段二七 登高

“軍門!軍門!虜兵已經衝上來了!”一個提着長槍的軍士連滾帶爬地奔到門口大喊道。

衆將都看着張問的臉,而張問除了有點傷感,也沒有任何辦法,他提着劍從座位上站起來,鎮定地說道:“諸位將軍,最後一戰,能與各位並肩殺敵是我的榮幸。”

大夥紛紛操•起兵器,跟在張問的身後,張問努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無畏而堅定,在大夥的臉上回顧了一圈,最後向張盈伸出手,張盈甜甜一笑,把手放到張問的手裡,他們好像不是去廝殺,就像要去踏青。衆人走出門外,聚集了樓上剩下的所有人,張問的近侍加上一些部將和軍士,共計百餘人。

全部人都堵在了樓梯口,前面是三排拿着火器的親兵。“咚咚咚……”樓梯下面傳來了凌雜的腳步聲,敵兵越來越近了。衆人幾乎都屏住呼吸,緊張地盯着樓梯轉角處。人影一晃,一羣身披鐵甲的敵兵出現在轉角處,頓時“砰砰砰……”火槍巨響了一通,下面傳來了一聲聲的慘叫,硝煙味非常嗆人。

敵兵踏着自己人的屍體,再次涌了上來。這時樓上的前排軍士抗着冒着煙的火銃轉身向後,後面的一排軍士端起了荷槍實彈的長火銃,對準那些虜兵,不足二十步的距離,“噼裡啪啦”抵住就打。

當第三排輪•射之後,源源不斷的敵兵已經衝到了不足十步的地方!後面裝填火藥的軍士還在手忙腳亂,這樣快速的三次射擊、其間的間隔時間太短了,短的都來不及再次裝填。

就在這時,張問舉起尚方寶劍,大喊道:“殺!”衆將提着將,衝了上去,頓時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拿着火器的軍士也丟下火銃,拔出腰刀,撲了上去拼殺。

張問身上穿着厚重的盔甲,也從後面跟了上去,站到樓梯旁邊,他看準一個剛剛衝上來的敵兵,一劍就捅了過去。那敵兵剛剛衝上樓,周圍打鬥激烈混亂一片,還沒來得及觀察,就冷不丁看見一把華麗的劍向自己捅過來,躲閃不及,張問的劍已經“釘”地一聲刺在他的肚子上。張問的虎口一麻,媽的居然沒有捅進去!這尚方寶劍雖然鋒利,捅鐵玩意還是差了點,重量不夠。

張問跨出一步,雙手抓住劍柄用力向前一推,依然沒有穿透盔甲,把那敵兵推得後退了幾步,“砰”地一聲撞在牆壁上,同時拿長槍想反擊張問,但是槍太長,兩人距離太近,沒法刺,“哐”地一聲在張問的盔甲上打了一下。這時只聽得“撲哧”一聲,張問藉助慣性,加上那敵兵的背已經抵在牆上,終於把劍鋒插•進了那傢伙的肚子。

“啊!”被張問插穿肚子的虜兵眼睛裡全是恐懼。

就在這時,張問突然聽見“哐”地一聲,整個腦子都在巨響,差點沒有被震暈過去。一把砍刀砍在了張問的頭上,鑄鐵頭盔沒有破裂,擋住了那一刀,但是已經被震落在地。

那敵兵正要對着張問的腦袋砍第二刀,張問的頭盔已經掉到地上,腦袋當然比不上刀硬,他急忙拔出長劍去格擋,“鏜”地一聲,張問感覺手上一沉,手裡的尚方寶劍屬於輕型武器,完全格不住重刀的力道。張問的右腿急忙向後跨出一步,身體一轉,那刀身彷彿就像貼着自己的鼻子斬下去一般。說是遲那是快,張問完全顧不上後怕,馬上一個轉身,已經欺到敵兵的身邊,兩人近得幾乎要抱到一起了。

張問提劍正要捅他,卻發現這廝照樣一身都是鐵玩意,離得這麼近完全沒有慣性力道,捅不進去,他驟然發現那敵兵的面部沒有鐵玩意,便伸出手一把抓了過去,不知怎麼回事,手指抓到了敵兵的眼眶,張問馬上手指一用力,就摳進了那人的眼眶,一個眼珠子立刻廢掉,敵兵慘叫了一聲。張問的手指插•進他的眼眶,抓住一塊血肉,死命向下一撕,頓時又一聲撕聲裂肺的慘呼,那虜兵臉上的一塊臉皮被硬生生給撕了下來,鮮血橫流,張問的手上臉上也全是血。敵兵帶着哭腔不斷地哀嚎。

“啊……”另一個虜兵從樓下端着一柄長槍向張問刺了過來,就在這時張盈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張問的身邊,一把抓住敵兵的武器,借力向後一帶,那敵兵不留神之下就向前撲倒,張盈的短刀已經準確無誤地划向了他的脖子,一股鮮血彪了出來。

張問的頭盔已經不見了,一頭長頭髮散亂在肩上,滿臉的血污,說不出得可怖。剛纔的幾個回合,他沒一次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劇烈的打鬥之後,他不停地喘着氣,嗓子眼喘得發鹹,腦子裡嗡嗡亂響,可能剛纔給震的,精神十分恍惚。

他昏昏沉沉地回顧四周,只見空間狹小的樓梯口,因爲施展不開,雙方的軍士都穿着重盔,許多人受傷了都沒有死,而是相互擁抱着扭打、抓扯。

“啊……”一個叫聲把張問驚得稍微清醒了一分,他回過頭去,只見一個親兵抱着一個敵兵,從城樓上跳了下去。

“撲哧撲哧!”不遠處好幾個敵兵正拿着長槍、刀劍對着一個倒在地上的明軍將領猛撮,血肉像淤泥一樣弄得滿地都是。衝上來的敵兵越來越多,張問身邊的將士減員十分迅速,彷彿是轉眼之間,大半的人已經被砍成了肉泥。他左右回顧時,目光尋到了秦良玉,她手裡拿着一柄長劍正在忙着砍殺。周圍圍着許多敵兵,秦良玉奮力拼殺之下,仍然支撐不住,被圍得越來越緊,眼看就要死在亂刀之下。

張問大吼一聲:“救秦將軍!”然後提着劍衝了上去,他的頭髮在奔跑中飄了起來,上面的血水頓時甩在空中,行爲一點點紅色雨點。

“鏜!”張問第一個衝上去,一劍砍在一個敵兵的肩膀上,同時身披重甲的身體也撞到了敵兵的身上,那敵兵被撞翻在地,張問身邊剩下的人也跟着衝過去,砍死了一些敵兵,被包圍的秦良玉這才跳了過來,和張問等人合在一處。一番拼殺之後,張問還剩下十幾個人,圍成一圈以背相抵作最後的掙扎。

就在大夥都準備要死的時候,突然敵兵中一陣混亂,只聽見一聲暴呵,一個高大的大漢衝了出來,只見那大漢身披明軍盔甲,身長八尺,面如刀削,燈籠似的大眼兇光暴射,手提一柄大砍刀,猛不可擋,砍起人來猶如切瓜一般。他的那把刀屬於短柄長刀,刀身又寬又厚,形狀如砍柴刀一般,又比柴刀大了幾號,刀柄用布條死死地綁在大漢的右手上,他雙手操刀,見人就砍,沉重的砍刀砍在敵兵身上,殺傷裡極大,不死也得被撞斷骨頭。

援兵來了!一個念頭立刻閃到張問的腦子裡,他激動得幾乎要哭喊出來,大喊道:“張問在此!”

那將領聽到張問的喊聲,喊道:“末將營兵遊擊周遇吉,奉皇上聖旨,增援張大人。”

京營遊擊周遇吉,張問倒是聽說過,只是沒見過面,不認識。之所以聽說過周遇吉,是因爲這個將領和其他京營將領出身不同,幾乎所有京營將領都是世襲或者是憑藉關係做的將帥,而周遇吉完全是憑藉戰功由士卒提升到的遊擊將軍,深受下層士卒的擁戴。

周遇吉勇武非常,他的兵也個個彪悍,殺得樓上的敵兵哭爹喊娘,城樓上的戰局馬上發生逆轉,明軍成了絕對絕對優勢的一方。不到兩炷香時間,周遇吉的援軍就以絕對優勢兵力圍住了衝上樓的這股虜兵,將其全部殲滅。

這時周遇吉走到張問面前,看了一眼張問手上提着的血淋淋的長劍,尚方寶劍,立刻抱着大刀執禮道:“末將周遇吉,拜見張大人。”因爲刀柄被綁死在他的右手上,周遇吉一時也沒法收刀。

張問將劍放入劍鞘,急忙扶起周遇吉,聲音有些沙啞道:“若非周將軍援救,本官命休也。城下戰況如何?”

衆人一起走到城臺上,只見左安門城下的明軍陣營依然未破,城中的敵兵仍然在猛攻陣營;而城牆上的防禦體系原本已經被建虜消滅,這才殺到了城樓上的,但是周遇吉從牆梯殺上了城牆後,已經奪回了城樓、控制了東西兩處牆梯,城牆上的敵兵被壓縮到了西面靠近永定門的那一邊,雙方還在廝殺。

張問看了一會,鬆了一口氣道:“周將軍來得及時,否則左安門已經淪入建虜之手!”

周遇吉那對眼睛真是大,和牛眼睛一般,還有嘴也很大,很厚的嘴脣完全影響了他的美觀,本來一張方正的臉,因爲眼睛和嘴的不協調變得有點醜陋。周遇吉說道:“建虜圍左安門的時候,皇上得到了消息,聽說張大人爲了奪取永定門不惜代價,只留下幾千人防守中軍,又遭受數倍敵兵的圍攻,皇上擔心張大人的安危,遂親自下旨末將帶京營一部出宣武門增援張大人。一切都是皇上英明決策,末將只是奉旨行事而已。”

張問聽到這裡,心道:皇上心如明鏡,他呆在皇宮裡基本不出來,但是對下邊這些人卻是看得明白,否則皇上就不會點名要周遇吉來了。

如果出來增援的京營軍隊是其他某部,張問可不認爲他們能強攻上城牆,恐怕現在自己已經魂歸九泉……整個京營,能打的大概就只剩周遇吉這一支人馬,其他部隊都不太中用,現在都龜縮在內城上,負責城防。

從城樓上居高臨下,只見西牆上的敵兵寡不敵衆,漸漸不支,正在向永定門那邊退卻。不多一會,那些建虜兵又奔了回來。張問極目遠望,見永定門那邊的城牆上密密麻麻的人馬向這邊衝了過來,看衣甲和旗幟,竟然是明軍!

明軍出現在西牆上,那麼永定門已經拿下了!?張問頓時哈哈大笑,站在這高高的城樓上,開懷大笑,感覺是相當得好,一股王八之氣擋也擋不住,在張問的胸中迴盪。

城上的虜兵被城牆兩邊夾擊,無處可去,他們現在也體會到了插翅難飛的絕望,擠壓之下,許多虜兵從城牆上摔了下去,高大的城牆比京師裡的閣樓還高几倍,摔下去只能變成肉餅。

就在這時,突然看見一個明軍軍士提着一個血淋淋的腦袋,大聲高喊道:“老子要高升了,老子要發財了!”建虜的殘兵敗將看見那個頭顱,許多人都跪倒在地,扔掉了武器。

張問愕然道:“快去問問,砍了誰的腦袋,不會是代善吧?”

不多一會,一個軍士向樓上喊道:“軍門,砍了一個貝勒的腦袋,叫多爾袞!只有十幾歲,是努爾哈赤的一個兒子!”

張問笑道:“取首級的那個兄弟,還真是要升官發財了!”

……

八月二十五日,一支約三萬人規模的勤王援兵第二批到達京師,駐紮在了德勝門外,此後的幾天時間內,距離京師較近的各地援兵紛紛趕來了。建虜有被分割殲滅的危險,於是撤出了京師,向薊州方向退卻。京師滿城爭相慶賀,雖然建虜還在關內,但是京師的危險已經基本解除。

張問在中軍大營協調各部人馬,分兵進擊昌平、順義、通州、香河等周邊城池。因爲永定門一戰,他的名聲鶴起,得到了各地將帥的認可,調動兵馬就更加容易了。他正在帳中和衆將商議對敵方略時,只聽見帳外高喊道:“聖旨到!”

張問急忙率領衆將迎出大帳,只見來了兩隊人馬,一隊太監、一隊錦衣衛,站在正中的太監是劉朝(聖夫人客氏的心腹太監)。錦衣衛和太監分別站列在兩邊,張問等人和劉朝交換了位置,讓劉朝站在北邊的大帳門口,衆將站到下面。

衆人跪倒在地聽旨,劉朝昂首挺胸地緩緩展開祥雲黃絹,念道:“制曰:建虜犯境國之大患,左副都御史張問臨危受命、兼領勤王總督,痛擊虜兵……旨調撥內帑銀兩,犒賞衆軍,宣張問即刻進宮面聖。欽此。”

衆人高呼萬歲之後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劉朝走上前來,滿臉笑容地說道:“咱家真得賀喜張大人啊,這回您的聖寵恐怕世上都無法仰望了……”

張問忙說道:“下官身爲大明的臣子,食大明的俸祿,忠君報國份內之事耳,不敢邀功。”

劉朝搖搖頭,對張問冠冕堂皇的官腔不作理睬,只說道:“大人這就隨咱家進宮去吧,皇爺可是迫不及待要見您呢。”

張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盔甲,說道:“可否容下官回家換身衣服再去?”

劉朝唉了一聲,說道:“就穿這身盔甲,還換什麼衣服,剛纔咱家不是說了嗎,皇爺想盡快見到您,走吧。”

張問這才和衆將道別,應酬了一番衆人的道賀,然後騎馬跟着劉朝等一行人進城了。走到左安門門口,張問從馬上下來,正要去解佩劍,這時一個太監走到門口說道:“口諭,說給張問聽。”

шшш. ttκā n. ¢○ 張問忙跪倒在地,太監說道:“張問之忠心日月可鑑,朕心甚慰,爲朕信任之臣,準張問佩劍入宮;爲朕之肱骨之臣,恩准他宮中行馬。”

“臣……不敢!我朝未有大臣敢仗劍面聖的先例,臣非亂臣賊子,豈敢以兵器近天子?”張問動容道,急忙要解腰上的佩劍。

太監又道:“張問,這是聖旨。皇上說了,張問的劍是朕給他的,讓你帶着,是要你明白皇上的心。明白嗎?”

張問心下有些恐慌,正如他剛說的,明朝開國兩百餘年,沒有哪個大臣有帶劍進宮的先例,極可能被彈劾謀逆。但是這是聖旨,皇帝讓這麼幹的,暫時大臣們拿張問沒辦法,頂多罵罵皇帝,張問也不敢抗旨。

他突然有個不祥的預感,如果朱由校駕崩了以後,自己會是什麼下場……

誰也無法預知身後事,張問顧不得多想,抗旨是實打實的大罪,他只好遵旨行事,帶着劍騎着馬進入紫禁城。而劉朝等人只有步行的份,他們在騎馬的張問傍邊步行,自然感覺非常之不爽,就像是侍從馬伕一樣。

太監們將張問帶進了景運門,景運門後面是後宮所在,張問忍不住問道:“皇上在哪裡召見微臣?”

劉朝用手帕擦了一把汗,喘着氣說道:“養心殿。”

張問只得騎着馬緩緩在後宮中行走,後宮有許多來往的宮女,見到有個身披盔甲帶着兵器的男人在後宮裡騎着馬行走,吃驚不小,紛紛低頭垂手讓到道旁,也不時拿眼偷看張問。張問嘴上有一行鬍鬚,很明顯不是太監,宮女們小聲議論,有消息靈通的低聲說道:“他是皇后娘娘的姐夫張問,剛打了大勝仗,把建虜從京師趕出去了,皇上準他宮中騎馬……”

段五五 強迫段十七 替身段二六 流言段十三 便宜段三五 流光段五五 強迫段四二 玉石段三五 祥瑞段九 五味段八二 香消段五二 去留段三 尋死段七六 滄桑段五五 十日段五七 腳趾段二九 西山段四八 海棠段十一 誘敵段五十 機關段五 佯醉段三八 梢間段九 五味段二 刺案段二二 世子段八 密報段十五 宮變段二十 敵酋段二四 大刀段十九 巷戰段四五 倒忙段三 憲禁段二二 世子段十六 日記段十七 蕙娘段六 大犬段三 湖畔即將包月上架通知段七 票擬段三三 沿江段五 閣臣段二六 覆滅段五三 東風段十 鐵鏈段六十 寶璽段二一 紅紙段九 茶濃段十七 蕙娘段五八 遼西段六十 部署段四八 整軍段四九 誤會段三二 腐敗段三七 薰香段二八 老寨段二七 簡單段三九 新政段六 白衫段十七 貪事段四一 難過段二七 逼問段十二 烽火段二 開中段二五 入城段六八 放糧段五三 東風段十七 大風段八十 輝煌段六五 人心段五 佯醉段二一 入侵段十六 白杆段三三 校場段二九 需要段六八 皇宮段十八 暗夜段五三 東風段九 比較段一 公侯段四 煮酒段九 祥瑞段十四 殘兵段十二 放火段八三 使臣段三四 曹娥段三三 無語段九 比較段二二 祈福段七九 血案段三四 長亭段二三 上諭段一 形勝段九 五味段五六 大定段二 家事段七一 降霜段二五 太后段十二 琴聲段十五 叢林段八十 輝煌段十四 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