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二九 西山

大年過後,張問送楊鶴出京就任巡撫,又送朝鮮使臣踏上回國之路。那李淑貞有意留下和親,但是張問和使臣都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她只得跟隨使團回去,少不得又肝腸寸斷了一回。

冰雪融化,楊柳發芽,野地裡也嫩綠漸顯,二月春風似剪刀,春的氣息漸漸降臨了大明天下。一年之計在於春,中興二年開始了,衙門裡人來人往,祭天開印,國家恢復運轉;田野上出現了農人,地方上不斷有身穿紅青袍官的文官在野外出沒,考察農事預防災害,勸農事耕;中央的小皇帝和衆官員也舉行了祭天的儀式,請求上蒼讓大明風調雨順,在中興二年獲得好收成。

二月間,張問組織了六部的衆多官員,準備去實地考察沈家的西山煤礦,爲是否適合在驛道上修建路軌提供證據。

除了朝廷官吏,沈家得來人引導衆官視察,但東家沈碧瑤基本是不出門的,她便派了一個人過來。

來人是個年輕女子,柳葉眉,單眼皮,只是臉頰上有幾顆淡淡的雀斑,身材倒是玲瓏有致。她走進張問的值房,便給張問作了一個萬福問安,又給旁邊的一干大臣執禮。

張問打量了一下這女子,問道:“你對西山煤礦路軌有所瞭解吧?”

那女子道:“妾身是沈夫人的內務總管沐浣衣,各處礦山、作坊妾身都在打理……東家不記得妾身了麼?”

張問道:“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你,怎麼有記得之說?”

沐浣衣的眼神頓時十分幽怨,而且帶着些許怒氣,說道:“幾年前在福建白蓮教的地盤上,在道觀那一晚……”

說到這裡,沐浣衣頓時意識到自己失言,急忙把未說完的話嚥了下去。她不慎當着這麼多大臣的面說起那事兒,是因爲張問那句話話實在太讓她氣憤了:老孃的身子就是你破的,現在居然說沒見過!

那次在福建的一個道觀中,白蓮教聖姑韓阿妹想和張問聯姻,張問不幹,就被韓阿妹灌了一肚子春|藥……張問回來無處發泄,就把沐浣衣等四個女子都上了,而沐浣衣當時還是個處子。

雖然沐浣衣只說了一半話,就急忙停了下來,但是周圍的老少大臣立時明白了怎麼回事,人衆裡頓時聽得“嘿嘿……”一陣笑聲,大夥都用揶揄的眼神看向張問。

張問老臉一紅,心道真有這回事?他是一點都記不起來了,但是他不願當衆和沐浣衣說這個話題,便不糾纏,心道:回去問問張盈就清楚了。

“都準備好了,大夥這就出發吧。”張問說道。

“張閣老請。”衆人也紛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些官員主要是工部尚書孫九德及工部各司有才能的官員,除此之外,還有禮部尚書孫承宗,戶部左右侍郎沈光祚、商凌等人。

一衆官員出了衙門,在千餘鐵騎的護衛下出城,隊伍浩浩蕩蕩,護衛軍隊是西大營驃騎營的官兵,由張問的嫡系武官穆小青率領。

整裝待發之時,只見太監李芳帶着幾個人跑了過來,對張問說道:“太后擔憂張閣老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特地下旨奴婢帶人服侍張閣老,您瞧,這位是宮裡的御廚。”

“我沒那麼嬌貴……”張問隨口說道,他沉吟片刻,又道,“既然是太后的懿旨,你們就跟着來吧。”

張問尋思着,多半是這李芳想來拍馬屁,在太后那裡請旨出來的。

西山距離京師不過三四十里路,大半天功夫就到了。考察團到了沈家煤礦下面之後便紮下營地,工部各官員分批到各處詳細考察記錄。

張問實際上不懂這些東西,他只是想親眼看看那路軌是怎麼回事兒,眼見爲實。他帶着一羣人來到一處礦山,只見那些礦工都遠遠地跪着,因爲有朝廷官員來考察,所以礦洞的作業已經停了。

一座山體上有許多礦洞,果然有路軌從礦洞裡面延伸出來,一直通往礦山外面。身邊的沐浣衣給張問以及旁邊的官員解釋着各種構造的功用,周圍的官員一邊聽一邊點頭,好像很懂似的,實際上真正懂的那些官吏都不在這裡,留下的就是陪着張問瞎逛,什麼戶部兵部的官兒對這玩意懂個屁。

這個礦洞構造複雜,除了路軌,礦洞門口還有齒輪和繩索。齒輪張問倒是粗略明白一點,小齒輪帶大齒輪,可以省力。

山間的路軌是張問等人注重考察的,只見這種路軌由兩段鐵軌組成,下面有木料和石子枕墊,結構並不算複雜。張問便回頭對沐浣衣說道:“路軌上的車輛真的可以載重幾千斤?”

沐浣衣遂叫來工頭,讓木頭傳喚礦工將一輛驢車裝滿。那些礦工搬來石子裝載一輛四輪驢車,將車裝得滿滿的。

旁邊有官員見狀驚歎道:“一頭驢拉的重量最多不過五百到七百斤,兩頭驢大不了就千餘斤,這麼大一車石頭兩頭驢能拉動?”

沐浣衣笑道:“等一下您就看到了。”

這時一個趕車人坐上驢車,揚起鞭子“啪”地打在驢屁股上,那兩頭驢便向前移動,在衆人“哦”地驚呼中,那裝滿了石頭的驢車毫不費力地行駛起來。

沐浣衣道:“這座山上煤礦很多,但道路崎嶇,要將煤運出山十分困難,以前的煤窯只能用人力揹出去,待沈家接手之後,便投資修建路軌,雖然花費不少,但是長期來看,反而節約了成本。”

沈光祚趁機對衆官說道:“人丁負重背煤,勞民傷理;而藉助物力,使民脫離疾苦,善莫大焉。”

於是這事兒立刻上升到了道德的高度,大夥只能點頭稱是。這是大明朝的一貫幹法,道德高低,一向是判定事務的終極觀點,雖然很多時候只是幌子。

看完驢車的表演,張問等人又在煤山上轉悠了一圈,光禿禿的沒啥看頭。眼看天色不早了,張問便率領一衆不相干的官員前去房山府休息,只留下工部的官員在營地歇息繼續考察。

房山知府王崇文早已帶着府衙官吏迎出城池數裡,禮節十分周全。戶部侍郎沈光祚當着王崇文的面說了幾句好話,讓張問也嘉獎了知府一陣,於是王崇文對沈光祚立刻自稱學生了……

走進房山府,只見城中燈火輝煌,繁華異常,許多作坊仍然在運作。王崇文解釋道:“這些作坊的工匠,分作三班,每日只勞作四個時辰。”

戶部右侍郎商凌也對張問說道:“王大人就任期間,上繳戶部的稅銀不僅滿額,而且是三倍之多。”

張問想起自己做知縣的時候,收稅能收滿應交納的六成,上邊便十分滿意了,這時便忍不住問道:“王大人是如何提高稅收的?”

王崇文紅光滿面,躬身說道:“下官調整了地方律法,給工場作坊予以優惠,府內商賈聚集;同時流民到了府境,府衙便修建房屋提供糧食予以收留,編爲新戶,鼓勵他們到工場做工謀生。如此一來,工商繁榮,稅收自然就多了。”

就在這時,只聽得一個官員冷冷道:“王大人,這麼多人爲您說好話,您破費了不少銀子打點吧?”

王崇文一聽怒道:“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上繳給戶部的錢糧數額,是有據可查;我給誰打點了,你拿出憑據來!沒有證據你就是誣陷。”

那官員道:“王大人您就少裝模作樣了,這種事大夥心知肚明。我是六科給事中,彈劾你難道還要看黃曆?”

張問說道:“行了,咱們現在又不在廟堂上,這樣彈劾也沒用處,都消消氣……王大人,帶我們去作坊看看。”

這時沐浣衣道:“沈家在房山也開了一間紡織作坊,是這裡最大的坊間,要不咱們去那裡看看吧。”

“如此甚好。”張問道。

一行人便沿着街道走到沈家的作坊間,這工場佔地甚廣,果然符合沈家財大氣粗的架勢。坊間建在一條河旁邊,河上修了個河壩,沐浣衣解釋說是爲了利用水力帶動紡車。

張問走進坊間時,那些結構複雜的巨大紡車讓他大開眼界,大的紡車有小房子那麼大,上面無數的錠子滴溜溜直轉,比起家用的紡車那是天上地下的區別。

另一間屋子裡,一羣人正在用煤炭燒一堆鐵玩意,房頂上煙霧繚繞,張問忍不住好奇問道:“他們在幹什麼?”

沐浣衣道:“那東西叫‘以汽御動機’,也許可以代替水力拉動紡車,但是還不能投入實用,否則作坊就不用開在河邊上了。”

“以汽御動?”張問大爲好奇,便欲上前觀看。

但是沐浣衣攔住了張問,說道:“汽機爆兩回了,十分危險,萬一出了事兒妾身沒法交代……東邊有一架正在安裝的汽機,要不我們去那裡看吧。”

一行人便轉向到東面的一所大房子裡,只見中間擺放着一堆鐵玩意,好像還沒完工,旁邊還有許多機牀在加工零件。

這種機牀張問倒是見過,早就有了,不過經常是用來削磨玉石,用來加工鐵器,張問倒是第一次看到。

×××

段六 客氏段五 青成段三六 借題段一 形勝段八五 濁酒段十五 叢林段二五 變臉段四十 信王段七三 暈血段二十 特產段八九 進門段十五 歌聲段四 笛姑段七 增印段四三 竹竿段二十 杭州段三六 活着段二 開中段四六 南下段三 玉瑕段一 煙花段八二 香消段八 八氣段十六 白杆段六 改鹽段二九 憐憫段五八 飛石段五三 招安段三 玉瑕段二十 杭州段六 米價段四六 南下段十九 麪粉段八九 進門段十六 日記段七九 大車段四二 玉石段十三 山水段三 折枝段五四 聯姻段十三 總督段二一 傳信段六 米價段十七 大風段七 客人段十三 街燈段二二 左安段二七 御苑段八 涵春段九 五味段二六 流言段十九 使團段十三 便宜段五 佯醉段八十 輝煌段二三 稅使段五六 魂魄段七九 血案段三四 規則段二七 杖刑段十 辭呈段二 賣笑段二一 理由段十九 小計段八五 罪惡段四 天命段十四 偏西段四六 南下即將包月上架通知段十 辭呈段四三 火索段十六 報仇段十九 龍權段六 籠鳥段十一 閹黨段二一 入侵段二四 內書段一 機遇段十七 蕙娘段二八 天堂段二四 血戰段十九 麪粉段三七 薰香段七十 金甲段三二 小心段六肆 兵戈段二十 磨鏡段三 手槍段六 米價段五五 強迫段十 賣身段十一 皇子段十四 偏西段十六 報仇段五三 平陽段二八 忠賢段二十 碧瑤段二六 舅子段二二 應景段四六 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