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四 長亭

張問情知此事嚴重,忙問太后那些知情的御醫是如何處置的。張嫣說道:“我叫李芳把他們關起來了。”

把人關起來並不保險,如果這事兒傳出去,那以後內廷還有什麼權威可言?張問緊皺眉頭,殺人滅口的念頭立刻冒上他的心頭。

太后見張問臉色有異,她也想得到事情的嚴重性,不然她也不會把御醫關起來了。張嫣輕咬着下脣,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可憐兮兮地說道:“要不……叫人開一副藥打掉吧?”

“不行!”張問急忙斷然道,“你千萬不要做傻事,有我在,天塌下來我扛着!”

張問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暫時還看不出來,她的腰肢依然很苗條,但她肚子裡有個孩子,說不定就是兒子!張問很想要個兒子,管他是哪個女人生的,只要是張家的種就行。

……那句天塌下來我扛着,讓張嫣渾身頓時一暖。她無比感動地看着張問高大的身軀,安定感籠罩在她的身上,軟軟的就像渾身泡在溫水裡一樣舒坦。

“太后好好養着身子,其他都不用去想。”張問說了一句,抱拳道,“臣有事先行告退。”

張問從西暖閣出來,徑直去了乾清宮旁邊的偏殿,玄衣衛的衙門就在那裡。衙門的格局仿照署衙,沒有公堂,從正門進去,正面供奉着一個神位。

內閣衙門的辦公樓正面供奉的是聖人孔子,玄衣衛衙門自然和孔子八杆子打不着的事,供奉的神居然是女媧……

正殿兩邊各有廊道,廊道上有一些套房,正是玄衣衛辦公的值房。這個衙門設在宮裡,自然一個男人都沒有,甚至連太監都沒有,來往的都是女人。在大明朝,從來沒有女人在衙門裡任職,張盈在這點上倒是開了先例,讓女人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參與國家事務。

女官把張問帶到張盈的值房。張盈見到張問有些驚訝,因爲他從來沒親自來過這裡,她從椅子上站起來:“相公怎麼到這裡來了?”

“我有事要和你說。”張問一邊打量着值房裡的裝飾,一邊說道。

雖然玄衣衛衙門裡全是女人,但絲毫沒有女兒閨房的那種胭脂味,從大氣古樸的傢俱,到神色凝重的幔維顏色,都隱隱露出一股子肅殺之氣。

“屬下等告退。”旁邊幫助張盈處理公務的女子抱拳執禮退出值房。

這時張問才沉聲道:“太后有喜了,你知道嗎?”

“什麼?妹妹……”從張盈臉上的驚訝可以看出,她此前也沒聽說這件事,“妹妹懷上了相公的血脈?”

張問道:“不然還能是誰的……說不定是個兒子,那樣我張家就有後了。”

張盈踱了幾步,心道:妹妹懷上相公的香火,而且可能是長子,並不是壞事。

如今張問家裡女人成羣,張盈也覺得煩,如果她們姐妹有了張問的長子,那一切都不用爭了……她不想留在家裡相夫教子,到外面搗鼓出了一個情報組織玄衣衛,其實最大的原因就是不喜和女人勾心鬥角。

這時張問說道:“把脈的御醫被關了起來,我覺得這樣還是不安全。盈兒在宮裡有玄衣衛,你去把這件事處理了。”

張嫣伸出手掌做了個“殺”的動作,冷冷道:“滅口?”

張問點點頭:“只有死人不會亂說話。”

“嗯……”張盈想了想說道,“妹妹的肚子以後慢慢大起來,就再也瞞不住了,相公的大事進行得如何?”

張盈說的大事就是張問意圖篡位的事。她又說道:“相公讓我派人印製那本冊子、散佈在朝臣的門口,可起到效果了?”

張問呼出一口氣,閉眼沉思了片刻,說道:“到現在爲止事情發展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新浙黨要殺三黨的人,才能和妖書撇清關係。只要他們手上沾上了三黨的血,爲了避免被報復,就只能支持現在的政權;否則一旦三黨翻過身來,參與妖書案的新黨大員,誰脫得了干係?非得讓新黨血債血還不可。”

張盈道:“這樣一來,相公登基的時候,支持的人就更多了。”

“這還不夠,我還要做其他幾件事。”張問憂心地說道,“天下從來不是靠陰謀能獲得,但是……”

張盈忙勸道:“相公不要太過濾,明室衰微已成定局,天下自然就要讓能者居之。”

“讓我三思,三思……”張問緊皺着眉頭道,“你先把那些御醫處置了,現在還需要內廷維持朝廷穩定。”

“這個簡單。”張盈對着門外大聲喚了一聲。待一個女官進來,張盈親自手書了一道手令,叫她帶着人去辦事。

張問見狀,便告別了張盈從衙門裡出來。他走到乾清門時,正碰到太監李芳,便問道:“皇上這幾天怎麼樣了?”

李芳躬身道:“皇爺……就剩一口氣兒了。”

張問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讓李芳進去。他一面走向乾清門,一面看着眼前的黃瓦紅牆,心裡忐忑不安。

眼下的時局,張問不怕明朝的忠實追隨者反撲,因爲他們手裡沒兵沒權……最大的隱患,其實在內部。

一旦宣佈明廷的統治結束,張問自認可以當皇帝,但是覺得自己有資格當皇帝的人也許不只他一個。一些人就會這麼想:張問不是朱氏血脈,他都可以做皇帝,我爲什麼不可以?

搞不好就會天下大亂,進入分裂局面。《三國演義》裡有句話叫: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每當一個大統時期結束之後,分裂割據並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張問實在不敢輕易廢除明朝皇帝,自立稱帝。

第二天早朝時張嫣下了詔書,恩准孫承宗和汪在晉請辭回鄉,並賜予了一些財物,肯定他們在任期間對大明朝作出的貢獻。

張問整理了修建路軌的利弊上奏,請旨修建從京師到山西太原的路軌,太后恩准。這段路軌由沈家財團具體施工,因爲他們有懂行的技工和人才,而財務撥款由戶部侍郎商凌總理,監督由工部尚書孫九德負責。

孫承宗的老家就在北直隸,辭官之後距離京師也不遠,但是江湖廟堂,距離就遠了。

他當天就收拾了東西啓程,張問換了布衣長袍,和太監王體乾一起送至驛道長亭。孫承宗嘆息道:“老夫此去,唯一的遺憾是沒有爲收復遼東盡到綿薄之力……”

張問道:“我一向敬重孫老的德才,但是廟堂之上,諸事迫不得已。”

孫承宗呵呵笑了一聲,擺擺手道:“老夫應該謝張閣老一句纔對,現今老夫無官一身輕,不必爲俗事操心了。”

張問沉吟不已,不知孫承宗那個謝字,謝的是什麼,是謝放他一條生路、還是謝無官一身輕?

這時王體乾說道:“我與孫老因樂曲相交,今天老夫帶了琴過來,就以琴聲送別孫老吧。”

孫承宗和張問便靜坐聽琴。王體乾先高喊了一聲:“長亭更短亭,何處是歸程?”隨即一陣清幽的琴聲從指尖滑出。

清幽中帶着淡淡的傷感……長亭更短亭,何處是歸程?

一曲罷,張問有些動容,說道:“待朝廷準備妥當,王師東進滌盪遼東之際,還要請孫老回來,方不負孫老平生所學。”

孫承宗也不客氣,笑道:“那老夫就在家裡等着張閣老的好消息。”他看着東邊,收住笑容,高聲吟道:“幾聽孽鳥語關關,盡罷虛弦落照間。卻訝塞鴻偏有膽,又隨春信到天山……”

吟罷,孫承宗抱拳道:“二位請回吧,老夫告辭。”

王體乾看着孫承宗的背影,嘆道:“孫老有才,他的抱負不是在中樞做部堂大臣,而是再度督師遼東,爲國守土。但是……”

但是兵權不能給孫承宗,因爲他不是張問的人;否則萬一朝廷有變,張問不是沒事找敵手麼?

王體乾的意思張問懂了,張問也沒說什麼,他們也不是認識一天兩天。張問想了想說道:“王公公的琴,恐怕只有餘琴心才能聽懂。”

王體乾有些黯然。

張問又說道:“要不就讓餘琴心拜您做乾爹,以後你們也可以時不時交流琴藝。”

“這可使不得!”王體乾又是驚,又是喜,心道:要是我當餘琴心的乾爹,那不是成張問的便宜老丈人了?

要是太監專權的時候,這種事外廷大臣也會幹,但是現在完全不存在張問要巴結太監這樣的狀況,所以王體乾可不敢佔張問的便宜。

張問頗有深意地看着王體乾道:“王公公與我很早就曾攜手合作,我們的交情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雖然這種合作有相互利用的關係,而且張問說讓餘琴心拜乾爹可能也就是隨便說說,但這句話也讓王體乾心裡一暖。

很多時候,張問總是能在有意無意中拉攏身邊的人,讓他們小小地感動一把。人非草木,孰能真的無情?在冰冷的權力中,參雜一些溫情也許會對事情產生微妙的影響。

王體乾是明白人,他可不敢隨便亂來,便說道:“張大人的好意老夫心領了,但此事恐引士林非議,對張大人的名聲有害,還是算了吧。”

張問笑道:“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勉強。”

段四四 風頭段二五 御氣段五 書院段十七 夕陽段三七 權力段七 出關段十五 紅燭段八 八氣段二八 禁城段十一 皇子段二七 御苑段二二 祈福段十三 死地段二 鶯燕段七八 大劍段二六 流言段七九 血案段二五 太后段二八 天堂段三十 奶孃段二十 敵酋段三五 祥瑞段四七 悠揚段二二 笑顏段二六 效死段五 閣臣段四六 南下段六 米價段二六 效死段五四 聯姻段七五 權柄段二六 流言段二五 民變段六肆 兵戈段七九 大車段四四 風頭段十四 大內段八十 小爐段二九 鬼火段三五 銃聲段四二 玉石段三八 功亭段三三 無語段五九 公平段九 南城段三二 小心段十八 遺詔段六七 王師段二二 捧月段二八 隱患段七三 暈血段二八 禁城段六肆 兵戈段五 書院段十一 千兩段六九 跳梁段五十 血雨段五五 三桂段八九 進門段五 桑槐段三 玉瑕段三四 笑聲段一 捷報段七八 大劍段十八 玄衣段六八 皇宮段五六 大定段七四 星光段十一 閹黨段七四 星光段十 玉蓮段五五 十日段四一 難過段六六 炮響段二 開中段三一 孤膽段三五 銃聲請假段二八 天堂段三十 選兵段二六 阻攔段六七 申時段九 雨聲段六六 炮響段六六 輕騎段四 回京段二八 禁城段七五 權柄段五四 老李段八三 老宅段二 賣笑段三二 龜殼段三三 無語段五十 機關段十九 薄名段五五 三桂段七三 日月段二三 長生段二三 長生段八一 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