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妞妞有片刻的神離。
她不知爲何,從心底生出一種錯覺,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看着她,而這雙眼睛,嚴厲、威武,卻又藏着慈愛。
會用這種眼神看她的,只有她的爺爺。
孟妞妞如同一個走丟了的小女孩,眼中流出了幾滴淚水。
她現在,已經是許多孩子的母親、祖母、老祖。
但當感受到那目光,她彷彿又變成了一個調皮搗蛋,喜歡破壞孟凡收藏的武道書籍的小丫頭。
她的腦海之中,閃過了許多畫面。
還是嬰兒的她,被孟凡捧在手心,那雙眼睛,充滿溺愛。
幾歲大的時候,她展現出了過人的天賦,通讀古籍,過目不忘,卻總是因爲調皮,被爺爺責罵,可每次責罵之後,爺爺都會陪着她玩很久。
又過了很多年,她長大了。
她意識到爺爺肩負的重任,她意識到爺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想要爲爺爺分擔,於是她成爲了暗盟的戰士。
她曾手握利劍,橫掃千軍。
她曾以半步神王的境界對決神王。
她曾在紀元聯盟諸多老牌強者四散之時,接過重任,領導聯盟。
她曾是未來天庭的一員大將,曾是天道主神。
她經歷了一切暗盟、紀元聯盟、未來天庭最重要的戰爭。
在那個時候,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孟凡的疼愛,甚至經常許多年見不到孟凡。
因爲她長大了,她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而孟凡是未來天庭所有人的領袖,是第一大道世界的王,他要照顧太多人。
但孟凡仍然對她寄予了厚望。
因爲她仍然是未來天庭年輕一代神王的佼佼者,是所有年輕神王的領袖。
可她讓孟凡失望了。
她是戰爭英雄,而非和平英雄。
無數的戰爭,無數的血腥廝殺,都有她的影子,她戰功赫赫。
但戰爭英雄,並不適合和平時代。
還因爲她是孟凡的孫女。
孟凡的名字,是無上的榮耀,卻也是巨大的壓力。
最終,因爲趙麒麟,孟妞妞變得低沉、失落,她永遠記得,當她將辭任的書信交給孟凡的時候,孟凡臉上那冷漠,卻又隱隱有憤怒的表情。
也好。
之後,孟妞妞開始尋找自己的生活,她得到了,也成爲了一個傳說。
這些畫面閃過,消失。
那隱隱注視着她的目光,也消失。
孟妞妞輕輕喘息了幾下,伸出手,抹去眼角的淚水。
忽然間!
一道血色的影子以極快的速度,撕裂空間,殺向孟妞妞!
一把巨大的彎刀,已經懸在孟妞妞的頭頂!
出手之人,是一個高大的女子。
修羅界,大阿修羅,艾劫!
九劫神王。
一刀落下。
卻戛然而止。
艾劫雙目圓睜,心跳很快,她很興奮,也很緊張,而此刻,她愣住了。
孟妞妞什麼都沒有做,一動未動,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但彎刀就停在了孟妞妞周身一尺以外,無法再深入毫釐。
彎刀被無窮無盡,無形的法則,擋住!
如此凝練、堅固的法則,艾劫還從未見過!
哪怕是孤心傲,都沒有施展出過如此厚重的法則。
“這……”艾劫張口結舌。
孟妞妞手掌一揮,法則結界忽然散去,隨後一道洶涌的劍氣,如同洪水,直接將艾劫吞沒!
這劍氣不斷幻化,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一個剎那幻化千次,無窮無盡,變成煉獄牢籠,困住了艾劫。
“妞妞。”
忽然間,一個聲音響起。
不遠處,模樣儒雅,留着墨色鬍鬚,身穿藍袍的軒轅傲寒現身。
孟妞妞看到軒轅傲寒,不由得露出笑容:“傲寒。”
軒轅傲寒點首:“很多年未見了,有……九千萬年了。那個……”軒轅傲寒指向利劍牢籠。“放了她吧,小丫頭不懂事,把你還有邀月前輩都視爲上古傳奇女子,似乎總是忍不住挑戰傳奇,第一次見到邀月前輩的時候也出手了。”
孟妞妞手掌一揮,利劍散去,艾劫如困獸逃出,閃爍到幾十步以外,喘息着單膝跪地。
孟妞妞看着艾劫:“對邀月前輩出手,你還能活下來?”
艾劫喘息着道:“邀月前輩差點殺了我,心傲前輩勸住了……爲何同爲九劫,差距竟如此之大?”
軒轅傲寒笑道:“因爲她是‘天子’。”
艾劫一愣。
軒轅傲寒伸出手指了指上面。
艾劫下意識擡起頭,看到的是一片蔚藍的天空。
而後,她一怔,隱約懂了。
軒轅傲寒道:“在神王宇宙,永遠不要對孟家直系出手,小丫頭,你還年輕,不懂的還很多。”
說着,軒轅傲寒走向孟妞妞:“麒麟呢?”
“正在南山陪阿斗捉蛐蛐。”
“阿斗?”
“我們家最小的孩子,我的十二代孫。這些年孩子們陸陸續續都出去了,要麼遊蕩諸世界,要麼進入了大會或者未來天庭,還留下的只有幾個,麒麟特別疼愛阿斗,怕他長大了也出去闖蕩,趁着他小,天天陪他玩。和平了很多年了,我們都不希望阿斗有什麼雄心壯志,也不希望他繼承孟家骨血裡的那股勁兒,就想他吃喝玩樂,不盼明日,不愁生活,當一個紈絝,揮霍一輩子。”
軒轅傲寒已經走到了孟妞妞的近前,感嘆道:“真好。”
“是啊,真好,我們這麼努力,不就是爲了孩子們能心安理得的平庸過活麼。”孟妞妞笑道,隨後嚴肅起來。“你怎麼會來。”
“不僅我來了。”軒轅傲寒道。
孟妞妞雙眼微微眨動,立刻變爲一片蒼白,左右環視一週:“都是未來天庭的年輕人。”
“不,他們都是最高學府的年輕人。”軒轅傲寒道:“雖然你一直住在這裡,對外面不聞不問,也該知道,不久之前的‘天道歸位’一事。”
孟妞妞沉默着,她當然知道。
軒轅傲寒繼續道:“明儀老祖相信,在分割這麼多年之後,神王宇宙,終於與前輩又聯繫在了一起。”
孟妞妞一怔:“你是說,爺爺……”
“對。”軒轅傲寒的表情十分正式。“而我們相信,這種聯繫已經在冥冥之中建立起來,無處不在,但是很微弱,而血肉相連,才最強烈,所以,我奉命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