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暗投明?”呂陽聽到風沐楊的話,不由得眼瞳一陣緊縮,如劍鋒般的眉梢微微上挑,面色頓時就由恭謹溫順變得凝重起來。
他的語氣忽然變得低沉之極,冰冷而又生硬地道:“前輩此言何意?”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面對着呂陽態度的忽然改變,風沐楊顯得極爲不屑,飛快地掃視了他一眼,“小友你也是個心智過人之輩,何必與我打啞謎,浪費彼此的時間?”
“請恕晚輩愚鈍,實在聽不懂前輩的話,現在時候也不早了,請回吧。”呂陽眼簾微垂,目光從他身上收回。
他確實有些猜不透風沐楊的用意,與其胡思亂想,倒不如置之不理。
但風沐楊似乎就看準了呂陽是故作清高,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徑直塞到他的手中。
呂陽是打賞慣了門下弟子的人物,光是掂量輕重,就知道這一袋至少也在兩百枚以上,而且從裡面溢出的濃郁氣息也可以猜測,並不是一般的靈石,而是靈玉。
一枚靈玉的價值,相當於萬枚靈石,可以說是天壤之別,這麼巨大的差別,沒有人會分辨不出來。
“這裡是三百枚靈玉,只要你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它就歸你了。”風沐楊盯着呂陽,生硬地道。
呂陽掂着錦囊,並沒有說話,良久,才似下定決心一般,不動聲色地把整一袋靈石收了起來。
風沐楊看到他的這一舉動,不由得面露冷笑,緩緩開口道:“殺我澤兒的人,是不是呂四小姐?”
“四小姐?”呂陽聞言,心中暗自冷笑一聲,“不錯,在別人看來,四小姐的嫌疑最大”
他早已料到,會有人把懷疑的對象放在呂月瑤身上,但卻沒有想到,這個風沐楊竟然如此武斷,沒有經過查證便認準了呂月瑤,結果,自己這個真兇站在他面前,他也不認得。
呂陽當然不會跟他說明真相,相反,他樂享其成,巴不得所有人都把這筆賬算到呂月瑤頭上,也不枉他下山遊歷時還要辛苦佈置一番,諸多安排了。
“四小姐大概也知道呂玄澤和龍辰風勾結的事情,更知道我曾經去追殺過龍辰風,但她不知道龍辰風被我煉成了肉身傀儡,因爲我那時新晉先天,根本沒有煉製傀儡的能力,所以,在她看來,龍辰風殺死呂玄澤是爲了泄憤……”
“而其他人,自然是以爲四小姐公報私仇,暗中殺了呂玄澤,還要把髒水潑到他的身上,所有門客也都一網打盡。”
“以四小姐的爲人,大概不屑辯解什麼,也沒有人敢去找她對質,這個黑鍋,十成十是背定了。”
腦中飛快地掠過一個又一個想法,呂陽聽到風沐楊問題的瞬間,已經飛快地開始盤算起來,最後卻沒有說什麼,直接轉身便走。
他知道,風沐楊是聰明人,而聰明人通常都有個弱點,就是容易自以爲是。
果然,見到他的這個舉動,風沐楊並沒有暴怒如雷,大聲指責呂陽收了錢卻不回答,反而眼中仇恨之色一閃而逝,深深地望了隱沒在白色雲霧之中的青龍峰頂一眼,然後縱身而起,向遠處飛去。
“風沐楊留下來和你說了什麼?”
各族老離去後的不久,呂青青也出現在了山道上,這些族老是爲了呂玄澤被殺一事前來,而呂陽又是全權負責此事之人,由不得她不擔心。
尤其是最後,看到風沐楊單獨留下,似乎是對呂陽說了些什麼,她的好奇之心更重。
“也沒什麼,無非就是想要賄賂我,讓我出來指證二姐而已。”呂陽說道。
“怎麼會這樣?風沐楊看起來也不像是個草包,怎麼會出這昏招?”呂青青聞言,有些詫異地說道,“他應該知道,大局已定,就算他心有不甘,也不能改變什麼。”
“所以他最後還是離開了,並沒有指望區區三百靈玉就能收買我。”呂陽說道。
“那他留下來問你豈不是多此一舉?師弟,你不該收下那些靈玉的。”呂青青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解地道,“你明知道他是呂玄澤的外公,而且懷疑呂玄澤的死和月瑤師姐有關,收他的靈玉,不怕授人以柄嗎?”
“師姐多慮了,區區三百靈玉算得不了什麼,反正不拿白不拿。”呂陽聞言,倒是沒有在意,反而微微一笑。
他並沒有告訴呂青青,呂月瑤早已猜到自己身懷重寶,而且擁有種種提升功力的手段,但卻一直隱忍不發,只是暗中授以含着純陰之血的先天元氣丹,不知所謀爲何,但不管她圖謀的是什麼,都不會因爲這三百靈玉而有所改變,所以他收下這些靈玉,實在不值一提。
更何況,風沐楊懷疑歸懷疑,難道還能憑藉着這三百靈玉打探到的消息,在世祖面前鬧開,公然指責呂月瑤弒兄不成?
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莫說真假難定,就是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族老議會偏向誰還說不定。
呂陽根本不信,一個強盛的修真世家,會放着先天中乘的天才女子不要,也要爲死去的嫡子報仇。
“呂玄澤的身份尊貴則已,卻是實力不足,沒有明面上那般重要。其實不止呂玄澤如此,就是我的家鄉,中州古地的凡俗世間,也出過不少羣雄並起,皇權中落的情形,連貴爲一國之君的天子,也有可能淪落到要向諸侯借錢修墳的地步,可見,地位是要靠實力爭取的。”呂陽說完,看了看天色,“好了,那些族老已經離去,我們也可以走了。”
“沐楊兄,你留下來和那小輩說了些什麼?”
就在呂陽和呂青青往回走的時候,遠方數十里外,落在後面的風沐楊也等到了一名族老團中的先天修士。
這名先天修士,是一個面相甚爲年輕,看起來二十開外的中年男子。
仙門修士修煉到了先天的境界,就可以突破凡胎肉身百年壽命的限制,擁有八百年壽元,是以先天修士晉升之後,不過兩三百年,相貌根本不會改變,甚至有一些已經垂垂老矣的修士,也會發生返老還童的現象。
以先天修士八百年的壽命而言,一百歲以下,都是相當於凡人十餘歲的少年,即使活過兩百歲,也還是年輕人。
族老們沒有理會這兩名“年輕人”,因此聚在一處,也只以爲他們另有他事,不一起回去了。
“我問他是否呂月瑤殺了澤兒。”風沐楊陰沉着臉道。
“哦?”這名先天修士眼神一亮,很感興趣地問道,“那他怎麼說?”
“這小子滑頭得很,什麼也沒說。”風沐楊冷哼了一聲。
“什麼也沒說?那就是默認了?果然真是呂四小姐乾的。”先天修士微微一愣,毫無意外,也得出了和風沐楊一般的結論。
“這分明是她早已預謀的事情,真是可恨”風沐楊一掌重重地拍在身邊的大樹上,樹幹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整根猛地一抖,漫天的枯葉飄落下來。
“你打算怎麼做?”先天修士問道。
“事情如今,也只好見機行事了,我要潛回青龍峰,把那小子劫出來,洪玉兄,你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風沐楊目光志向先天修士。
原來,這名先天修士,叫做洪玉,也是一個外姓之人。
“沐楊兄與我有過命的交情,這等事情,我洪玉自然是義不容辭。”洪玉笑了笑,淡淡地說道。
“好洪玉兄果然是重義之人”同,風沐楊眼中精光一閃,“不過我風沐楊也不是不識好歹之輩,交情歸交情,事情歸事情,我潛回青龍峰乃是犯忌之事,如果被那小女娃發現,恐怕也難以討好,洪玉兄便在外面幫我看着,事成之後,我欠洪玉兄一個人情。”
“好說。”洪玉笑道。
說罷,兩人便在原地停了下來,等待太陽落山。
此時呂陽早已和呂青青分開,獨自一人回到金鱗居。
他一回到金鱗居,便徑直往平日閉關潛修的密室走去,進入密室之後,把風沐楊給的錦囊取了出來。
“這老東西,打賞便打賞,居然還玩這一套。”
不屑的神情,在呂陽臉上一閃而逝。
早在風沐楊給他這三百靈玉之時,煉天鼎中的丁靈已經提醒呂陽,這袋靈玉被風沐楊做了手腳,其中數枚靈玉被注入法力,留有隱秘的氣息。
不過呂陽不動聲色,絲毫沒有顯露出來,縱是風沐楊閱人無數,也沒有看出他早已發現。
就連風沐楊離開,呂陽也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呂青青,而是獨自一人回到密室之後才取出來。
“主人,要不要用煉天鼎把有問題的靈玉煉化了?保管它沾染的法力氣息全部消除。”丁靈說道。
“不用,我當時沒有發作,就是要讓他以爲詭計已經得逞,貿然煉化掉這些靈玉,只會打草驚蛇。話不多說,丁靈,借我神識,監察府邸,一旦先天修士闖入,馬上告訴我。”
呂陽冷冷一笑,手掌一翻,把煉天鼎召了出來。
“我有一個預感,這個風沐楊居心叵測,既然在靈玉中做手段,必定會暗中潛回找我,我倒想要看看,他想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