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沒有?”
“一絲記憶也沒有”
呂陽之所以震驚,不是因爲他在兩人的記憶之中發現了什麼,恰恰相反,他什麼也沒有發現。
在這兩人遺留下的記憶碎片之中,從出生,成長,習武,修道,整個過程,全部都清晰可見,並沒有絲毫晦澀難辨之處,但一到關鍵之處,比如如何加入修羅宗,如何進入修羅堂,如何接取任務,獲知消息,就變得模糊不清,乃至缺失。
起初呂陽也以爲,這只是巧合,畢竟煉天鼎煉化活人,攫奪記憶,並不能夠完整吸收一個人的記憶,就算是一些高明的魔道搜魂之術,也同樣難以做到,並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不過,隨着他吸收的記憶碎片增多,逐漸開始發現不對。
如果這真的是巧合,未免也巧過頭了吧?
他很快便醒悟,這兩人的記憶,肯定被人動過手腳,而且這種手腳,不是一般人能動的,這是神魂之道的高深領域,就算是脫胎境高手,也難以涉足,非得虛境以上不可。
“到底會是什麼人,在他們記憶之中動過手腳,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突然,呂陽想起了住在自己府邸之中的仙兒,仙兒消息靈通,或許會知道一些。
“來人。”呂陽收拾心情,走出密室,喊了一聲。
“公子,你有什麼吩咐?”侍女白蘭走了進來。
“仙兒姑娘有沒有外出?如果她在的話,把她請來。就說我有事請教她。”呂陽一拂衣袖,坐下說道。不過想了想,卻又制止了白蘭,“算了,你不用去了,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吧。”
雖然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yin,威武不能屈,君子不以外物而改變心性,是謂本心,修士也更加註重堅守本心,但是,實實在在的外物,對本心的影響,卻也是無可避免的,如果仙兒只是一名普通侍女倒也罷了,把她請來,並不失禮,但若把她看成高深莫測的丹道高手,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慢了。
奴婢,道友,不能混爲一談,呂陽有事請教她,自然也要走這一趟。
不久之後,呂陽來到仙兒居住的獨院之中。
呂陽在這處飛雲峰的府邸,佔地並不算大,但卻也五臟俱全,而且是完全按照修士標準修建,府中各個獨院,閣樓,足夠百名有身份有地位的客卿供奉居住,全都是獨門獨戶,互不干涉。
當呂陽走進仙兒居住的院落中時,一眼便看到,她從裡面走了出來。
“公子,你有事找我?”仙兒面上掛着淡淡的笑意,語氣卻有些驚訝。
雖然她奉聖女之命留守大荒洞天,跟隨在這呂陽公子身邊,但卻一直四處奔走,忙碌聖教事務,與這呂公子也沒有太多交情,對於他的突然造訪,實在有些意外。
“仙兒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還望仙兒姑娘能夠不吝賜教。”呂陽開門見山地說道。
“大概是和前兩天夜裡之事有關吧,峰上似乎出了點意外?”仙兒試探着問道。
“不錯,仙兒姑娘果然消息靈通,什麼都瞞不過你。”呂陽道。
“公子說笑了,我客居於此,乃是奉聖女之命,追隨公子,又怎麼敢刺探你府上的隱私,公子這麼說,難道是對仙兒有所不滿不成?”仙兒眼中掠過一絲狡黠的笑意,略顯委屈地說道。
“仙兒姑娘誤會了,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呂陽聽到,不由得大爲頭疼。
仙兒似乎從來不以中乘高手自居,在他面前,也是規規矩矩,口稱公子,貌甚恭敬。如果說這是從他修煉到結丹境界開始才改口,倒也罷了,但呂陽分明記得,她早在自己還是後天修爲時便已如此稱呼,這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她這般的高手,也能自願居於人下,爲奴爲婢,沒有絲毫二心?
說實話,這個仙兒姑娘高深莫測,一直留在自己身邊,也不知道是不是聖女派來打入玄天門的細作,對於這樣的女子,他不用多說,自然是敬而遠之的。
他並沒有被她爲人奴婢的身份所迷惑。
“好吧,我也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我這次回來,乃是爲了跟聖女取得聯絡,如果沒有下一步指令的話,還得再次雲遊,去尋訪那物呢……”仙兒笑嘻嘻地道,流露出了一絲世俗少女般的俏皮。
“昨天夜裡,我生擒了兩名修羅堂的殺手,果然如你所說,修羅堂開始派人來暗殺我了。”呂陽的聲音凝重起來,揮手放出一道隔絕神識查探的無形罡氣,然後,沉聲說道。
“修羅堂……”仙兒聞言,面色微變,“公子,你還是進來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這個消息,本來就是她帶回來給呂陽的,自然也知道,對於呂陽而言,何其的重要,現在他又前來詢問自己,肯定發現了不同尋常之處,想要從自己口中瞭解更多的東西。
仙兒倒也聰慧,很快便猜到了呂陽的意圖,把他引進自己香居之中,然後斟上一杯清茗,遞到了呂陽面前。
“公子,請用茶。”
“多謝。”呂陽接過茶杯,略爲沉吟,對她說道,“不瞞仙兒姑娘,其實,我已經把那兩名殺手煉化,奪取記憶了。我擁有一件仙門長輩賜予我的重寶,可以化人精氣,奪取記憶,不過,奇怪的是,我從那兩名殺手身上,什麼有用的記憶都沒有得到,關鍵之處,似乎都已被人先行抹去,我來就是想問一聲,魔道之中,有什麼控制神魂,篡改記憶的神通秘術嗎?如果有這種秘術的話,如何才能破解?”
“原來如此。”仙兒聽到呂陽道出緣由,吃了一驚,“奪取記憶,這可不是普通法寶能夠做到的,看來公子真是受仙門重視,竟然連這般重寶都有賜下。”
不過聽到呂陽說,想要破解此術,從那兩名殺手記憶之中得到有用消息,她又不由得搖了搖頭,鄭重說道:“沒有用的,修羅堂所主修的,乃是從遠古時代起便一直流傳下來的刺客之道,這一道的神通,哪怕在整個修羅宗內部,都是不傳之秘,只有極少數的一羣人才能略有了解,而完整的破解之法,只有修羅堂堂主一人知道,連宗主和諸多太上長老也無權過問。”
“竟有此事?”呂陽聞言,不由極其驚訝。
修羅堂本就是修羅宗所設,竟然還有宗主人太上長老也無權過問的神通秘法。
“這個公子就有所不知了,其實此事,仙魔兩道,並不罕見,但凡高階修士擁有的神通秘法,又或者是偶然得到的秘辛,只要有能力保護其不外泄,都是可以據爲己有,當作自己本人或者家族的不傳之秘的,而這個修羅堂,雖然隸屬修羅宗門下,但一直以來,都是由一雲姓世家把持的,這個組織的堂主之位,也是由這雲家家主擔任,代代相傳,修羅宗對它的控制,也只能是派遣左右二長老在堂中任職,監察督導而已。”
仙兒說到這裡,看了看呂陽,突然又道:“其實推己及人,公子想必也應該能夠理解,就像這靈礦礦山,名爲隸屬仙門的財產,但實際上,仙門本部對此控制極弱,每年產出如何,根本無從監管,也只是能聽之任之而已,如果你們呂家不是新興的家族,而是那種自古便有流傳的萬年世家,不要說三成的賦稅,就是一分不交,仙門也是無可奈何”
“七大仙門,三大魔道,看起來強盛,但其實,早已經是羣雄紛爭,諸多巨擘林立的局面了,譬如玄天門,內有九大仙宮,每一仙宮,都有媲美中等以上門派的實力,各個宮主也都是驚才絕豔的通天大能,如何能夠忍受掌門或者太上長老在自己之上?全都是各自爲主,關起門來自成一派,互不干涉,表面上,推舉容易操控之人當選掌門,長老,維護局面……”
她說到這裡,似乎也是來了興致,竟然侃侃而談,大談起如今仙魔兩道的局勢來。
呂陽並沒有打斷她,而是耐心地聽着,結果,越聽越心驚。
直到此時,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和這仙兒姑娘相比,實在是井底之蛙,沒有見過世面的小人物。
這就好像是一位鄉野田間出來的窮酸書生,來到巨大城鎮,王都,皇朝,見識到了更加廣闊的天地,但是初來乍到,見識和閱歷,甚至連一位婢女都不如。
而這名婢女,是在大戶人家府上走出來的,白蓮教便是這大戶人家。
“這麼說來,這種秘術,只有雲家之人才能施展,而想要破解,只有堂主人一人?那他們何以對堂中殺手施展此術,難道是爲了遮掩一些見不得人的秘密,培養死士?”
呂陽敲了敲桌面,突然感覺有些沉重。
如此看來,這兩人的身份極不簡單,而他們背後的修羅堂和雲家,更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