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陽等人離開坊市,一路小心查看四周是否有人尾隨,逐漸來到一座平凡無奇的荒島。
這裡正是他們往來獄界的潛藏界門所在。
“對了。”臨近界門之時,呂陽突然想起一事,對那羣修士門客說道,“你們回去之後,暫且先回呂季府上,不要表現出任何異常,若是有人問起呂季的下落,你們只管回答不知,或者說他還在葬星海中執行任務即可,其他一概不要多說,明白嗎?”
聽到呂陽這麼說,這些修士不由得流露出一絲疑惑,但隨即也醒悟過來。
“呂陽公子,你的意思是……”
“不錯,呂季出事,暫且還不宜爲人所知,還是秘而不宣爲好。”
衆人都知道,呂陽懷疑此爲爲呂奉所爲,倒也理解他的做法,於是都道:“請呂陽公子放心,我們都知道該怎麼做的。”
衆人穿過界門,重新回到西界門,呂陽並沒有返回自己府邸,而是往呂曉風的府邸而去。
府上的奴僕下人都已認識呂陽,而當呂陽說明來意之後,便一路暢行無阻,直接來到了前堂。
“呂陽,你什麼時候回來了?”見到呂陽帶着七星衛和宮老等人前來,早先聽聞消息而出來的呂曉風,不免有些驚異。
他看這副陣仗便猜到了幾分,呂陽乃是剛剛纔從葬星海中返回,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讓麾下部屬各自回去,便直接往自己這裡趕了。
“你這是……”
“先什麼都別說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與你商量,你先聽說我。”呂陽道。
“好,你說吧。我府中被法陣籠罩,不用專門到密室也可以商談機密。”呂曉風道。
“那就好。”呂陽在堂中坐了下來,七星衛便走到外面,把守四周,以免府中的奴僕下人意外闖入。
“到底會是什麼事?”見到呂陽如此慎重,呂曉風面上凝重之色更甚,他突然有個預感,呂陽這趟回來,恐怕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好事。
“呂季出事了……”呂陽壓低聲音道。
呂曉風眼皮跳了跳。
“不久之前,鄒老傳訊來說,他們遇到呂季麾下門客……”呂陽當即揀了一些重要的細節,把呂季出事的經過告訴了呂曉風,並且將自己對真相的猜測也說了出來。
“現在呂季仍然下落不明,不過依我之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畢竟不是圓滿修士,甚至連通玄境都沒有達到,尚不足以真正把握時空法則,掉落星海的深處,的確生機渺茫。”呂曉風聽完呂陽所說之事,神情早已陰沉如水。
“呂奉豎子……可惡!”
“呂陽,對於此事,你有什麼打算?”暗罵了一聲之後,呂曉風看向呂陽,詢問他的意思。
“這件事情多少與我們幾個有關,我的意思是,且先將呂季遇襲之事秘而不宣,就當作沒有發生一般。”
見呂曉風面露困惑之色,呂陽又解釋道:“族中子弟在外遊歷,途中遇險的也不在少數,多半都是留在家中的魂玉破碎,請來高人占卜兇吉,這樣才能得確認死訊,而呂奉即便能夠狠下殺手,也不可能大張旗鼓主動宣揚呂季的死訊,總得大西朝確認之後,傳訊過來才行,而大西朝處理呂季一事,也未必要上報給世祖知曉,此地之人得知,又將拖得更久,這樣的話,我們想要做些什麼,也能更加從容佈置了。”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秘而不宣,並不代表我們也要跟着無所作爲,我們只是需要一個呂季尚還安全的假象而已。”呂曉風聽到這裡,也明白他的意思了,“有心人想要知道,當然不難,但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誰能捅破這件事情?如果有人問想他是如何得知,又該作何解釋?”
“那就這麼辦吧,謀害呂季的人是呂奉的話,是不可能主動跳出來宣揚呂季出事的,如果在其他地方倒也罷了,或許只需利用他人之口宣揚便足矣,但在這西界門,世祖親自坐鎮之地,諒他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見呂曉風領會了自己的意思,呂陽不由冷冷地笑道:“我們正可以讓他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便是謀害了呂季又如何?我們說呂季沒有出事,呂季就得沒有出事。”
呂陽也是動了一絲真怒,他把呂季視爲朋友,但呂奉卻不惜痛下殺手,對付他的朋友,爲此,他也不惜玩弄權謀,利用這指黑爲白,顛倒是非的手腕對付。
“現在呂季的部屬已經被我安撫,暫時應是情緒安穩,不至於自亂陣腳了,而且,我也派人去將他的子嗣接回,加以保護,便是呂奉想要藉此大做文章,也無從下手。”
“你做得不錯,以後事情真相大白,別人知道了,也只會稱讚你仗義。”呂曉風嘆了一聲,卻是有些落寞。他身爲世祖一系,大泈一脈的天潢貴胄,真心朋友其實也並不多,而呂季早年便與他相識,多年結交下來,固然當初是有幾分功利在裡面,也是有着深厚的感情了。
如今,他也與呂陽一般,對那呂奉生起了一絲真火。
“我們對此事來個秘而不宣,呂奉肯定會按捺不住,多番動作,這樣一來,他露出破綻的可能更大了,而我們根本沒有必要在呂季被害一事糾結,單憑此事,沒有真憑實據,也不大可能收拾得了他,不過,我們都是有名位的子弟,難道還玩不過他一個區區的旁系子弟?真以爲手底下收了幾個敢打敢拼的客卿,又有訓練有素的死士,趁着兄長實力大損便乘虛而入……這種貨色也能成事?簡直太天真了!且看我如何施展手段,活活地整死他!”呂曉風眼中流露出一絲狠色。
這和他平常和顏悅色,沒有絲毫架子的隨和性情並不一樣,不過,這也就是他爲世祖直系的特殊身份所決定的,他可以禮賢下士,可以折節相交,可以做出種種溫和的姿態接納友人,但若真的有人觸犯了他的逆鱗,迎來他的怒火之時,便將領教到真正屬於豪門貴胄的通天手段。
言談之間,哪怕不需要真憑實據,想要活活整死一名旁門庶子,也是綽綽有餘。
“對了,呂陽。”呂曉風說到這裡,又想起一事,“呂季的那些麾下,你打算怎麼安排?”
他提這件事情,卻是知道,那些修士都是大西朝的老人,平常在呂季麾下也是盡心盡力,很是稱職,但自呂季中了莫千愁的“一眼萬年”神通,損失數百年壽元,前途一片黯淡之時,也面臨着另尋良主的艱難選擇。
正好此時呂季又出了這檔子事,如果呂陽出面招攬,把他們都拉攏到自己麾下,成功的可能非常之大。
想來,那些門客也都會樂見於此。
呂曉風此時詢問呂陽,多少也有些言語試探的意思,他要弄清楚,呂陽到底是怎麼想的。
“你是準備把他們招攬到自己麾下,當作開峰闢府的根基,還是勸說他們留下來,並且將呂季的子嗣撫養成人?或者,你可以先和他們商量,在他們少主沒有長大成人之前,先投在你門下,爲你效勞……”
“還是免了。”呂陽不由得苦笑道,“招攬門客雖然講究一個來去自由,但我若真做了這件事情,不免也有些乘人之危,挖人牆腳的嫌疑,而在旁人眼中,我既是呂季朋友,又豈能在他生死未卜之時這麼做?”
“這倒不至於,你若真招攬了他們,難道還有人敢閒言閒語,說你的不是?而且你爲先天修士,還在乎這點虛名?”呂曉風道。
“你說得沒錯,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但卻不是擔心旁人說辭,而是因爲我清楚,如果我把呂季的麾下部屬收編了,的確可以很快壯大自己的勢力,但大西朝一脈的根,便算是徹底斷了。”
“呂季的子嗣即便長大成人,又再繁衍出優秀的子孫後代,得以重新掌權,但想要找到如那些老人一般的親信心腹,也將再費數百年時間,等於是白手起家……我又何忍爲之?”
呂陽嘆了一口氣。
“即便如你所說,先讓那些人跟隨我,等他們少主長大成人再回去輔佐,也像是培植傀儡多過照顧朋友子嗣,這種事情,我是決計不會去做的。”
“說到名聲之累,我的確不在乎這些俗名,但人心難測,行事之前,還是多少考慮一下瓜田李下之嫌爲好,縱然是自己問心無愧,也要考慮一下別人的看法啊。”
“這……倒也有幾分道理。”明白了呂陽心中所想,呂曉風的神色不由有些異樣,便也不再勸他了。
其實他也知道,即便呂陽沒有招攬來這些修士,同樣還有的是機會招攬其他修士,的確犯不着把呂季麾下的部屬收編。
“既然如此,你就用心照顧好呂季的子嗣吧,他日長大成長,明白事理了,必定會感激你的。”
呂曉風說道。
從呂曉風府邸離開,呂陽終於回到了自己府上。
呂青青得知呂陽回來,迎了出來。
對於呂陽能夠如期趕回,她也是欣喜之至,不過,畢竟不是凡俗世間的女子,並不如何噓寒問暖,只是淡淡一笑,問他此行可還順利。
呂陽並沒有把在外的麻煩帶回府中,只是與她說了一番收購妖屍和花錢的事情,然後又問到了青梅和綠竹。
“師姐,她們怎麼樣了?”
想起青梅和綠竹有孕,已經過了一段時間,算來也差不多該到臨盆的時候了,呂陽心中既期待又擔憂,不曾想到,這初爲人父的感受竟是如此煎熬。
“她們都很好,你就放心吧。”呂青青也知道他心中牽掛妻兒,不禁笑道,“獄界經過族中大能的移植,栽種了許多靈樹和奇花異草,凡人也遷移來了不少,現在她們不僅有僕婦伺候,額外照顧飲食起居,也是堪比在洞天福地一般的享受。而且,我修煉藥師之道,精通醫理,也足以保證她們在分娩之時母子平安。”
“我去看一下她們。”呂陽道。
“她們就在後院,你去吧。”呂青青道。
青梅和綠竹這一陣子安心養胎,身子逐漸發福,倒是擺脫了過去少女時期的青澀,有了幾分豐腴的貴婦模樣,舉手投足之間,也多了成熟的風韻。
見到呂陽回來,兩女都驚喜過望,連忙迎了上來。
“公子,你怎麼回來了?”
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此時呂陽已經納她們爲妾,按說應是稱作夫君比較妥當,不過她們叫慣了,也沒有去更改,而呂陽自然也不會刻意加以糾正。
他反倒覺得,這樣更有一種懷念以前的感覺。
“我忙完家族的事情,自然就回來了。”呂陽讓兩女坐在自己身邊,問道,“你們可都過得還好?”
兩女聞言,自然是開心無比。
她們現在有孕在身,雖然過去是奴婢出身,但只要爲呂陽產下一男半女,往後的日子,便算是真正有了依靠。
哪怕呂陽爲先天修士,而她們只是凡人,年老色衰,也自有各種養顏美容的靈丹妙藥足以延緩,一生錦衣玉食富足安康,老死之時,病榻之前自有兒女服侍,也算是不枉這一生。
因此,她們言語之中都是稱好,言談之中,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希望。
相比之下,假若她們只是與呂陽一時歡好,並沒有妾侍的名分,今後的日子便難過得多。
呂陽安撫了一下兩女,讓她們安心養胎,等待生產,然後又再去白蘭,黃菊,墨香,墨韻四女院中看望。
白蘭等四女早就對青梅和綠竹豔羨不已,也都清楚,誕下兒女對她們這樣的女子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因此,也都是刻意逢迎,一時雲翻雨覆,極盡溫存。
數日之後,兩女的產期都近了,呂陽一直都在府中清修,連安排鶴道人和鶘道人和前往葬星海,與黃老交接之事,都是託呂曉風幫忙,弄來通行證明,並沒有自己在外奔走,突然,有下人慌張前來稟報,說是兩位夫人幾乎同時腹痛難耐,似乎都快要生了。
這自然是呂青青的傑作,她精研藥理,把本已相近的臨盆之日調理在一起也可以做到,正好給呂陽來個雙喜臨門。
“府中不是早已找來穩婆,在旁伺候着嗎,叫她們過去就是了,大呼小叫做什麼?”呂陽淡定道,心中卻不由得也期待起來。
“呂陽,你看起來很淡定啊,難道你的子女出世,你都不去看一看嗎?”煉天鼎中,天音仙子好奇地問道。
“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當今之世,禮法如此,她們誕下的子女也只能是庶子而已,若是我表現得太過熱心,師姐看了,會作何感想?”
“真不懂你,明明心裡關心之極,但卻作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天音仙子道。
又過了不久,下人前來稟報,說是兩位夫人都已經順利生產,分別是一子一女。
呂陽聞言,流露出一絲欣喜。
“終於生出來了吧?走,帶我過去看看。”
“師弟,你來了。”後院之中,呂青青身邊站着兩名婦人,正在逗弄襁褓中的嬰兒,見到呂陽前來,連忙站了起來。
“她們怎麼樣了?”呂陽問道。
“都還好,你要不要進去看看她們?”呂青青問道。
“先看看孩子吧。”呂陽道。說着,制止了聞言想要抱起襁褓的僕婦,自己上前俯身查看。
“早一點出生的是綠竹所生,是個男孩,遲一點的是青梅所生,是個女孩。”呂青青道。
剛出生的嬰兒並沒有呂陽想像中的可愛,反倒有種渾身皺巴巴的感覺,緊閉着雙眼,生怕呂陽不知,生起嫌惡,呂青青便又再解釋道:“這都是正常現象,再過一段時間,便會變得粉雕玉琢,白白胖胖的了。”
呂陽卻沒有把這話聽進去,看着這兩個與自己關係密切的新生嬰兒,不由得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血脈相連的感覺,一時之間,心緒複雜難明,當真是奇怪到了極點。
“好了,師弟,看了看了,你是孩子們的父親,快給他們取個名字吧,這纔是頭等要緊的事情。”這個時候,呂青青又再提醒道。
“名字。”呂陽終於撫平復雜的思緒,流露出一絲笑容,抱起綠竹所生的男孩道,“他是我所的長子,就叫做傳宗吧。”
“呂傳宗,倒是個不錯的名字。”呂青青暗笑道。
呂傳宗,傳宗接代……長子的意義,就在於綿延子祚,千秋萬代,永世流傳。
從這個名字也可以看得出來,呂陽對於他,的確是寄以了厚望。
“那女孩呢?”
“她的名字也我已經想好,單名一個媛字,就叫呂媛好了。”
媛者,美女,人所援也,名門望族,世家所生的貴女,纔有資格稱之爲媛。
雖然她只是一個庶女,但呂陽也希望,她能像是個真正的豪門貴女,徹底擺脫與她母親一般爲人姬妾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