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個多月的暴雨後，普天廣聖終於迎來了久違的日光。
日光普照，山谷青翠欲滴，晶瑩剔透的水珠，將陽光折射向四方，落在修行之人眼中，卻是七色之光。
“小云，開始！”
“好嘞！”
山澗青石上，羅川和紫雲同時張口吞吸，爭奪着每日之中的第一道至陽之氣。
連月暴雨，烏雲遮擋晨曦，吞吸起來遠沒有今日痛快。
羅川身影開始變虛，宛如一道飄渺煙影，無形無色無質無聲，幾乎和山澗水氣相混一體。
而另一邊的紫雲則完全不同，古銅色的肌膚表面流轉着一層層燙金光暈，非但沒有化虛，反而愈發堅固、厚實，就連一頭白髮也變得密實。
吸完第一道至陽之氣後，兩人並沒有停止修行，掌心抵住身下青石，吸收着石中本源。
這塊青石，名爲“青蛟玉波石”，二品上才的資源礦石，即便羅川和紫雲沒日沒夜吞吸，也足夠支撐五日。而這樣的資源礦石，羅川的儲物指環裡，還有四百多塊，從二品下才到一品中才不等，都是他用“妖級”買來。
三個時辰後，正午已過。
山澗青石上，羅川的身影已經徹底化虛，即便是進入道力境界的修士，也無法用肉眼捕捉。
“天地有形有質有色有聲之物，都不長久，元壽有限，難以永存古今。唯虛永恆……呼！”
羅川長舒口氣，身體一寸寸凝實，從頭到腳緩緩顯現，就好像被人用墨筆勾勒出一般。
歸虛境的第一真義，便是“虛”，在虛中養煉元氣，感悟真道，直至元氣達到破虛的層次，至少悟出一道真義，才能洗煉道力。突破真道境。
來到廣天普聖已有兩個多月。羅川和紫雲沒日沒夜修行，除此之外幾乎什麼都沒做。可即便如此，羅川距離歸虛三階，仍有很遙遠的距離。
“果然。修行到後來。越來越難。按照這個進度。至少也需七八年才能突破。”羅川喃喃道，轉頭看向一旁的紫雲。
紫雲不像羅川三道齊修，他專修肉身。走的是遠古天南域的路數，連羅川都不太能看透。兩個月後，他的肉身修爲突飛猛進，趕上了羅川龍犼三層的水準。
“無道老人也算考慮周全，在小云修行之處，就讓他專修肉身，只爲了能適應未來的世界。兩個時代，兩個上道世界，道法不同，法力也會被削若……可惜，遠古的肉身法門，小云同樣無法施展。”
羅川眼中流露出惋惜，來到數十年後的九天界，紫雲再無法使用天道峰上那些神乎其神的肉身法門，同樣也無法修煉這個時代的法門。
他所依仗的，就只有深不可測的元氣，強橫的肉身，以及技巧之道。
或許對於別人來說，紫雲這等潛力，已能算是天賦絕頂的頂尖天才。羅川卻知道，紫雲只有掌握一樣，甚至幾樣高品法門，才能真正發揮出他恐怖的潛力，達到另外一個驚世駭俗的高度。
“天下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早晚一日，我要爲小云找到解決之法。”
羅川暗暗下定決心。
沒過多久，紫雲也吐氣收功。
兩人縱身躍起，朝着潛龍院方向飛去。
在經過谷中一座水簾洞時，羅川習慣性地轉頭望去。
水簾洞中，盤坐着一個藍衣少年，十一二歲的年紀，容顏俊秀，也在行功。
羅川和紫雲找到這座偏僻山谷的第一天，藍衣少年便已在這，往後每個月，羅川都能看到他。他比羅川來得早，離去的晚，修煉之刻苦，令羅川暗暗佩服。
少年的氣息只有真丹境，可對於他這個年紀，已經十分了得。
出於尊重，羅川和紫雲從沒有上前打擾，只是偶爾點頭打個招呼。
水簾洞中的少年緩緩睜開雙眼，看向羅川和紫雲。
羅川點頭微笑，紫雲也咧開嘴。
三人默契地打了個招呼，羅川和紫雲繼續向前飛，幾個剎那，消失不見。
“兩個有趣的年輕人。這年頭，還會堅持吞服純陽的修士真是不多了。又有幾人會明白其中的好處。”
藍衣少年眸子深處流露出一抹滄桑和緬懷，隨後閉上雙眼。
廣天普聖，佔地方圓三千里，就如同一個小型仙國。
羅川和紫雲飛過一片片人跡罕至的山林深淵，沒過多久，身下出現了一座高山。
山脊似龍背，山峰如龍首，整座高山，都被煉製成一條盤旋的真龍，遠遠望去，正在潛隱吞吐。
日光照耀，山脊上的每一片龍鱗，都是一座高品防禦法陣。
而在龍首上，坐落着一座宛如府城的道院——潛龍院。
廣天普聖道院中，又有五座子道院，潛龍院便是其中之一，顧名思義，是學徒修士們，沒有完成分院測試前呆的地方。
當然，院中都是來歷普通的年輕修士，帝君後裔和一些來自大勢力修士自成一派，另有居所。
羅川和紫雲剛走進潛龍院，就見一羣修士蜂擁向西北角的一座血玉銅碑。
“師兄和師座們回來了！”
“哪一批？”
“半年前的一批，聽說這次斬獲頗豐，共殺了兩百多妖修，其中還有一個道輪境魔修。”
“這麼多！”
羅川眼睛一亮，一個閃身出現在血玉銅碑前。
高達三十丈的血玉銅碑上，浮現出一個個名字，每個名字前，都掛着外出斬妖的修士等級頭銜，如初級師座、中級師座、高級師座、小法道師等等。當然。也有一些沒有頭銜的修士。
而在名字後面，則掛着他們所斬殺妖魔的境界和數量。
每每有血色名字出現，年輕的修士們都會發出一陣惋惜，面露沮喪。
每一次外出斬妖的修士迴轉，都會出現在血玉銅碑上，通報全院。而血色名字，則代表着身亡。
“最近迴轉的師兄和師座們越來越多了，情況和兩個月前相比，已經好上太多太多。”
“兩個月前……別提了，本道也是最近纔打聽出來。兩個月前發生了一件大事。”
“本道也聽說了。好像是一羣參加試煉的帝君後裔被妖魔教宮發現，幸好出現了一個神秘天才，帶領帝君後裔們大殺四方，這才平安迴轉道院。”
“聽說那個神秘天才一個人就屠殺了八百多妖魔修士。還搶了一艘飛舟。大壯我廣天普聖之威！”
“本道有一次不小心聽到兩名刑罰隊修士議論。若非那個神秘天才出手，廣天普聖恐怕從此就會落入下風。他一個人就影響了整盤大局！按照他的功績，也不知能換取多少妖級。”
“哎。兩個月了，都還不知道他的名字，連樣貌都不知道。”
“你連這都不懂，道院這是在保護他！他一個人殺了那麼多妖魔，又壞了妖魔教宮的好事，自然不能當普通人對待。聽說他年紀也不大，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年輕的修士們議論紛紛，羅川的注意力卻都在血玉銅碑上。
半晌，羅川眼中流露出失望。
血玉銅碑上並沒有出現白依卿的名字。
早在大半年前，白依卿就離開道院，爲了爭取初級師座的資格，外出參加斬妖試煉。
羅川多方打聽，白依卿距離初級師座資格的八百妖級，就只剩二三十。只要這次試煉成功，她就能晉升爲初級師座，傳道化嬰四階以下的學徒修士。
“羅川，有炮灰營保護，白姐姐不會有事。”紫雲低聲道。
“當然，我知道，只是這兩個月都在等她，很想她罷了。”羅川笑了笑：“你不是和小柔小甲他們約好，下午去化神河探險嗎，快去吧。”
“好，那我去了。正好，可以不用去見和我們同住的那個討厭鬼了。”紫雲嘻嘻一笑，撓了撓頭：“對了，齊姐姐他們前些日子一直約你去參加什麼試煉，你閒着無聊也可以去嘛，聽說連袁世天都沒能闖過第一關。”
“我只是怕錯過小白……連袁世天也敗了？也罷，今晚修行結束就去看看。”
羅川笑了笑，和紫雲告別，向道院東南面的竹樓小舍走去。
兩個月前，羅川得到三萬妖級的首批獎勵後，也在廣天普聖最好的華道別院小住過幾天，卻因受不了帝家前輩們孜孜不倦的拉攏，遂和紫雲搬來了潛龍院。
潛龍院中，共有一千二百多名學徒修士，修爲從化嬰一階到歸虛境不等，在廣天普聖中屬於最低層。
他們通過了外域試煉，可要麼還沒來得及參加分院考覈，要麼沒能通過分院考覈，滯留在潛龍院。在廣天普聖中，屬於最底層，可相對四大修道院，卻更加自由。
距離分院考覈，還有一個月，按照羅川和廣天普聖的約定，到時他和紫雲也會參加分院考覈。
羅川雖得到了三萬妖級，可按照秘密約定，五年之內，這三萬妖級只能用來當做貨幣使用，而無法兌換成等級頭銜。
三萬妖級，足夠讓羅川晉升爲高級師座，傳道於真道境修士，羅川自然也答應下來。
這兩個月來，或許是羅川最放鬆、最逍遙自在的日子，花了一千多妖級，買下足夠四個月消耗的靈石、先天礦石、仙靈草藥、上品靈脈等等。
兩個月裡，羅川除了修煉，便是遊逛廣天普聖，有時獨遊，有時和齊心月等人一道，偶爾也會煉煉丹，剩下的，便是等待白依卿。
至於廣天普聖，對羅川也十分縱容，並不干涉羅川的自由。
這也是羅川和廣天普聖的約定之一，代價卻是，廣天普聖不會將羅川的事蹟、名號和樣貌公之於衆。關於兩個月前那場事件的主角，傳說中神秘天才的信息，只會在道院小範圍內流傳。
對於羅川來說，這一切正合他心意，一來安全，二來也省去許多麻煩。
距離竹林小舍還有百步，羅川忽然聽到一陣喧譁吵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