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黃粱一夢,是夢中的黃粱,還是醒來纔是夢?
《入夢》的世界之中,一切,都在寧無缺那模糊的記憶中演化,而他,則是化身一個尋常人,在這片世界上行走。
煉神!
神,乃是一種道,這種“神”是對道的體悟,對法則的感知,對天道、萬物的一種思想,煉神的三個境界,就是對道、對萬物的一種理解。
大羅金山,初入道,感受法則,大覺金仙,在道上邁出一步,有了自己的見解,混元金仙,而是走出一段路,看到了路邊的一些風景。
這就是煉神這個大境界,是對未來的一種積澱,如果說從凡人成仙,是一種生命的進化,而從仙入神,則是神魂本質的一種蛻變,道家斬屍,就是爲了斬去七情六慾,斬去善惡自我,來貼近道的本質,沒有了感情,趨於理智,在這種理智之中,對道的感悟,比有情感牽絆要來的更快。
寧無缺偶然化身爲天,變得冷漠無情,就是摒棄了一切感情,這一刻,他就是這片世界的道!
天道三千,道道通大道!
見一葉而知秋,寧無缺在無意之中,貼近了道。
在世界之中漫步,看人間繁華,看紅顏枯骨,看萬山紅遍,看滄海桑田。
寧無缺走過溪流,是看到一汪清澈的小溪,看到那如綢緞緩緩流動的身姿,看到那剔透如水晶的身段。看到它慢悠悠的唱着歌往前走,即使碰到礁石。也是捲一捲潔白的裙襬,然後歡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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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手掌掬起一捧清水,許就頓悟了,也許只是在看着它,也許,在和它交談。
輕輕的問!
爲什麼溪水啊,永遠只向前進,爲什麼我的眼裡看到了剔透的純真。
擡起頭。看到了一片曾澈如水的天空,看到那乾淨的毫無瑕疵的玉盤,看到那如瑤池聖水般的天空,看到它靜靜的如一方巨大的純藍帆布一樣掛在那兒,即使風兒吹過,也無動於衷。
爲什麼天空啊,乾淨的毫無雜質。爲什麼我的眼裡看到了包容和雲淡風輕。
低下頭,看到了一方小小的花兒,看到那晶瑩剔透的花瓣,看到那純潔無暇的清秀臉龐,看到它在風中微微的顫抖,卻依然倔強的挺立的。
彎腰微笑的看着它。輕輕的問,爲什麼你的小臉永遠朝着陽光,爲什麼我的眼裡看到了世界。
寧無缺走到雷峰塔,熱辣辣的太陽下,一把殘破的油紙傘下。一個帶髮修行的男子拿着掃帚,輕輕掃起一片片黃葉。在風中打着旋兒,輕輕飄起。
花開花落,夢裡幾回,一聲輕嘆,轉身恍然覺得千年已過,也許,是思念變成了等待的化石,在慢慢的風吹雨打中,已經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空間,忘記了自己。
寧無缺捏起一片飛來的黃葉,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這是佛家所說的禪語,樹葉間容納宇宙,花瓣裡別有洞天。
寧無缺看到了葉片裡的世界,果然是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非親臨其境,道不得此語!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淨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
這一切都是一種心境。心若無物就可以一花一世界,
一草一天堂。參透這些,一花一草便是整個世界,而整個世界也便空如花草。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雙手握無限,剎那是永恆。
只要心如淨土,即使是一片葉,你也能看到整個天堂。
其實,頓悟,不用多麼高深淵博的知識,只需要剎那間的靈感爆發,或者是心靈剎那間的澄淨空明。
就像身處亂世,卻我自巋然不動,或者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境界,其實有時候和頓悟合爲一體。
釋迦牟尼在靈山會上,對着百萬弟子,默然不說一句話,只自輕輕地拈一枝花,向大衆環示一轉,大家都不明白其中的奧妙,只有迦葉尊者心領神會,展顏會心地一笑。
那一定是迦葉心領神會,參透了人生的真諦、宇宙的秘密、而發自內心微笑。
這一切都是一種心境,做到了心中無物就可以一花一世界。參透了人生宇宙真諦,那麼一花一草就是整個世界,而整個世界也空如一花一草!
“少欲無爲,身心自在,得失從緣,心無增減……”
再見舊景,前事歷歷在目,難忘難遣,許仕林雷峰救母,一步一跪的是挫折與辛酸,一跪一磕的是滿心的期待與盼望。如此虔誠孝道,怎不感動上蒼!
金山寺,雷峰塔,金光普照,佛旨頒昭,白素貞出塔;母子團聚,欣喜若狂;夫妻重逢,恍如隔世。
浩劫終過,閤家團圓,應是皆大歡喜了,西湖畔,繁華落盡,夢入禪聲。月兒無語,照盡世間多少悲歡離合;蓮花有情,普渡情海無數癡男怨女。
蓮花開過了,淨土依然沉浸於塵緣未了的一方之中,追隨着禪音而去,清清淨淨的世界也許就在前方!
泛舟湖上,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明月下,許仙誦詞,白素貞彈琴,旋即,蕭聲嗚嗚,琴音悠揚,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夫妻歷盡悲苦,如今一成佛來一成仙,齊登極樂,那白首偕老的誓言卻又如何實現……
那明月,緩緩飄落一道人影,白衣紫發,憑虛御空,落在水面上,看向二人,淡淡道,“因果了,何不醒來?”
“夢已醒,方覺滄桑!”許仙輕輕嘆息。
“夢醒了,結束了!”白素貞道。
“好好享受這最後一個夜晚吧!”寧無缺笑了笑,消失在了半空。
夜幕,緩緩籠罩而下,白素貞看向許仙,眼眸閃爍一絲複雜,輕輕嘆息,“我該叫你許仙,還是韓湘子?”
許仙站在船頭,握着長蕭,衣袍飄飄,也不回頭,淡淡道,“韓湘子吧,這一夜過後,你我緣分已盡,各安天涯。當年救你,也只是隨性而爲。”
“也好!”
白素貞微微頜首,他們的記憶,已經回來了,緣來緣去,緣盡緣散,但幾十年的記憶,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割捨的,只是,終究也只能隨風化去。
清晨,一縷陽光刺破黑暗的大地,像是一柄光芒萬丈的神劍,將黑暗徹底驅散,光芒照過之處,一道道人影,化作光芒,消失在原地。
一片大地變得虛無,萬物變得虛無,最後,天空,一切都變得虛無。
“大夢一場,一場大夢,醒來不知身事夢!”
睜開眼睛,寧無缺便看到白素貞在那裡輕輕嘆息,站起來,寧無缺看向下方佛殿。
八道身影從佛殿出來,御空飛起,落在山巔,卻是上洞八仙,鍾離權、呂洞賓、李鐵柺、張果老、何仙姑、藍采和、韓湘子、曹國舅。
八仙齊齊朝寧無缺行一禮,“多謝道友引路之恩!”
青蛇從夢中醒來,她只感覺迷迷糊糊睡了一晚上,睜開眼就看到八個仙人朝寧無缺行禮,嚇了一跳。
“姐姐,這是怎麼回事?”青蛇拉了拉白素貞的衣袖,低聲問道。
白素貞訝然,怎麼青蛇什麼也不知道?旋即,她看向那白衣紫發的男人,白衣飄飄,和原來相比,多了些縹緲。
“夢中世界,醒來便忘了。”寧無缺的聲音細細如蚊,在白素貞耳邊響起。
白素貞一怔,那爲什麼自己還記得?而且,八仙也記得吧?
“無妨,這是離開的路,需要你們八個合力才能打開!”寧無缺把畫像遞給八仙。
八仙捧着畫像,先是對着畫像恭敬一拜,這纔打開來,片刻,呂洞賓道,“我們剛剛恢復記憶,法力不夠,還需要等待幾日。”
寧無缺點點頭,道,“到時候,我需要帶幾個人離開!”
“這畫像乃是天罡法陣,能夠帶天罡之數的人離開,也就是三十六人!”呂洞賓道。
“夠了!”寧無缺也沒想帶多少人出去,算上金山寺,算上神秀要帶的幾個人,也就二十多個人。
“那好,我們先去修煉,等恢復實力後,就離開!”呂洞賓是個乾淨利落的,覺醒了前世記憶,他已經知道四大部洲情況不容樂觀,早日回到四大部洲纔好。
八仙拿着畫像離開,神秀一襲月白色的僧衣,潔淨如水,朝寧無缺道,“貧僧也該去召集幾個老友,對了,貧僧在夢中,遇到了一個瞎眼的老人,他叫燕赤霞!”
“燕赤霞?”
寧無缺驚訝,他不是應該去了四大部洲嗎?
《入夢》世界,只有神念接觸過的人才能夠進入,神秀入夢,也是和寧無缺一樣,在四處遊歷,他既然遇到燕赤霞,那說明燕赤霞還在江南!
“他當年沒有離開地仙界,還在這裡吧!”神秀笑了笑,轉身御風而去,僧衣飄飛,朝北而去。
或許,該去見見他。寧無缺想到了聶小倩,燕赤霞沒有走,或許是在等她轉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