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天空中,成海的烏鴉羣‘嘎嘎’怪叫着,向着天邊飛去,一座座的高山、森林一越而過。在密密麻麻的烏鴉羣中,如果仔細看去,可以看到一個十二歲的少年被無數烏鴉包裹着,這些烏鴉或或用爪抓,或用嘴叨,或用翅膀託,承載着這個少年在天際飛翔。
從梟山被擒到現在,已經有很久時間了。林君玄依舊清晰的記得被擒那刻的情景。被層層的烏鴉包裹之後,一淡墨綠的光華便從這些烏鴉的翅磅下,爪子、嘴巴里涌出,結成一個個小篆符進入自已體內,將自已的氣息封印起來。
密密麻麻的烏鴉託着他從懸崖上滑下,然後在下方停頓了半刻。林君玄雖然口不能言,但眼睛還能看,耳朵還能聽。他耳中清晰的聽到師父和掌門的焦急的暴喝,也看到他們兩人沿着另兩個方向闖入了烏鴉羣中。
“嘎!——”
直到此時,那些託着他的烏鴉羣才撲騰着翅膀,從懸崖外的岩石下飛出,和其他烏鴉羣混在一起,飛向天邊。
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在被烏鴉羣掠向遠方的時侯,林君玄清晰的看到師父和掌門落回崖上,每人手中都抱着一個少年,那些少年雖然和自已一般年紀,卻不是自已。林君玄心中又急又氣,但也沒有任何辦法。
“你是誰?”林君玄開口道,或許是認爲沒有必要,對方放鬆了對他的禁止,讓林君玄可以開口說話。
四周只聽到‘嘎嘎’的烏鴉叫聲,沒有人回答他。林君玄有一種直覺,在這些烏鴉羣中藏着一個人的靈魂,他雖然無法看到,卻能感覺到。
“烏鴉,你想帶那孩子到哪裡去!”遠方發出一陣暴喝,數名修道士御空急追而來。
‘砰!’
烏鴉羣中突然炸開一團黑煙,那黑煙在虛空鋪陳開來,眨眼間化爲數萬只烏鴉,所有的烏鴉混合在一起,飛出數丈之後,一陣沙啞的怪叫聲中,烏鴉羣一分爲二,一部分向東,一部託着林君玄依舊向西而去。
後方的尾隨的人羣突然寂靜了片刻,很快人羣一分爲二,一部分向東,一部分向西追去……“又是這一招。”林君玄心中叫了一聲,從梟山離開已有三四個時辰了,一路上林君玄看到過好幾撥修道士追殺而來,他們似乎已經得了消息,知道自已藏身在烏鴉羣中。但是烏鴉一次次的故伎重施,一分爲二,再一分爲二……,後方追擊的修道士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到最後已寥寥無幾。
“嘎!——”
烏鴉海從一座光禿禿的岩石山峰上飛過,天空狂風呼嘯,後方空蕩蕩的,所有追擊的人羣已經全部甩脫了。
到傍晚時分,在到達一處沼澤地附近時,烏鴉羣終於停了下來,一羣烏鴉託着林君玄將他放到一處有乾枯的地面,而其他的烏鴉羣則怪叫着在天空盤旋。
光芒一閃,林君玄感覺自已又可以行動了。擡頭看了看天空,只見一隻烏鴉從天空俯衝而下,雙爪着地,落地自已身邊不遠的地方,然後是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一股濃濃的黑霧從虛空中涌出,一隻只烏鴉不斷的從天空落下,融入到這黑霧之中,就在林君玄的眼皮底下,一個皮膚烏黑如鋼鐵的**男子出現在濃霧之中。待所有的烏鴉落入黑霧中時,那男子手一揮,體外的黑霧便化爲一件樣式極醜的黑袍披在他的身上,看起來,就像另一隻烏鴉一般。
那是一個極醜的男子,他的面色黝黑,皮膚鬆弛,形成層層的褶皺,他的目光看着下面,似乎總有一種深深的自卑。
“我不想傷害你,你最好不要亂動,”男子扭過頭,嘶啞道,他的聲音就像化身爲烏鴉一樣難聽。說完這句話,男子便大步向前方的沼澤行去,走出數丈之後,林君玄看到他把手探入腐爛的沼澤裡,掏出一隻水淋淋的死老鼠,這隻老鼠似乎是陷入泥團,窒息而死。
“咔!”
男子一口咬在老鼠腰上,內腑和腐水四濺,他卻嚼得津津有味,嚼到最後,還將抓過老鼠的兩隻手指塞進嘴裡舔一舔,似乎意猶未盡。
“所謂秉姓難改,就算化誠仁形,他依然難改烏鴉喜歡腐食的習慣,”這樣的場面雖然看起來有些噁心,但還在林君玄的忍受範圍之內。看到這,眼前這個黑袍男子其實就是一隻烏鴉成精,說白了,是隻妖怪。
目光從黑袍男子身上收回,林君玄四下掃量了一眼,前方是一片沆沆窪窪一望無際的沼澤,沼澤上浮着許多蟲子的屍體,到處散發出一股腐爛的氣味。後方,則是一片枯黃的蒿草和光禿禿的樹木,再往後大約數百米纔有一片樹林。
看到這裡的環境,林君玄也是相當於語,這種地方相逃都是不可能。就算用陣法逃脫這烏鴉精的掌控,這麼荒蕪偏僻的地方,在不會騰空飛行之術的情況,估計還沒走出去,就餓死在這荒蕪的沼澤地帶了。
“你自已去找吃的吧,不過不要走出太遠,否則的話,下次你可能只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男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依舊嘶啞難音。林君玄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他一隻手抓着另外一隻老鼠的屍體,另一隻手裡撈着一把蟲子的浮屍,背對着自已,津津有味的嚼吃着。
“你叫什麼名字?”林君玄突然大聲問道。
“烏鴉,”男子停止了進食,偏過頭,看了一眼林君玄:“在梟山上,你不是聽過了嗎?”
“呵呵!”林君玄只是笑了笑,不再理會他,轉過身,向樹林和蒿草行去。在林君玄回身向樹林裡走去的時侯,名叫烏鴉的男子眼中掠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沼澤地周圍的植物都沒什麼生機,樹木都是光禿禿的,似乎隨時會枯死,別說果子,連片樹葉都找不到。在這種地方找吃的,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像烏鴉一樣,吃腐食。
林君玄在樹林裡轉來轉去,最後在幾棵枯樹的樹根處找到了幾株綠色蔓葉植物,林君玄扯了這些植物的莖放到嘴裡嚼吃起來。跟着烏鴉飛了一天,天空風大幹枯,他已經一天沒進水了。沼澤裡的水不能吃,只有這種植物的根莖能補充一些水分和鹽份,這些都是野生所必備的知識。林君玄不知道這頭烏鴉精要在這裡待多久,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
又在樹林裡找了些能補充營養的蟲子和植物,林君玄耳中便聽到了一陣撲愣聲,回首看時,就看到烏鴉落在不遠處。
“你很特別!”烏鴉側着頭,以一種奇異的目光看着他。林君玄剛剛找東西吃的過程,幾乎看在他的眼裡。
“我吃歡吃腐食,沒想到你喜歡吃生蟲子,還有植物。”烏鴉顯得有些興奮:“你和其他道門弟子都不大一樣,他們從不吃這些。”
“我和你不一樣……”林君玄很想向他解釋一下所謂蛋白質、糖份之類的東西,但想一想,這種東西解釋不清,他要是問什麼是蛋白質,只會更加牽扯不清,還不如不說。
“沒關係,我不會和你們道門中人說的,”烏鴉高興道,林君玄感覺他似乎以爲在自已身上找到了什麼共同點。
“好了,你也吃飽了,我也吃飽了,你現在該告訴我你準備把我帶到哪裡去吧?難道就一直待在這沼澤地裡?”林君玄不想和他再在吃的上面糾纏,轉而道。
“不知道,我和主人約好了在這裡會面,然後把你交給她,到時我便不再管了。”烏鴉話多了起來。
“你的主人是那宮裝婦人?”林君玄奇道。
“你不要亂說,她有名字,她叫香妃。”烏鴉狠狠瞪了一眼林君玄,說到‘香妃’二字時,林君玄看到他的眼神柔和起來。
“好吧,那就做香妃,那她什麼時侯會出現?”林君玄問道。
烏鴉沒有說話,擡頭看了看天空,一臉疑惑道:“主人的道術修爲比我高,按照我和他的約定,這會兒,她應該已經到了。她肯定是出了什麼事,在路上耽擱了。”
烏鴉擡頭看着天空,沉默起來,他看起來有些焦慮。烏鴉不說話,林君玄便也不說話,走了不遠處,把一叢枯黃的蒿草盤成蒲團狀,然後坐在上面。
林君玄盯着不遠處一臉焦慮的烏鴉,心中總有種感覺,這頭烏鴉妖似乎本姓並不是那麼壞,也並不是那麼心思玲瓏多竅的人。
梟山上發生的一幕幕在腦海裡一一掠過,想起松鶴師伯的女兒,薇薇,林君玄心中有些不安:“師伯回到梟山的時侯,並沒有看到薇薇姐,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不過,以師父的能耐,要救回薇薇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梟山上那會兒正是動亂中心,鬆隅若是再帶上薇薇回到山頂,無疑是將自已陷入更加被動的境地。林君玄更傾向於師父鬆隅將薇薇救回後,藏了起來。
林君玄又想起了宮裝婦人,沒有想到,那宮裝婦人居然和師孃是親姐妹,同樣是一頭九尾天狐。
“那頭九尾天狐香妃和師父很熟悉,從圍攻到師父返回梟山之巔,幾乎都在她的計劃之中。唯一讓她意外的,大約就是自已會陣法的事了。心理沒有準備,所以吃了個大虧,讓師父及時趕到,將我救下,更甚至導致了掌門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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