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玄,可是你出手重傷觀天派的大弟子,王懷祖?”林君玄剛剛踏入吳陽子的廂房,一聲厲喝便從房中傳來。
林君玄怔了一下,擡眼望去。只見吳陽子穿着一襲老舊的道袍盤坐在地,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有如火炬一般。在吳陽子身邊,坐着一個神情威猛,好像張飛一樣的黑髯道人。此人身上穿的卻不是方寸宗的斜月三星袍。
“這麼快就來興師問罪了!”一看眼前這個架勢,林君玄再遲鈍也明白是怎麼回事。
“回師叔祖,正是弟子所爲!”跨過門檻,林君玄面向吳陽子行了一禮,神色平靜道。
吳陽子眼中掠過一抹不易覺察的讚賞,但臉上依舊嚴厲:“
觀天派乃是我們方寸宗的盟友,你爲何向他下此重手?”
“回師叔祖,王懷祖出言不遜。污辱我們方寸宗。弟子正是因爲他出口辱及宗門,所以纔出手工的!”林君玄垂手一拱,恭身道。
“放屁!”吳陽子身旁,玄心子聞言勃然大怒:“好個豎子小兒。居然信口雌黃。懷祖身爲我觀天派大弟子,尊師重道,待人謙卑。怎麼會污辱你們方寸宗?”
聽到玄心子怒喝,吳陽子微微皺皺眉,神情有些不悅。這裡乃是由他主持,林君玄也是他的晚輩,玄心子出口成髒,喧賓奪主,卻是犯了別人的忌諱。
“好個道人,他登門問責,這叫興師問罪。師叔祖沒發話,他搶先發問,而且出言不遜,這是以賓代主,喧賓奪主!這種行爲,本身就是對別的宗派的渺視。吳陽子師叔祖性子再好,牽連到了宗門榮譽,只這兩點,這對他沒什麼好印象了。”林君玄心中有譜,今日的事情,就憑觀天派道人這番目中無人的行徑,這基本沒什麼事了。
“觀天派的弟子是不是尊師重道,謙虛有禮,我不知道。但我們方寸宗也是大派,宗中規矩極嚴。豈會無事生非?我與那王懷祖初次見面,豈會無緣無故對付他,我忍他一忍就是了。但他卻辱我宗派門楣。
我雖然修爲不過三品,但身爲方寸宗弟子,卻也說不得要鬥他一鬥。這位師伯來正好,王懷祖不顧兩派同盟之好,出言侮辱鄙派,還希望這位師伯秉公處理!”林君玄不卑不亢道
玄心子被林君玄一番話頂得夠嗆,只覺得怒火上升,胸膛都要氣炸了,他本是興師問罪來的,這小子居然當着宗派長輩的面,來了個惡人先告狀。
“好,好,好!”玄心子氣得一根根硬直的黑鬚都抖動起來,他一手指着林君玄,滿面怒紅道:“當着宗門長輩的面,你居然敢血口噴人,惡人先告狀——有其師必有其徒,你師父就這麼個德行,你也是如此,你們師徒全是一個德行!”
林君玄目光一冷,他本來對於觀天派就沒什麼好印象,這會兒聽他辱及師父鬆隅,胸中也是怒火中燒。人敬我一份,我禮讓三分,人欺我三分,就再沒什麼客氣可說了。
“觀天派做了道盟第一,是不是就目中無人了。十多天前,一個低輩弟子第一次拜訪我們山門,就敢揚言挑戰我們方寸宗所有同輩弟子。十多天後,來了個所謂的大師兄,德行如出一轍,修道講究修心養性,觀天者,上體天性,以合天道。你們觀天派以觀天爲名,不知觀了幾份天心,測了幾份天意?!修道修心,王懷祖若真像你說的那樣,尊師重道,謙遜有禮,又豈會被我一個區區三品的弟子所傷?”
“混賬!居然敢出言不遜,今天我就代你宗派長輩教訓你一翻。”玄心子勃然大怒,鬚髮皆張,他本來盤坐在地,這一怒喝,就作勢要拔身而起。
“砰!”一隻手臂突然閃電般的伸出,按在玄心子的肩膀上,吳陽子冷冷道;“玄心子,方寸宗的事情。由我們自己處理就可以了,不勞煩你們觀天派了!”
“吳陽子……”玄心子還試圖辯解一番。
“真是個粗人,吳陽子豈是你能直呼的!”林君玄心中暗自搖頭。“出去!”果然吳陽子更爲不悅:“你一個玄字輩的弟子,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此事過後,岔道少不得要向你們觀天派的星塵子問上一罪!”
玄心子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起身站起,狠狠地看了一眼,走了出去。
待玄心子出去後,吳陽子深吸了口氣,終於平靜了不少:“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觀天派那邊怪罪下來,有師叔祖抗着。你出去吧。”
“是,師叔祖!”林君玄恭敬道。躬身行了一禮,向外走去,剛剛走出幾步,身後突然傳過來吳陽子的嘆息聲:“這件事情,其實無論誰對誰錯,作爲師門長輩,我肯定都是會袒護你的。君玄,你和師父一樣。對於宗門,我相信你們都是有感情的。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三思而後行,觀天派與我們方寸宗畢竟是同盟,論實力,我們方寸宗還是不如觀天派深。若是徒然惹然與之交惡。對我們方寸宗可是不利啊!”
林君玄默然不語,半響,才轉過頭來,望着無陽子的雙眼,道:“師叔祖,弟子也並非不能忍。只是。所謂人善被人欺,若是一位退讓,只會讓人認爲軟弱,進而變本加厲。方寸宗與觀天派的同盟關係。如果需要我們方寸宗一味承讓來維繫,那這種同盟關係也沒必要存在。適當的強硬,纔給他們重視!”
無陽子默然不語。
林君玄說完這句話,便轉身消失在門外。在返回相仿的路上,林君玄心中若有所思。無陽子是宗中長老,兩人的輩分相差懸殊。林君玄不是很明白,無陽子爲什麼要對自己一個低輩分的弟子說這些話。難道僅僅是因爲自己是鬆隅的弟子?
在玄心子從吳陽子房間裡開的時候,琅琊山下,一名年約十四、五歲。長得丰神俊逸,嘴角中是帶着一抹笑容的少年跟着幾名觀天派的師伯登上了琅琊山。
懸崖邊,十餘名觀天派的弟子站身一排,躬身迎候:“見過師伯!”
“恩,”兩名道人微微頷首,目光望着山巔,淡然道:“名簿記錄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說罷,長袖輕拂,飄身而去。
“是,師伯。”待兩名觀天派的道人離去之後,衆弟子齊齊向那十四、五歲的少年涌去。
“師弟,你來了!”語氣十分恭敬。
“是啊,茗羽在方寸宗受了打擊,這次來不了了,所以這次宗中師伯帶我來了,”少年手中抓着一柄白毛羽扇,從容笑道。
“師弟,宗中弟子,除了茗羽外,就你的資質最好。我們觀天派日後主持道盟盟主一持,日後說不定就會落到師弟你的頭上了,”這些弟子明明年齡比這少年大,輩分也高。卻一個個垂眉順眼,一副謙恭樣。甚至聲音裡還帶着點諂媚。
“道盟盟主?”少年灑然一笑。並不得意:“道盟盟主不是還有大師兄嗎?除了大師兄,不是還有茗羽嗎?哪裡輪得到我。”
衆人黯然,互相看了看。少年若有所悟:“怎麼回事?”
“師弟,大師兄不久前心神受創。這會兒正在大師伯那裡療傷呢。聽大師伯說,大師兄這是道心受創,日後只怕會影響修爲。”一名弟子道。
“哦?是誰傷了大師兄?難道是方寸宗的劉長鴻?”少年揚眉道。
“不是,是方寸宗一個低輩弟子,叫做林君玄。年齡和你差不多。上次茗羽師弟就是敗在了他手裡。沒想到這次大師兄也在他手裡折戟。師弟,以後道盟盟主之位。他恐怕是你的勁敵。聽說,他的師父就是咫掌遮天李擒龍!”又一名弟子道。
“林君玄!”蕭逸喃喃自語着。仰起頭來,記着山頂連綿的大殿,嘴角突地漣漪起一抹笑意,心中暗道:“勁敵?那可未必!……道家說一飲一啄皆由前定,君玄,我們一別六年,沒想到,六年之後,居然會在這琅琊山見到!……也不知其他幾人怎麼樣了!”
蕭逸羽扇輕搖,大步朝琅琊山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