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鬆隅師伯房間裡出來,回房吃過送來的齋飯後,林君玄依舊在房間裡參悟‘奇門遁甲’。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林師兄在嗎?”門後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我叫魯年,是今日負責替師兄清掃房間的。”
打開門,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手中抓着掃帚站在門口,神色頗爲恭敬。
“進來吧。”林君玄淡然說了一句,然後站到一側。他認出了這個少年,也是屬於當初和他同批上山的弟子。後來根骨測試的時侯,這些排名沒有進入前十的弟子便成爲了侯補弟子,和外圍弟子們一起,住在山下的廂房。每隔一段時間,這些侯補弟子都要進入蒼松苑,負責替所有的記名弟子打掃房間。
“我不會打擾你太多時間的,很快就會清掃乾淨的。”少年魯安有些不安道。
“沒關係,你做你的事就可以了。”林君玄淡然道,或許是因爲潛在的危險吧,蒼松苑的弟子都不太瞧得起這些侯補弟子。林君玄從未叨難這些負責清掃的侯補弟子,也不擺什麼師兄的架子。事實上,林君玄的房間並沒有什麼需要整理的。別的記名弟子進入蒼松苑時,大都帶了許多從山下家中帶過來的包裹,而林君玄上山時卻什麼也沒帶,連身上穿的,都是方寸宗內發的宗派道服。唯一珍貴的兩本書《道法正藏》和《奇門遁甲》,林君玄也都記下來,書冊原本也焚燒掉了,根本沒什麼需要別人整理的。
每天起牀,牀單、牀被林君玄都會自已整理的整整齊齊,衣服也疊的四四方方。唯一需要這些侯補弟子清掃的,就只有房間地面的灰塵,這個方面林君玄卻是沒辦法自已處理。
走進房間,魯安抓着掃帚從房間的角落裡開始慢慢清掃。山下負責清掃工作的補侯弟子幾乎公認林君玄的房間是打掃起來最清鬆的,也是很多人爭着去的。不僅僅是因爲房間很容易清掃,還因爲山上的記名弟子中,林君玄從沒有刁難過這些侯補弟子,從不擺什麼師兄的架子。
在魯安清掃的時侯,林君玄便盤坐在牀榻上,繼續參悟‘奇門遁甲’,正在潛心參悟的時侯,突然隔壁傳來一陣喧鬧聲,隱隱可以聽到東方玉的喝斥聲。
“你是幹什麼吃的?掃個房間都掃不乾淨?倒底是泥腿子出身,幹個活都不利索,你就合該永遠做個侯補弟子,永遠在方寸山上做個掃地僕……”東方玉罵罵咧咧的聲音隔了幾個房間依舊清晰的傳到林君玄的耳中。罵罵咧咧聲中,隱隱還聽到一陣附和的大笑聲,那是其他的記名弟子的笑聲。
房間中,快清掃完畢的魯安聽到那陣喝斥聲,停了下腳步,他用力的握緊掃把,一臉憤怒的樣子。對於山下的侯補弟子,特別是同批次的侯補弟子,最不想清掃的就是東方玉的房間了。蒼松苑所有的房間中,東方玉的房間是公認最難掃的房間之一。所有進入東方玉房中清掃的侯補弟子幾乎都受過他的羞辱和刁難。
那喝斥聲似乎沒有停止的痕像,林君玄低着頭,眉頭微微皺起,突而下牀來,對魯安道:“我先出去會,你清掃完房間就可以出去了。”
說完這句,林君玄推開房門走了出去。身後,魯安一臉感激的躬了一身:“多謝林師兄!”
沿着走廊,走過幾間房便到了東方玉的房間。房門口站着幾名一臉嬉笑的少年,一個個抱着手,看着東方玉的房間。聽到腳步聲,幾人扭過頭來,看到一臉平靜的林君玄走過來,幾個人臉色一變,都收了笑容。
“師兄!”幾個人神色訕訕,躬身行了一禮。林君玄年紀比他們小,按道理應該是稱爲師弟。但這些個少年,誰也沒那個膽,只敢稱‘師兄’。
點了點頭,林君玄踏入走入了東方玉的房間。大約是聽到門口幾人的聲音,房間裡面突然安靜下來。幾名十五、六歲的少年站在房間內,地板上用盤子盛着許多瓜果和點心。而東方玉則坐在牀榻上,牀上的單被胡亂的鋪放在牀鋪上。在東方玉的身前,一名十三歲左右的少年跪在地上,頭挨着地,臉上流着辱屈的淚水,在他旁邊,掃地的掃帚折爲兩半。
當林君玄走進房間的時侯,所有的少年表情都僵硬了,東方玉坐在牀上,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從牀上走下來,向林君玄走去,一邊走一邊臉上堆起笑容道:“原來是林師兄啊,來,來,來,嚐嚐我爹送來的瓜果。”
方寸山上蒼松居多,果樹很少。而且規矩挺嚴,上了山便很難下山,而且方寸宗乃道門正宗,應該是不容許山下的人親易上山探親的,林君玄也不知道這東方玉施了什麼手段,才弄來這些瓜果和點心。林君玄心中瞭然,山上的生活非常清淡,每日也就是些齋菜,根本沒有什麼點心吃。東方玉能弄到這些山上沒有的點心,也難怪他在蒼松苑混的風聲水起。本身有些實力,同時有些手腕,混得不好纔怪。
沒有理會東方玉一臉的笑容,林君玄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少年,他認出了這個少年,這是當初和他同批參加根骨測試的一名補侯弟子。當初根骨測試結束,第二天結果出來的時侯,林君玄還記得東方玉身邊圍着的孩童裡就有這名少年,當時東方玉在同批弟子中施手腕,拉關係,幾乎和所有人都言笑甚歡,一個個稱兄道弟。但記名弟子和侯補弟子的名額一出來,東方玉就變了臉色,翻臉不認人了。
“怎麼回事?”林君玄淡淡的問了一句。
林君玄普普通通的一句話,沒人敢忽視。房間立即有一名少年解釋道:“師兄,是這樣子的。這個傢伙負責打掃東方兄的方間,但怎麼也掃不乾淨。你也看到了,地上全是腳印,牀上的被子也沒摺好,地上還有瓜屑……。”
林君玄漠然的瞥了他一臉,這少年臉色一白,趕緊閉嘴,退到了一邊。身邊,東方玉一笑,接口道:“師兄,你也看到了。這傢伙做事不利,打掃房間這麼簡單的活他都幫不好。你這房間打掃完和沒打掃完,根本就沒區別。蒼松苑的清潔一向是他們負責,我看他這麼怠工,出於好意,也就教訓了他一頓。要不然,所有的侯補弟子都像他一樣,那還了得。”
少年聽到‘東方玉’的話,瞳孔中閃過一絲怨恨的神色,他握緊了拳頭,卻根本不敢駁斥什麼。
林君玄很少出門,也不和那些早上山的少年們交往,但這並不意味林君玄不知道東方玉是個什麼樣的人。憑他本身的實力以及在蒼松苑中交遊廣闊的手腕,山下的侯補弟子根本不敢惹他。林君玄掃了一眼地板上新鮮的腳印,基本上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這少年必是一早就進了房間清掃,快快完的時侯,東方玉帶着一幫‘朋友’從外面進來。早晨地面還有些潮溼,在外面走一圈,腳上帶些溼潤的土屑也是正常的。林君玄進房之前,一般都會在走廊地板上蹭掉這些泥,但這些少年顯然沒有這種習慣。一行人進來,剛剛收拾完的地板自然又髒了。然後又是吃瓜果,又是吃點心,房間裡不髒纔怪。至於牀單,‘東方玉’即然決心刁難對方,這點東西自然也不自什麼。
“你出去吧。”林君玄低頭看着地上的少年道。
少年愣了一下,仰起頭看着林君玄,半天才回過神來,興奮道:“謝謝林師兄,謝謝林師兄!……”說罷撿起地上斷成兩截的掃帚往門口衝去。
“等等,”身形一橫,一道人影橫在那少年身前,便要攔住他的去路。“嗯?……”林君玄扭頭冷冷的看着那人一眼,鼻中微微發出一聲不悅的聲音。那人乍一接觸林君玄冰冷的眼神,心神一顫,下意識的便讓開來。
“等一下,我還沒開口讓你走,你敢走嗎?”東方玉一臉鐵青的走上前來,衝門口的少年道。少年背影一顫,在離門口還有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東方玉鐵青的臉色下似乎隱藏着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深吸了口氣,東方玉強忍心中的怒火,走到林君玄身前一躬,然後平心靜氣道:“林師兄,這件事發生在我的廂房,與您無關,還請林師兄不要插手爲妙,就當賣東方玉一個面子,這個人情,東方玉記下了,日後必然回報,如何?”東方玉知道林君玄的手腕,他自問在三年前沒有林君玄那種實力,憑一已之力就震懾了整個蒼松苑,令整個蒼松苑的少年都對他畏懼。
東方世家向來有一句銘言:謀定而後動!東方玉從不打沒把握的仗,對於東方世家的每一個成員來說,儘可能結交一切有幫助的朋友,乃是家族壯大和生存的必有手段。東方玉也不想和林君玄鬧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