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致遠渾渾噩噩的下了樓,那掌櫃的懷着同情的心情看着他,送他出門。一個武功高手,突然喪失了一切武力,那比殺了他還難受呢。
袁致遠走出了千金閣,他突然覺得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
大秦帝國的冬天還是很冷,和袁致遠的家鄉大夏國的安息鎮差不多。風吹起滿地的塵土和碎屑,颳得人臉生疼。中午還晴朗的天,突然陰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又會有場風雪到來。
袁致遠穿過咸陽城最繁華的街道,穿過喧囂的人羣。似乎他身邊周圍,一切的一切,都變成了背景,在背景中央是他蕭瑟,孤獨的身影。有家不能回,不知道自己回家是不是會給家人帶來麻煩;有朋友不能去見,不知道這些朋友能不能接受一個已經喪失了全身武功的他;有門派,不能求援,因爲知道這樣的求援也沒有什麼用處。
突然,一陣響起的馬蹄聲停在了他面前。他擡起頭,看到了一張神采飛揚的面孔。仍然是一身紅色的騎裝,頭髮高高地束起,面容是那麼美麗,卻帶着驚人的傲氣,似乎整個世界都該爲她喝彩,爲她關注。
看到袁致遠沒精打采的樣子,她微微地皺起了眉頭,“你怎麼在這裡?有什麼事情麼?不是說了麼,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以到城守府去找我。只要能幫上的,我一定會幫你。”
“謝謝花教頭,我沒有什麼事情。一切都挺好的。”袁致遠抱拳說到。
“你現在住在那裡?你不是說在咸陽有你的親戚麼?”
“我沒有找到我的親戚,現在住東區的槐樹衚衕。齊家小院的旁邊。多謝花教頭關心了。”
“好了,我要去校場了,有什麼事情就來找我。一個小孩子,年紀小小的,怎麼整天看起來這麼憂愁。真是讓人擔心。”
說完,那花五娘就拍馬離開了。
袁致遠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回了槐樹衚衕。受傷後,他的身體非常容易疲勞,經常覺得寒冷,偶爾他還會吐血。他知道他的性命無礙,但是他的功力是全失了。
在槐樹衚衕口,是一個小門面,齊家兄妹在這裡開了家小酒館。經常,袁致遠也會來這裡吃飯。地方很小,人也不多,酒也不是什麼好酒。來這裡的人多數都是附近的平民,他們閒暇的時候會來這裡喝兩杯,放鬆放鬆。
袁致遠走進了酒館,酒館裡沒有客人。齊開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齊容在後面的廚房不知道煮着什麼東西。一進入酒館,熱氣就撲面而來。冬天,從寒冷的街道上,走進這樣的地方,還是很舒服的。袁致遠搓了搓他有些麻木的手臂。
“來一盤花生米,一盤醬牛肉,一斤酒。”袁致遠對那齊容高聲說到。
“好的,馬上上來。”
袁致遠最後一點希望也被打碎之後,他不再顧及什麼了。雖然知道自己受的傷還沒有好,不能喝酒,但是他還是點了酒,想放縱一回。
酒菜沒有過多長時間就上來了。袁致遠倒上酒,大口喝了一杯,就感覺酒進入他的身體,火辣辣的,並且他一直覺得發冷的身體開始變得溫暖。雖然酒入口並不好喝,如燒刀子一樣。但是進入了身體,還是十分舒服的。袁致遠瞬間就迷戀上了這樣的感覺。
他吃了幾口菜,在有酒的情況下,連花生米和醬牛肉都變得比平時美味。
沒有喝幾杯,袁致遠就開始覺得自己的頭暈了,然後精神彷彿出離了這個世界,看一切東西都變得模糊起來。同時,讓他痛苦的那些事情似乎再也不能讓他覺得痛苦了。他覺得內心一陣輕鬆,似乎幾個月來困擾他的事情都不再困擾他。
然後他突然覺得快樂了,是的,多少年沒有出現過的,快樂的感覺。就是這樣輕鬆,快樂的感覺。他又要了一斤酒,他想要留住這樣輕鬆,快樂的感覺。他也知道,只有酒能帶給他這些輕鬆和快樂。
喝完酒,吃完菜,天已經完全黑了。袁致遠又要了些酒菜,打包帶走,決定晚上充當宵夜。他走出了這家溫暖的小酒館。酒精的作用還在發揮着,走在冰冷的冬天裡,他受傷的身體竟然沒有覺得寒冷。天黑了,但是又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他看着雪花,一行眼淚流了出來。
他擦掉眼淚,搖了搖頭,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始揚着頭唱起來歌來:“子當爲我擊築,我爲子高歌,招手海邊鷗鳥,看我胸中雲夢。”
這是他遇見李一天的時候,李一天唱的歌曲。現在聽起來,是多麼的豪氣萬千。可是他現在只能在這裡唱着這些歌曲,懷念着那些人。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再見他們的機會。
回到了他租住的房子,才發現房間裡是多麼的冰冷。炭盆早熄滅了,屋子裡和外面沒有什麼區別。要不是酒精的作用,他肯定會凍得全身發抖。
他沒有管那炭盆。直接上牀,鋪開被子,蓋住身子。在牀上擺了一個小几,把酒菜在小几上擺開,開始繼續喝酒……
沒有過多少天,誰都知道,槐樹衚衕多了一個爛酒鬼。是一個名叫袁遠的少年,這少年沒有什麼親戚和朋友,似乎很落魄,但是又從來不缺銀子。
他似乎每天都抱着酒杯,每時每刻都在爛醉的狀態下。這裡是平民區,民風還是很淳樸的。人們最看不習慣的就是遊手好閒的人。看到袁致遠這樣,所有有家室的人都把他拿來做反面教材,教訓自家孩子。
袁致遠自然不會在乎這些人的看法和冷眼。每天只有喝醉的時候,他才能覺得身體是溫暖的,才能覺得快樂和輕鬆。他知道自己完了,但是他不想接受這樣的結局,所以他用醉酒來躲避。
偶爾那齊容也會勸他少喝一點,但是似乎全沒有用處。他仍然我行我素,然後每天在酒館打酒喝。
天氣越來越冷,新年也將近了。好幾次,袁致遠醉酒後倒在了街道上,差點凍死。都是齊開,齊容兄妹倆把他拖回了家。
袁致遠內心還是非常感謝齊家兄妹的,但是他也沒有什麼表達自己感激的方式,就更頻繁的去他們家酒館裡吃飯,喝酒。付銀子的時候,給他們更多打賞。
終於,新年是到了,即使很寒冷,但是無論是在街道上,還是在每家每戶的院子裡,房子裡,都能感受到喜慶的氣氛。
在別人眼中,那名爲袁遠的少年,還是一個人,也沒有人來拜訪他,他也沒有拜訪任何人。似乎他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一個人,一直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