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萬古獸山第二座聖山,亙古永存,永恆不衰。它蘊含着古老的幻境,可摧毀任何生靈活下去的信念,會拿走他一切的驕傲。闖入者,九死一生,無論是人或妖,都會在自己的夢境裡永久沉淪。”一道冰冷的聲音在前方山腰響起。
唐焱循聲望去,瞳孔微微一縮。
又是個熟人,是個苦苦搜尋的熟人——紫發少年!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就是天機閣的軒轅?”
唐焱流露出戰意,但是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任何可以使用的武器,也沒有絲毫的靈力可言,自己就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類。
這種感覺非常痛苦,直讓唐焱煩怒欲狂。
紫發少年沒有迴應唐焱的質問,而是冷漠的看着他,慢慢地走向高空,睥睨俯瞰:“我本以爲你會是個不錯的對手,留你性命,任由你成長,供我切磋歷練,可是……你的表現令人失望,你喪失了價值。”
“人皇宮的落敗是因你我境界不同,你贏得毫無意義!”
“是嗎?人皇宮,我敗你易如反掌,今天我殺你如螻蟻。你失去了價值,沒有存在的必要。今天會是你生命最後的一戰,也是繼續悲慘的一戰。”
“妄想!荒唐幻境,能奈我何?”唐焱傲嘯而起,極力摒棄了所有雜念,意圖掙脫幻境,迎戰紫發少年。
但……滿腔的熱血和狂熱的戰意並沒有得到迴應,踏步躍起的身體僅僅離地半米,血淋淋的身體依舊還是普通人的樣子。
“你現在就像是個滑稽的小丑!我能敗你一次,就能敗你一生一世,我會是你一生的夢魘,雖然……你的一生到此爲止了。”紫發少年平平淡淡一掌推出,磅礴的屍氣像是奔騰的泥石流,迎面淹沒了唐焱,蘊含的衝擊把他貫出十幾米遠,疊在盤錯的樹根上。
以往的衝擊早已把樹根砸成碎片,可現在……身體只是普通人,骸骨脆弱,這一撞當場讓骨骸碎裂,趴在那裡大口咳血,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享受死亡的味道,這會是一場不一樣的歷程。”紫發少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你是夢!!你是我心裡的幻影!”唐焱虛弱的擡頭,泛紅的眼睛看着他。
“是你在祈求這是一場夢吧?這裡是死地,是絕地,古往今來,沒有誰能輕易逃出。經歷的事情越多,心底的秘密越多,生存的希望也就越少。
你已經做出交換,用你的一切來換取脫離夢境,這一切……不單單是你的武技和血脈,包括你的希望、你的五覺、你的……生命……”
唐焱掙扎着要爬去,一股濃濃的挫敗感涌上心頭,難以接受。被肆意蹂躪的羞辱,被輕易壓制的挫敗,對於素來孤傲的唐焱來說、對於此刻脆弱敏感的情緒來說,無意識最殘酷的踐踏。
紫發少年離開了,山谷恢復了安靜,連瀰漫在周圍的屍氣都逐漸散開,但唐焱卻在一次次的掙扎後,趴在了地上,一動不動,重傷垂死。
身體不再自愈,任由鮮血流淌,碎骨折磨。
唐焱意識模糊、氣息虛弱,想要呼喊,卻沒有力氣,想要掙扎,渾身寸骨寸裂,就像是個離開了水的魚,無助的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周圍沒有半點聲音。
再然後,味覺、嗅覺、聽覺……全部喪失……就像是置身死亡的世界,沒有生氣,沒有動靜,只有自己在無助的等死,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身體結痂、暗淡,感受着身體被成長的藤蔓纏繞覆蓋。
一天……兩天……一年……兩年……
漫長的死亡過後,面前的一棵棵的小樹發芽長大,自己在一點點的衰敗,時間像是在無聲無息間過了數十年。
又不知過了多久,唐焱瞳孔渙散,目光空洞,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身體變冷……腐爛……被蛆蟲爬滿全身。
這個過程伴隨着痛苦和無盡的孤苦,像是一世輪迴終結。
要死了嗎?就這麼結束了?
從異界墜落深潭,從迷幻森林到德羅斯帝國,從大衍山脈到萬古獸山,再到燕國和中原。
近二十年的過往,在這孤苦的等死過程中一一劃過腦海,就像是重新經歷了一次,其中的親情、愛情、友情,其中的磨難、挫折、艱辛,其中的遺憾、錯誤、虧欠,真真切切的觸碰着靈魂。
如同遲暮的老人,坐在夕陽下,回想曾經的自我。
這不是感懷,而是孤獨,是沒有了未來。
但是……
“我送你一場天大的機緣。”羅睺的聲音在腦海迴盪,如暮鼓晨鐘震顫着迷失的靈魂。
“尼雅絕不會離開,十年聚少離多,割不斷的是真摯的情感。她性格堅韌,要麼不會選擇,一旦選擇,絕不放手。”
“家人遭遇厄難,源於自我的擔憂。要做的不是痛苦,是補救。”
“杜洋絕不背叛,孤僻的人往往最重情感!”
“艾琳達導師的死,之差一年便可報復。”
不知從何時起,唐焱安靜了,古井無波,看透了,頓悟了,也平靜了。
先是愛情、親情、友情、恩情,四類情感的殘酷經歷,再然後是‘一無所有’、‘失敗與陰影’、‘衰敗與死亡’。
前前後後,七重幻境,七大篇幅。
但要想摧殘我,還遠遠不夠!
唐焱迴歸沉靜與自信,凝神凝氣,放開了心神,勇敢的重新經歷七重幻境,一幕一幕,這一次,不再痛苦,而是堅韌!
萬米高空,銀皇天雕來回盤旋,滿是奇怪的俯瞰着山谷間的唐焱,他好像進了那片深山後就不動了。
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是突然間睡着了。
它起初以爲唐焱遇到了意外,降低到數百米的高度轉了幾圈,可唐焱狀態良好,氣息很重,猜測可能是正承受着某種機緣,不敢過分的打擾,便重新提升到萬米高空。
“你家主子發什麼呆呢?”諸葛亮已經認命了,怪怪的坐在銀皇天雕的背上欣賞高空風景。
“可能是場大機緣,羅睺說過的。”
“這你都信?我看那老怪八成是想害死唐焱。也不想想,人家可是半聖,豈能輕而易舉的當小弟!”諸葛亮百無聊賴,也在爲自己悲慘的未來黯然神傷:“哎……祝福他早死早脫生,死他一個人,幸福一大家。人啊,就該有點奉獻精神,可是這貨貌似不懂。”
“閉上你的臭嘴,我跟唐焱接觸時間不久,但此人是典型的梟雄性情,出手無情,不擇手段。有些怪癖,敢愛敢恨,敢殺敢鬧,但總有一定的目的。”
“嗬,評價不錯嘛。我的感覺就不一樣,這貨就是缺心眼兒,莽夫性情。明知道星辰戰場很危險,一有不慎就會暴漏身份,還耀武揚威的進來打鬧,這不擺明的找死嗎?另外還有些無恥,明明自己要死了,還得拉上我這麼個帝國的明日之星,哎,他就是作孽。”
“我敢打賭,唐焱肯定有算計。他既然敢進來,就有把握出去,或者是算計着這次的收穫會超過所付出的代價。”
諸葛亮嗤笑:“你把他當成神了?還能處處算計?我實話告訴你吧,一旦唐焱暴漏,肯定逃不出廢土,就算他靠陰險狡猾的逃了,也逃不出黑雲城。
成千上百的家族等着呢,一股腦全從黑雲城的祭臺裡冒出來,好傢伙,那場面肯定壯觀,足夠唐焱死傷幾千回。”
“別忘了古家!”
“古家?哈哈,笑死我了!你真以爲古家會幫忙?幼稚!!古家老祖可能會爲了他去得罪大半個帝國?要說什麼看重唐焱的天賦和潛力,純粹就是屁話。還有那什麼保證,也就是騙小孩的。”
“等着瞧吧,唐焱肯定有算計。”
“他有個屁算計,除非他一招手引來幾個聖人,不然這一劫肯定逃不過。你信他能引出聖人?真要是有這能耐,當初在仲裁王國就不會像個喪家犬。我跟你賭,唐焱要是真招出聖人了,我就是他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