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白狼狽的站在半空,嘴角溢血,長髮凌亂,連意識都有些昏沉,被連續抽打的右臉滲出了血絲,唐楓葉的三巴掌……真的沒有留情……
這三巴掌抽在了唐知白的臉上,更抽在了全場衆位族老的心上,抽在了唐宸、唐冰等等,以及唐奘等人的心上,把他們從震撼中驚醒,又在驚動中恍惚。
無盡的荒野,龐大的會場,空空寂寂的迴盪着唐楓葉的狂笑,迴盪着笑聲裡的哭泣,久久迴盪……經久不散……撩撥着人心。
唐知白慢慢擡頭,泛着血絲的眼睛看向了化靈池方向:“馬龍……馬龍……你……活着……”
嘴在滲血,心在顫動,記憶在泛濫,只因那些熟悉的名字,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馬龍、念無心、念無情、念無德。
那年那月,皇都拜將臺,先皇宣令,鬼龍集團軍正式組建,兵鋒所指……西域血魔族……
那年那月,馬龍掛帥,蒼龍傲世,百萬雄兵吼動山河,一線天羣情激奮,爲先皇吶喊,爲鬼龍助威。
那年那月,千萬族民,矚目皇都,祈望西疆,對新軍寄予厚望!
那年那月,五大副將,拱衛馬龍,登拜將臺,歃血宣誓。
五將之名——念無心、念無義、念無德、念無情……唐知白……
四將主戰,征戰沙場,在明;一將主謀,運籌帷幄,在暗。
戰與謀相輔,明與暗相合,共佐馬龍,共鑄新軍。
強強聯合,無盡的豪情,沸騰的夢想,六人振臂指天,豪情萬丈,放聲咆哮——血魔族,我鬼龍集團軍來了!
那年那月,鬼龍出擊,怒戰血魔,振世兇名,在戰爭中鑄就,在鐵血間捍衛。新軍雄威,鬼龍豪邁,打破西疆萬年格局,帶給妖靈無盡夢想。
馬龍之邪,鬼龍之狠,顫動西部魔域,兄弟情義在血雨洗禮間交織。
那年那月,一場惡戰,血魔族目標對準軍區參謀部,屠殺三萬守軍,活捉參謀一十五人。
那年那月,馬龍不顧皇令,撕毀軍務院嚴令,一場瘋狂,一場怒戰,十萬鐵騎千里奔襲,直插魔域腹部,在五十萬血魔族大軍中奪回了參謀部,奪回了唐知白。
那年那月,皇祀親自出面,傳令鬼龍集團軍,唐知白降職,歸於先鋒敢死隊。
那年那月,唐知白從基層做起,短短五年,再回巔峰,坐鎮軍區參謀部。
那年那月,唐知白結束十年軍區生涯,受先皇調令,歸入軍務院,開啓新的征程。
臨行前,馬龍披掛紅氅,挎龍刀,四大副將,披甲挎刀,共引百萬雄兵送行十里,親手把唐知白送到軍務院接引隊伍手上。
馬龍、念無情、念無心,念無義,念無德,五手相搭,共語‘一聲兄弟,一世之情,莫忘……莫忘……’
“我的……兄弟們……你們……還活着……”唐知白淚眼朦朧,脣齒輕顫,記憶的泛濫觸碰着淚腺……兩行晶瑩奪眶而出……劃過臉頰……沁入嘴角……酸的澀的苦的……
那年年月,那情那景,刻骨銘心,永世難忘——千里歸途,血雨飄灑,十萬鐵騎,驚悚魔域,蒼龍傲世,血戰山河,一路怒戰,一路瘋狂,馬龍用那寬厚的臂膀扛回了一個血人,抗回了參謀部唯一的倖存者……唐知白……
因違背皇令,馬龍在事後遭受軍務院嚴厲制裁,於西疆大營‘血罪柱’捆綁百天百夜!
他卻一聲狂笑——值!!
顫動了唐知白的心。
記憶深處那短短十年軍旅生涯,是唐知白輝煌一生的起點,短暫的起點,他陪伴鬼龍集團軍的時間很短很短,可那份情那份義,銘刻終生。
正像當年馬龍送別之際的那句——一聲兄弟,一世之情。
千年了……一千年了……
故去的兄弟……竟然……活着……他們……活着啊……
不遠處的祭臺上空,唐一元目不轉睛地看着唐知白,看了很久很久,又緩緩的看向了化靈池,目光晃動着朦朧,更晃動着無盡的複雜。
回來了?回來了!
皇的孩子……活着……回來了……
塵封了整整五十年的記憶在這一刻開啓,壓制了五十年的聲音再次迴盪。
那是來自於皇祀的預言,來自命運的啓禮。
‘身與魂分,寄於雙界。身爲亂,魂爲孤,身魂分生,兩界共存。’
‘二十年魂歸,二十年相合。’
‘六十載踏返歸途。’
‘二十年……歸族認祖……’
‘龍馗三現之時,大道開啓之際,當天道共逐。’
‘宿命揭幕之時,忍辱解封之際,當皇星閃耀,共逐神格。’
一聲一聲,若大道錚鳴,迴盪在老院長唐一元的腦海,激活了塵封的記憶,驚醒了意識海洋深處那個宿命之鐘。
回來了……回來了……
比皇祀百年預言……提前了整整五十年……
“皇啊……皇啊……他回來了……他做到了……他回來了……”唐一元顫顫輕語,喃喃而落淚,蒼老佝僂的身軀在僵硬中彎腰,雙手死死攥住柺杖,卻壓不住身軀的顫抖。
一位軍務院院長,一位族務院院長,都在此刻失態失語,情緒激動無法自抑,他們想到的不同,驚喜的緣由各不同,卻都觸動了靈魂,顫動了心神。
唐宸在驚動,因爲唐焱掀開的秘辛——天地飄血,馬龍之迷。
唐安華也在激動,馬龍還活着?唐安華也在傷懷,原來當年叛亂,先皇早有預料?!可爲什麼毅然決然而去?
唐冰則直接僵在那裡,先皇的孩子?自己的族弟?
唐滄等人面面相覷,每個人的表情都那麼的震驚,更是那麼的複雜。關於先皇之事,關於父皇叛亂,是他們永遠的痛,也是永遠不想掀開的傷疤,可是先皇竟然有子嗣,還以這樣的方式迴歸了?!
“救人!!”唐奘突然振吼,打破此刻震驚又凝固的氣氛。
“沒必要!”唐安華高踞半空,暫時收拾情懷,繼續對峙着唐奘和唐璜。化靈池的異象找到緣由了,龍馗對龍馗,對唐焱而言可能不是災難,而是場機遇,一場重新淬鍊的機緣。
“沒必要!!全部退開!!”唐楓葉同樣振吼,大手一揮,罡氣如潮,籠罩了化靈池四周,嚴禁任何人靠近。他粗野的抹了把滿臉的淚痕,激動與傷懷卻依舊無法掩飾,那雙虎目還是朦朦朧朧,雄壯的胸腔還是劇烈起伏。
八百多強者散落在遠處,相互攙扶的站在那裡,再沒有誰憤怒,取而代之的是震驚以及暗暗地懼怕。
那是先皇的遺子?
我們剛剛竟然差點要把先皇的孩子給活生生煉死?
荒野內外幾百萬族民在長時間的靜固之後,徹底‘炸開了鍋’,包括幾十萬夜天狼部隊,也在此刻震動不安。
“先皇竟然有子嗣?我滴個天地大老爺,先皇竟然有子嗣!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你??鬧呢!!沒看到族老們都不知道!!”
“五十年??晉聖??”
“覺醒血脈爲龍馗?!”
“龍馗不是祖宗嗎?怎麼在後代身上覺醒了?”
“先祖顯靈了!先祖護佑我妖靈族!”
“我剛剛聽錯了嗎?他說他叫唐焱?東南戰盟的皇之子是不是也叫唐焱?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東南戰盟的皇之子……是火皇傳承吧?”
“可他剛剛不是說了嗎?鬼龍軍團長還活着,就在戰盟擔任蒼生殿殿主!馬龍軍團長怎麼可能守護其他人!!”
“龍馗覺醒?火皇傳承??”
“先皇的孩子?雙皇的血脈?蒼天開眼,蒼天開眼啊!”
“怪不得妖皇九嬰要坐鎮戰盟,甘願守護他,原來……這麼深的背景,這麼恐怖的天賦。”
“先皇的孩子,回來……復仇了??”
四周幾百萬人潮喧鬧成潮,有激動,有感動,有震驚,有惶恐,更有人感念先皇而激動落淚,也有人驚愕着滄親王會如何接納這個‘特殊人’。
“軍務院,族務院,取代化靈池鎮守任務,給我全部守起來!”唐一元和唐楓葉同時下令,召集兩院族老及其兩院護衛,全部包圍了化靈池。取代了夜天狼集團軍,取代了八百族老。
夜天狼集團軍的幾十萬部隊在茫然的情緒中退下,八百強者則惶恐的後退,不敢有任何停留。
唐奘和唐璜等夜天狼頭領們,全部用複雜的目光看着面前一幕,沒有組織,也沒有指責,而是慢慢擡起手,示意部隊有序後退。
他們突然感覺高高在上的夜天狼突然成了‘異類’,從全族敬畏到了‘無視’,處境有那麼一些……尷尬……
畢竟一個是先皇之子,一個是滄親王親衛。
而族老們熱切又激烈的表現,更彰顯着妖靈族對先皇的追憶。
或許是受到刺激而激動,因爲刺激過於激烈而暫時失控,可正是因爲受了刺激,才更能彰顯出人們內心深處最真的情懷。
唐奘恍惚,原來,妖靈皇在族老們的心裡依舊佔據着那麼重的地位,那麼重,那麼重,重到兩位院長激動落淚,重到無數子民感恩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