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凝望着全息投影裡面的三個人,藍海慢慢地將自己的呼吸調整至均勻,然後重新坐下,凝聲道:“北柏鬆,我承認,你這塊籌碼確實夠份量,而且打出來的時機也恰到好處。哈哈,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厲害厲害。說老實話,如果你還是帝皇,沒有退位讓給你哪個笨蛋兒子,說不定對極北帝國更好吧。”
這位極北帝國的太上帝皇微微苦笑,道:“藍海武神,您過獎了。那麼,這三個人……”
藍海擡手虛按,凝聲道:“有籌碼,不等於你可以話事。北柏鬆,你聽清楚了,那三個人,我要他們可以好好地活着,並且健健康康跟我走。萬一他們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整個極北帝國這幾千萬人口,就統統準備給他們陪葬吧。至於你兒子……嘿嘿。北柏鬆,我同情你,更加可憐你。但是,要我放過北虎牙那是沒有可能的事。老頭子,你想包庇自己的兒子,這種心情我理解。可是試問一下,你究竟又可以包庇他到什麼時候了?”
說話才畢,藍海也不再理會北柏鬆,徑直轉身過來,向着這個空間的天花板沉聲大喝道:“北虎牙,不要再做縮頭烏龜了。自己欠下來的債,就應該自己來償還。你一天不站出來面對,這件事就永遠沒有完。而只要我還活着,即使你逃跑到宇宙的盡頭,這筆帳遲早也必須要算個清清楚楚。無論如何。你絕對逃不掉的!站出來吧。假如你自認有點骨氣,那麼就他媽/的立刻站出來!否則的話,你這雜種非但不配做什麼帝皇,甚至連作一個男人都沒資格。趁早把自己胯下那條玩意兒隔掉了去做女人吧!”
用十重天磁場力量喝出來的聲音,便猶如漣漪一樣,沿着空氣向四周不斷擴散開去。迴音猶如天空中的滾滾雷鳴,轟轟發發,響個沒完沒了。不但是藍海和北柏鬆此刻置身所在的“通天柱”第十層這座花園,甚至連整個極北帝國七成以上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北柏鬆面色灰白地一聲長嘆,頹然坐倒,把面孔埋在自己雙手之間,再也不開口多說半個字了。
聲音本身的殺傷力倒不算什麼,但最要命的,卻是對北虎牙“是不是男人”的質疑。知子莫若父,北虎牙的性格怎麼樣,北柏鬆再清楚不過了。自己這個兒子,其實腦筋絕不死板,處事上也不欠靈活。爲求達到目的,絕對能夠不擇手段。但對於自己身爲帝皇的顏面,北虎牙可以說看得無比嚴重。
藍海上門算帳,連極北帝國最精銳的武裝力量鐵甲兵團都完蛋了,極北虎帝雖然是一國之君,可如果他自己當真和藍海交手,哪怕有虎帝鎧甲這武器助戰,也絕對捱不過三招。按着北柏鬆的主意,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最好的處置辦法,就是讓北虎牙趕緊逃走。
藍海進入平原星所乘搭的那艘小飛船,和“火天堂”根本沒得比。只要“火天堂”起飛,藍海除了乾瞪眼什麼也幹不了。他本事再大,難道還能和“火天堂”在宇宙空間比速度不成?至於說極北帝國怎麼樣,北柏鬆倒不大擔心。俗話都說“人老精,鬼老靈”,這位太上帝皇眼光毒辣,看人看得極準。藍海一路過來雖然殺得屍骨如山血流成河,但所有被砍死的人沒有例外,都是掌握了磁場力量的強者。至於普通人,藍海一個也沒有傷害。故此北柏鬆也不害怕藍海會爲了泄憤,就把極北帝國這幾千萬人口統統殺光泄憤。
從理智上而言,北虎牙也知道其實這樣如此就是最佳選擇了。但是感情上他就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身爲一國之君,大敵當前非但不能出手解決敵人,甚至連敵人的面都不敢見,就這麼灰溜溜轉身逃跑,那麼他的帝皇尊嚴何在?以後還有什麼顏面繼續來面對自己的人民,繼續統治這個國家了?所以當北柏鬆叫自己的兒子逃跑時,北虎牙是左右糾結不已,無論如何也下不了這個決心。
藍海來得實在太快,北柏鬆也沒時間和兒子糾纏,只是囑咐他一定要儘快逃走,然後就孤身一人下去找藍海“講數”了。雙方談得合適了自然好,雙方要是談不攏,好歹也給北虎牙爭取到了逃走的機會。太上帝皇清楚兒子性格的弱點,知道他沒那麼容易可以下定決心。故此談判時拼命拖延時間。但現在藍海這麼一嗓子吼出來,等於北柏鬆之前的努力前功盡棄。別說北虎牙多半還沒有上飛船,即使他上了,聽見藍海這段說話之後,同樣也會立刻從飛船上跳下來。
北柏鬆的判斷,就連半點差錯都沒有。短暫的三分鐘之後,花園那距離地面足有千米之高的天花板,突然打開了一個出入口。巨大的升降板冉冉降落,上面當先第一個人,就是穿着虎帝鎧甲的北虎牙。在他身邊,則是那十幾位帝國重臣,身後還有合共四尊身高三米半以上,渾身金光閃爍的金屬戰偶。其模樣與鐵甲軍團那些機械士兵約略相似,同樣也是利用強者大腦和機械身體相互結合而成的產物。但並非使用普通戰將和司令級強者的大腦,而是直接使用武神級強者。
名字叫做“極北守護神”的這些東西,比機械士兵擁有更多自主性和更靈活,理所當然地,也更具破壞力。每一尊守護神,都可以發揮得出十八重天的磁場力量。衆所周知,平原星上的武神強者向來稀少。而既然能夠成爲武神,其自尊心也必然極強。生前他們忠心耿耿地爲極北帝國出力,但在死後,卻未必人人也願意變成傀儡,永遠非生非死地替極北皇室效勞。而要令武神級別的強者可以將大腦和機械身體配合,非得本人心甘情願不可,強迫無用。所以幾百年下來,極北帝國前後也只製作成功過十臺守護神。
這十臺守護神之中,有六臺已經因爲這樣那樣的各種原因而損壞了。眼下護持在北虎牙身邊這四臺,就是極北帝國最後的家底。當然,連由三千個機械士兵合體而成,擁有二十五重天的鋼鐵巨人也都被藍海一刀砍爛了,這四臺守護神自然更加不成。北虎牙之所以要帶上它們一起過來,無非是希望到了萬一的時候,這幾臺守護神可以多少拖住藍海一下,好讓自己有機會脫身逃走罷了。
三個月前在地球,北虎牙跳出來企圖殺掉藍海以獨佔〖千軍武神〗。當時藍海經過連場大戰之後損耗極重,勢力急降至只有三、四重天左右,而且周身傷痕累累。相反,北虎牙自己則狀態十足。偏偏就是在這樣的力量對比之下,藍海仍然將北虎牙的手臂斬斷一條,臉龐削去半張。這兩處刀傷,現在自然已經都治療好了。至少從表面上看,甚至看不出曾經受過傷的痕跡。
治療身體的傷容易,想要治療心靈上的傷,難度可就大得多了。區區三個月時間,還遠不足夠讓北虎牙心裡的傷疤痊癒,而剛纔藍海擊破鐵甲兵團,更加讓傷口變得更大更深。此時此刻,當北虎牙再度和藍海面對面的時候,心中固然咬牙切齒,恨不得馬上撲過去將藍海碎屍萬段。可是與此同時,面上和手臂上兩處曾經受傷的地方,卻平白無端地變得火辣辣般疼痛,提醒着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衝動。
北虎牙深深吸了口氣,踏步上前,在涼亭外約莫十步左右的地方站定,凝聲喝道:“藍海,本帝皇來了。有什麼帳要算,你只管衝着我來,不準再傷害我極北帝國的任何一名子民啊!”
“哈,非常大仁大義的說話,聽起來挺動人啊。假如你能夠在我進入通天柱之前,就馬上過來講這些話,那麼說不定我也會被你感動而不下手殺人呢。可惜,你現在才說,卻是已經遲了一點呢。”藍海語帶諷刺,忽然面色一沉,喝道:“要和我說話,先將你那個狗頭面具摘下來再說。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鬼鬼祟祟,藏頭露尾之輩。”
北虎牙戴着的這個虎頭面具,屬於虎帝鎧甲之一部分,也不是單純只爲了好看和嚇人。當然,戴上虎頭面具之後,反而可以營造出一種神秘感,令下屬憑空對這位帝皇多添了幾分敬畏,做事時也更加勤勉上心,那就屬於意外收穫了。也正因爲如此,所以近年來北虎牙在公開場合都戴上面具,輕易並不顯露真容。不過他這套把戲對藍海當然是沒有用的。當下極北虎帝冷哼了兩聲。動手將面具摘下。
藍海和北虎牙之間,先前在地球已經打過了兩次交道。第一次是在〖克豹皇城〗之外的大草原上,第二次則在收藏〖千軍武神〗的那座小島。但前後兩次,北虎牙都用黑巾矇住了頭臉。所以直到現在,藍還才第一次看見對方的廬山真面目。只見北虎牙年紀約莫在三十上下,國字口臉,也算相貌堂堂。頭髮和他妹妹蘿拉一樣都是燦爛金色,不過他眉毛和嘴脣上的兩撇鬍須,卻偏向深褐。
身爲帝皇,眉宇間自然有股尊貴之氣,可惜因爲現在要面對藍海,心情緊張,以至於嘴脣發白,將他的威嚴感破壞得非常厲害。北虎牙隨手將面具夾在脅下。面色陰沉地道:“藍海,你到底想怎麼樣?是不是一定要將我們極北帝國斬盡殺絕才肯罷休?是就儘管來。即使拼到最後一人,極北帝國也絕不會屈服!”
“哈!你這些無聊廢話,是說給誰聽的?趁早都收起來吧。他媽/的你這垃圾廢柴是塊什麼料子,騙得到別人,難道還想騙得了我?”藍海也懶得和對方廢話,冷冷道:“你毀我戰艦,殺我部屬,搶奪〖千軍武神〗,更想要殺我,這筆帳,現在咱們就來算個清清楚楚。嘿,別說老子佔你便宜。”
藍海伸出右手,豎起四根手指,道:“戰艦的債,剛纔我毀掉那些機械士兵,就算了結了。殺我部屬的債,通天柱第一層裡你那些極北戰士,也可以將就抵過去了。搶奪〖千軍武神〗麼,把小澤、克豹武神、還有三眼武神都還過來,那塊廢鐵你儘管拿走無妨。但是最後一項……”
先後將三根手指都扳了下去,只剩餘小指豎立,藍海冷笑道:“看在蘿拉份上,當日你在老子身上開了兩個洞,現在只要你還一個來就可以了。要麼你就站着不動,任由‘鬼爪’在你身上開個通道出來。要麼你就接我全力一刀。一刀過後,大家兩不拖欠,從此各散東西,永遠別再見面最好。”
藍海這樣算帳法,比起北柏松北虎牙想象中的苛刻,其實已經厚道了百倍。可是他們卻情願多出些財物,也不能接受藍海那最後一個條件。兩父子的四道目光,同時投注在被收入鞘中的“鬼爪”之上,不由自主都是“激靈~”地打個寒顫。剛纔透過衛星拍攝的立體全息投影,他們都看過那柄絕世兇刀的模樣了。其殺氣之濃,戾氣之烈,都是生平所未見的厲害。站着不動,任由‘鬼爪’在身上開個通道?誰知道藍海這個通道會開在什麼地方?萬一它對着北虎牙的腦袋或心臟去,極北虎帝豈非當場就要一命嗚呼?至於接藍海全力一刀,那更加想都不用想。北虎牙絕不缺乏自知之明。連擁有二十五重天的鋼鐵巨人都被藍海一刀砍成破爛,他再怎麼想,都不覺得自己的下場會有什麼兩樣。
藍海給出來的這兩個選擇,不管哪一個,北虎牙都是無論如何也答應不得的。但當着自己的下屬面前,他也不好直接就說自己不敢。當下情急生智,厲聲大喝道:“藍海,你要殺人就殺了,何必還假惺惺拿我妹子說事?你要找我算帳?我還要先找你算帳呢!想要大家不拖不欠?你先把蘿拉還給我再說!”
北虎牙當日在千軍島上,是親眼看見藍海挾持了蘿拉一起墮落大海的。當時雙方關係正是你死我活。所以北虎牙按照常理想來,藍海脫困之後,肯定就要立刻對蘿拉狠施報復,將一口怨氣全部發泄在她身上。多半是先奸後殺。如果一次發泄還不夠,那麼再奸再殺,又奸又殺,如此這般連續折騰個五、六次,那也是有可能的。換言之,從那時侯開始,北虎牙對自己這位妹子的生存,就再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二十幾年兄妹情深,北虎牙對於蘿拉的死,當然也大爲心痛。可是人死不能復生,這時候悲傷也悲傷過了,眼下極北虎帝所想的,就只有如何用自己妹妹的性命,來換取自己的最大利益。面對面打起交道來,他就發現藍海似乎也還講理,至少是表面上看起來還講理。既然如此,那麼就把蘿拉拿出來說話。如果能夠就此爭取到自己的一線生機,那自然最好。即使不能,反正情況也壞無可壞了,那也沒有損失不是?
當日海虎第六城派遣大軍來攻擊藍武城,最後被藍海擊敗,順勢還俘虜了白家皇族的三艘第三級戰艦,分別是〖白沙號〗、〖棕櫚號〗、還有〖貝殼號〗。之後這三艘戰艦就歸屬了東瀛扶桑所有。雖然〖白沙號〗已經被“火天堂”擊沉,但其他兩艘戰艦也都具有宇航能力。所以這次藍海來平原星,就是乘坐了〖棕櫚號〗而來。當然,假如直接驅使〖棕櫚號〗進入平原星的大氣層,那麼肯定會被東南西北四國的衛星發現,九成九又要被四國的防禦系統擊落了。藍海自己當然沒事,可是自己那些下屬卻要遭殃。
雖說有二十重天修爲,就已經可以在宇宙真空生存一段很長時間了,但平原星距離地球有十幾億公里,單憑肉身,卻無法飛越宇宙回去。即使可以在平原星搶到戰艦,藍海自己又不會駕駛。他也信不過平原星的人,更不肯把自己性命交在別個手裡。所以折中的辦法,就是讓〖棕櫚號〗先停泊在最接近平原星的火星軌道上,然後自己過來找北虎牙算帳。之後到了一定時候,〖棕櫚號〗上自然會派人過來和藍海聯絡。
至於蘿拉,藍海這次也帶了她上船,就留在戰艦上。他也不屑和個女子爲難。要說算帳,先前也已經算過了。所以原本就打算幹掉北虎牙之後,便把蘿拉放回來,讓她做極北帝國女皇的。至於她這個女皇能做多長時間,怎麼應付和西門鳴的三十年之約,藍海也懶得多管閒事了。
此時此刻,北虎牙把自己妹子拿出來做擋箭牌,這情況卻也不出藍海意料之外。他嘿聲冷笑,正要開口說話。忽然之間,巨大的隆隆震動聲從“通天柱”之外傳來,將棲息在花園裡的一些鳥雀驚得撲騰着翅膀,在半空中亂飛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