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無量島(下)

揹負雙手,屹立塔頂之上,沐浴於那被血腥氣息污染的海風之中,以洞徹世事的冷靜目光俯視着遠處沙灘,將一切撕殺拼鬥的血腥情景全部收於眼底。這場殘酷戰爭裡每一位司令級以上的強者,無論他們飛天遁地抑或上山下海,統統都休想可以逃得出三眼武神的嚴密監視。

站在三眼武神身邊者,則是位頭髮眉毛全部白如皓雪,已經很有點年紀的老人。他年紀雖大,但身體依然壯健。腰桿也筆挺有若標槍。身披白虎披風,左臂處有着黑白分明的太極圖案紋身。而額頭眉心正中赫然顯現着三道菱形戰紋。舉手投足之間盡是虎虎生風,渾身裡裡外外,都透發着無尚威嚴。他就是無量島島主,成名近五十年的老牌強者,“無量武神”大海無量。

眉宇間蘊涵了極度憤怒,“無量武神”身體微微前傾,那雙虎臂伸出來按在塔頂石垣上,十指張開,把原來平整光滑的石垣捏得坑坑窪窪。大量石粉活象麪粉般不斷簌簌散碎,在他腳邊堆起了薄薄一層。要知道,“族王塔”塔頂天台上的這圈石垣可並非地球材料,而是採用了硬度堪比鑽石,堅固無比的金星特產“青岩石”製作。能夠徒手將它捏成粉末,而且還是在無意識之間,“無量武神”實力之強,便絕對無愧於他作爲大地前五大武神的赫赫威名。

已經活了近七十歲,“無量武神”對於世上的一些虛名,其實都早看得淡了。現在他所關心的,就只有自己族人之安全而已。但這絕不意味着他脾氣就很好。恰恰相反,“無量武神”年紀越老,性格就似陳年老酒,發酵得越來越烈。同樣俯視觀察着下方沙灘處的激烈爭戰,目睹着自己族中的戰士們一個個倒下,“無量武神”呼呼喘氣,兩眼發紅,顯然內心怒火沖天,快要到達不能忍耐的極限程度了。終於,他舉起右手用力一拳砸下。堅固石垣當場被砸得變成了豆腐渣。“無量武神”霍然回頭,怒喝道:“等夠了沒有?”

“大海前輩,請少安毋躁。現在還不到時候啊。”三眼武神微微嘆一口氣,從容道:“敵人的主力還沒有出動。現在搶着出來舞臺上蹦達的,不過是些小丑而已,根本無足輕重。爲了大局着想,咱們一定要繼續忍,繼續等。請記住,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大海無量咬牙切齒,凝聲道:“但是繼續這樣下去,我們的人將會死傷慘重。身爲無量島主,我曾經對天發誓,要不惜生命去維護那些尊敬和信任我的族人。就算如何兇險,我大海也絕不退避。三眼武神,難道你要老夫違背自己的諾言,眼睜睜看着族人們爲我流血/拼命,自己卻眼睜睜呆在這裡,袖手作壁上觀嗎?哼,你那兩個混帳師兄算得了什麼?什麼〖藍國〗天王,一羣被趕出地球的傢伙又算得了什麼?老夫絕不相信自己竟然會輸給這種喪家之犬!”

“我說的敵人主力,不是流星,不是通天,更不是什麼鐵午門。”三眼武神沉聲道:“他們三人雖然厲害,但憑着大海前輩你,再加上我兩人聯手,至少也有五成勝算。但是……白無邊呢?曾經天下無敵的第二百六十八代海虎武神,假如他現身出手的話,咱們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啊。而假如大海前輩你有個什麼意外,〖無量派〗所有人的士氣都必定崩潰。到時候兵敗如山倒,無量島可就徹底完蛋了。”

“白、白無邊……白無邊……他媽/的狗種王八蛋白無邊!”大海無量雙眼噴火,胸膛內那股淤積了幾十年的怒氣無處發泄,簡直要把他的五臟六腑都撐爆了。然而憤怒之中,又存在着深深忌憚,以及某種隱隱約約的恐懼感。對於這個和自己同輩的白家強者,大海無量不能不恨、不能不忌憚,更不能不恐懼。因爲正是白無邊,造就了“無量武神”下半生妻喪子離的人生悲劇。

五十年前,大海無量和白無邊都還年輕。他們各自離開家園出外闖蕩修煉,在旅途上邂逅,並且結交爲朋友。雙方約定在彼此力量大成之後要來個約戰論武,但因爲之後兩人就分別成爲了“海虎武神”和“無量武神”,惟恐會造成兩族之間的紛爭,所以一直沒有履行約定。

直至二十多年之後,雙方纔終於決定秘密約戰。但在那一戰當中,白無邊卻故意示弱,令引誘大海無量放鬆警惕,沒有全力以赴地出手。看準機會,白無邊就突然翻臉,用二十五重天力量將大海無量打成重傷,又使用“磁場天鎖”把自己這位“朋友”的力量限制在十九重天水準,永遠不能再有寸進。

大海無量當年的真正實力,其實也已經到達了二十五重天境界。但就因爲他一時心軟,企圖顧全和白無邊之間的朋友道義,以至於反被出賣,遭遇生平未有的慘敗。之後大海無量矢志復仇,卻因爲“磁場天鎖”的原因,再敗於第二百六十九代“海虎武神”白正手下。

連受挫折,令大海無量性情大變,越來越暴躁和偏激,終於鑄成大錯親手殺妻,獨生兒子大海縱橫也憤而與父親反目成仇並離家出走。美滿人生被徹底毀滅,試問,大海無量又怎能不對白無邊感覺恨之入骨了?可是仇恨歸仇恨,磁場天鎖這道枷鎖,就令大海無量猶如籠中猛虎,根本沒有報仇的機會。直至……

〖無量派〗歷數千年時間也始終找不到的終極秘窟,竟然被藍海在誤打誤撞之下找到,並且從中取出了全套的正宗終極神功心法。藍海也不吃獨食,之後去到平原星,救出三眼武神和克豹之後,就把神功心法“物歸原主”,還給了當年無量武神的嫡系傳人。

上代“終極武神”禪宗,畢生最大夢想就是能夠重新統一兩派,恢復當年〖終極無量派〗的光榮。可惜直到他去世,也始終只是個夢想而已。而三眼武神得到正宗心法以後,立刻就回到地球,着手進行合宗並派之事。也正是因爲這個理由,所以白無邊才能找到機會說服“終極武神”流星出手,來剷除三眼武神。至於說藍海的徒弟羅比,從東瀛逃出來以後前往投奔〖三眼族〗,其實只是個次要原因而已。

第二百六十八代海虎武神白無邊,可能不是誰的好朋友,也不是什麼好丈夫好父親,更加不是什麼好人,。但毫無疑問,作爲白家帝皇以及海虎武神,他確實已經足夠好。年輕的時候,他爲了確保白家皇族在大地的權勢地位不受動搖,於是不惜違反道義,用詭計暗算了“無量武神”大海無量。得到老年,他同樣爲了保護白家皇族,決定對藍海趕盡殺絕,誓要殺之而後快。

同樣地,假如〖終極派〗和〖無量派〗兩宗合併,則新生的〖終極無量派〗必定勢力大增,同樣會威脅到白家皇族。所以從知道白無邊已經對東瀛扶桑下手的那一瞬間開始,三眼武神便明白自己和藍海相同,都已經成爲了前任海虎武神的眼中釘兼肉中刺。於是三眼武神當機立斷,帶上羅比與珊瑚,還有自己族中一批精銳心腹,迅速撤退轉而投向無量島,和大海無量匯合。這才爆發了眼前這麼一場激烈大戰。

三眼武神向來皆以其睿智見稱。但他畢竟也是人,於是也很難完全避免私心作祟。〖終極派〗和〖無量派〗合併之後,新生〖終極無量派〗的掌門人,三眼武神原本屬意讓藍海來做。但既然藍海沒有興趣,則三眼武神就有意推自己師弟克豹上位。可是不管論人望、論名聲、論資歷、抑或論輩分,大海無量都遠遠勝過了克豹。克豹唯一的優勢,就只在於力量方面。

假如兩派正式合併,那麼便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把正宗終極神功的心法隱瞞下來,不傳授給大海無量了。一旦得到正宗神功心法,大海無量亦肯定能夠解開身上枷鎖,恢復本身真正實力。到時候,克豹連最後一點優勢都喪失殆盡,自然也不可能和大海無量競爭掌門人的寶座了。

正因爲有了這個顧慮,所以雖然三眼武神預先就確定了“無量武神”屬於可以拉攏的對象,並且爲他在新生〖終極無量派〗裡留了個長老地位,然而實際層面上,三眼武神回來地球以後,卻始終沒有和“無量武神”進行過任何形式的接觸。直至這次逃亡過來無量島,情況危急,可謂火燒眉毛了,三眼武神才迫不得已,將正宗終極神功的口訣心法,拿出來交給無量武神進行修煉。

當日藍海和白無邊約戰,同樣也是中了這位前任海虎的暗算,並施加以“修羅天鎖”。不過當時白無邊對藍海心存輕視,所以並沒有使用二十五重天的全力。藍海則暗中逆轉“終極扣心鎖”心法,片刻之後就把身上這副無形枷鎖解開了。但白無邊對付大海無量,卻絕對只會全力以赴,沒有半分留手。兼且天鎖已經在大海無量身上存在了整整幾十年時間,想將它解開,便非一朝一夕之間能夠辦得到的。

確實,大海無量當年曾經也曾擁有過二十五重天的極限力量。可是被禁錮了近半輩子以後,這份力量卻不可避免地,將會出現大幅度衰退。必須也就是說,即使解開天鎖,大海無量也必須再重頭修煉。至少需要一年以上的時間,“無量武神”才能真正重回顛峰。可是現在……

大海無量和三眼武神沒有一年時間,甚至連一星期時間都未必有。遠水難救近火。所以無論如何,他們如今便必須將這場戰爭繼續拖下去,一直拖到藍海前來救援爲止。在那之前,不管無量島的戰士們究竟戰死多少,他們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絕對不能出手。否則的話,他們就只會……自取滅亡。

白無邊想要拖,大海無量和三眼武神也想要拖。但“終極武神”流星卻已經不想要繼續再拖下去了。從少年時還在師父禪宗門下學藝開始,流星就極度討厭自己這個三師弟。後來禪宗自覺年老,要退位把“終極武神”的稱號與地位交給自己門下四名徒弟之一,千挑萬選,終於選中了三眼武神。自覺本應屬於自己的東西被搶走,流星對三眼武神已經不再只是討厭那麼簡單,而是赤裸裸的憎恨!

流星想方設法,終於將三師弟趕出〖終極派〗,如願以償地當上了“終極武神”。但他卻沒想到三眼武神竟然能夠別開局面,自己建立起〖三眼族〗。不久前的聯合國大會重新評定“大地十大武神”,流星又狠狠地出了個天大洋相,最後連十大武神的前五名都擠不進去。相反三眼武神卻能進入前五。在大地人民的心目中,三眼武神無論聲勢威望,都已經大大超越,並且凌駕於流星之上。

流星雖然身材魁梧,但心胸實在說不上有多麼開闊。對藍海他固然恨之入骨,而對於三眼武神,他更加恨不得能夠把自己這三師弟剝皮抽筋,然後五馬分屍。故此白無邊只是稍露招攬之意,流星馬上滿口答應,更主動招集〖終極派〗各支派的強者武神集合,協助白無邊先破東瀛扶桑、再破〖克豹皇城〗、又破〖三眼族〗,最後則是揮軍無量島,誓要親手滅殺三眼武神而後快。

〖終極派〗與〖無量派〗同室操戈,雙方都高手盡出,精銳全起。接連打了七天七夜,無量島所有外圍據點已經全部被擊毀拔除,只剩餘無量島本身而已。彼此在島岸沙灘上又是連場鏖戰。依託着島嶼上建立的防禦體系,〖無量派〗戰士們傷亡雖重,但始終穩守灘頭,未退半步。〖終極派〗的精銳已經衝了好幾次,但除去拋下更多屍體以外,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取得任何進展。小小一個無量島,赫然變成了恐怖的絞肉機,無節制地大量吞噬着交戰雙方的生命,更永無止境地貪婪渴求得到更多鮮血。

流星雖然痛恨三眼武神,可他畢竟也是〖終極派〗門主,始終要爲自己的門派利益着想。單單爲了殺殺自己的三師弟,就將自己整個門派拉上去給三師弟陪葬,這種蠢事流星還做不出來。而在目前情況下,要想打破僵局,辦法就只有一個:由流星自己親自動手。

尖銳鳴笛聲驟然響徹天空,無量島上裡裡外外,幾乎每個角落都可以將這聲音聽得清清楚楚。成千上萬名〖終極派〗的精銳戰將,隨之就像潮水般退了下去。緊接着,停泊在外海上的那艘大型戰艦(並非宇宙戰艦,僅是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已經十分落後的航空母艦)甲板上,便赫然出現了一條身高几乎達到三米之巨的魁梧身影。〖終極派〗正門主,“終極武神”流星!

身上所穿的合金鎧甲,在陽光下顯得閃閃生輝。披風隨海風飄擺,不住發出獵獵之聲。兩條赤紅戰紋彰顯出其尊貴身份。單從外形來看,確實威武雄壯,宛若魔神降世。他擡頭仰首,兩道如閃電般凌厲的目光橫越長空,筆直射向位於遠處無量島中心位置的“族王塔”,滿懷憎惡仇恨,死死盯在三眼武神面上。

雙方距離至少也有七、八公里遠,但憑着武神強者的敏銳五感,卻彼此都能將對方看得明明白白,就彷彿對方根本距離自己只有咫尺之遙。不要說目光不能殺人。這剎那間,三眼武神真真確確地感覺到了,自己雙眼赫然一陣痠痛,下意識地就要流下眼淚。

三眼武神心下暗暗吃驚,額頭正中的第三隻眼隨即打開,自動放射出一股柔和光芒。航空母艦的甲板上,流星那具雄偉身軀驟然晃了兩晃,面上神色赫然出現了片刻的迷惘與恍惚。但只在眨眼之間,流星已經迅速擺脫了“天眼”影響,重新站穩了腳步。忌憚和厭惡再加上仇恨與鄭重,種種思緒相互交織,令他五官扭曲,咬牙切齒。“終極武神”提起右腿用力向下一跺,斷聲道:“師弟,給我刀!”

〖終極派〗副門主通天武神,就彷彿是自己大師兄的影子一樣,永遠也隨侍在側。流星話聲才落,他立刻必恭必敬地彎腰答應道:“師兄,請取刀。”捧起從東瀛扶桑取來的戰利品“阿修羅”,雙手奉上。

神兵入手,卻驟然發出“嗡~”的龍吟之聲。刀身激烈顫抖,彷彿不甘心爲敵所用一樣拼命掙扎。流星嘿聲冷哼,猛然催谷磁場力量,厲聲大喝道:“他媽/的廢銅爛鐵,給我安靜下來!若不肯幫助本座殺敵,本座就將你扔進鍊鋼爐,將你熔成鐵水,再重新鑄造成尿壺來使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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