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32

開店以來,伍一、丁贊東每天都趕早市。後來伍一對媳婦說:倆人出來買菜是浪費人力資源,丁贊東馬上說:“那就我來買。”

伍一抿着嘴,看着執意的媳婦。僵持的協商,最終還是丁贊東留在了店裡。

把裝菜的袋子裝上車,迎着晨曦,伍一輕鬆的蹬着車往回走。

每天購買的食材只供當天使用,如果有客人涌來,他們只好就近取材。總之,要保證魚、肉、禽、蛋、奶……的新鮮。

車到酒店,員工們紛紛出來卸菜。

“大哥,”正在廚房裡和員工一起佈菜的伍一,接到伍三打來的電話:“我二哥出事了。”

“快說。”伍一聽着電話,走出後廚。

“我二哥被抓了。”

“啊,”伍一的腦袋嗡的一下,他不常鳴叫的右耳朵,頓時響了起來。“三弟,你馬上到我這兒來。”和伍三掛斷電話,他到後廚把媳婦叫出來。

不多時,伍三急忙急火的來到酒店。

伍一夫婦把伍三招呼進店,丁贊東直接和洪紅通話。

洪紅連哭帶嚎兒,向大嫂述說了事情的經過。

丁贊東明白後便安慰洪紅,並告訴她對老媽要守口如瓶。一葉孤舟的洪紅只有俯首帖耳的等待。

丁贊東掛斷電話,並沒有馬上說話。

“能達到什麼程度?”伍一詫異的問。

“敲詐,賣淫……”丁贊東的語調並不平靜。

“老二也真能作。”伍一氣憤的說。

“他不就那樣,”伍三說:“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

伍三的話正中伍二的要害,特別是喝起酒來,往往是誰兒都不對,誰兒都虧他的情。做爲伍氏兄弟,或多或少都有所領教。然而,面對突如其來又十分棘手的事兒,三個人都沉默了。

“三弟,是你二嫂的電話?”伍一打破沉寂,沒話找話的問。

“我二嫂讓把事情告訴你和大嫂。”

聽到這麼轉彎抹角的話,伍一隻有無可奈何。

丁贊東看出疑惑的丈夫,“俗話說:寧在小叔子懷裡坐,不在大伯兒子面前過。”

“都是哪輩子的黃曆了。”伍一卻樂不出來。“贊東,你安慰好他二嬸。事已至此着急也沒用,家裡一定幫助他們渡過難關。”

“他二叔二嬸把家裡的人當恩人了。”丁贊東說。

“今晚五點半的車,我們去。”他們馬上安排行程。

“只能這樣了。”丁贊東說。

“三弟,你到底去不去?”伍一問。

“大哥,那我就不去了。”伍三沒有底氣的回答。

伍一夫婦知道伍三的難處,“那你就不去吧。”伍一繼續用話將着伍三。

“大哥,”伍三急着說:“一個人,你這酒可得咋喝。”

伍一知道三弟的顧慮,“你去就足夠了。”

“三弟,和你大哥去吧,還是個伴兒,遇事好商量。”丁贊東寬慰着伍三。

接着,伍一把需要帶的錢和妻子說了。丁贊東馬上到對面的銀行取款。伍一又吩咐做菜,中午回家吃飯。

伍三十分贊同大哥的決定。

“和媽吃飯,順便給你請個假。”伍一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到頭兒嘍。

丁贊東取錢回來,進店後說:“告不告訴五弟他們?”

“不用,”伍一說:“也不是什麼好事兒,等我們回來再說。”

伍三並不贊成大哥的大包大攬。因爲五弟知道後人不去,錢還是要拿的。或許大嫂也是這個意思?他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大嫂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丈夫的意思也是她的意思。伍家沒有大哥、大嫂的操勞和付出,就沒有伍家的安逸和穩定,特別是伍四事件以後。

同是哥兄弟的伍三,感到自愧不如。儘管帶着孩子生活的伍三,看似不如哥幾個,但他也是很有文采的人。學生時代,他癡迷武俠小說。初中的時候,媽媽發現後多次告誡他,讓他好好學習。伍三從公開看到直接轉入“地下”。每當熄燈睡覺的時候,他在被窩裡用手電看了一冬的小說。結果他的眼睛近視了,看不見黑板上的字。父母知道後,讓伍一帶着伍三配了眼鏡。由此學習下降,高考沒進分數線。他不準備再讀了,隨後進了知青廠。

當時政府爲了緩解就業壓力,企業應運而生了知青廠。既解決子、女的就業,又使家長無後顧之憂。伍三在知青廠幹過一年,廠長發現他有組織材料的本事,就讓他進了辦公室,在辦公室裡他幹了幾年。後來知青廠不景氣,辦公室人滿爲患。他被裁到車間不久,就接父親的班了,正式成爲一名國企工人。然而,也不知道需要產品的那些個單位都跑到哪兒去了,一個爲國家創收的工廠,生產出來的產品竟沒有人要。廠子停工停產,接着是無限的等待,後來又長期放假。伍三很有前瞻意識,工廠停工停產的時候,他就買了一臺三輪車,幹起拉人載客的買賣。用伍三的話說:迫不得已而爲之。因爲他已經和媳婦離婚,孩子又在他身邊。

他和媳婦是和平分手,究其原因,後悔沒有主見和方向上。他的所作所爲讓媳婦看不到一點兒希望。與此同時,伍三把一個好端端的家親自帶進灰色地帶。

他的媳婦很能幹,她自己有個攤位,維持一家人的生活是綽綽有餘。可是人總不能停滯不前吧。面對事業和家庭,無論遇到什麼都要努力前行。而伍三卻在這個時候,放慢了腳步。看着媳婦不辭辛勞的工作,他早早就收工到家,把飯菜做好,一邊喝着酒,一邊等着媳婦回來。當媳婦回家,他的酒已經喝得差不多了,舌頭大得聽不清楚說的是啥兒。媳婦上桌吃飯時,他卻睡着了。媳婦聽着呼嚕不斷的丈夫,早已心灰意冷。這時一樣有個攤位的“同學”,每天都過來幫她收攤,然後請她吃飯。開始她並不買他的賬,可是時間長了,也就沒有了“排斥”反應。每次回家媳婦都對他說:“吃過了。”伍三二話不說就把桌子收拾下去。這次媳婦撞着膽子把他領進家。伍三見到媳婦的同學,立馬到廚房弄了幾個菜,和同學喝個痛快。吃飽喝好還沒等同學走,他便鼾聲四起。由此,這位同學也不客氣了,天天到家和他喝酒。儘管伍三殷勤的招待這位同學,但是這位同學還是和他媳婦分開了。然而,在以後的日子裡,伍三和媳婦之字未提她的這位同學。恰恰是同學的離去,伍三怎麼也喝不出和同學倆的氣氛。沮喪之時,他遇到了多年不見並和他一樣高,一樣虎背熊腰的同學。他的同學很熱情,也很講究,見面後就把他請進了飯店。倆人飲酒敘舊十分的投緣。吃完飯,伍三搶着結賬,結果被同學搶先結了。而後,他和同學由飯店轉爲家裡的座上賓。長達一年多的對酒當歌,媳婦和他提出了離婚。這時,伍三才知道什麼叫引狼入室。既然他知道同學和媳婦的種種行爲,他始終遵循只要酒壺不倒……

“我算徹底認識你了……竟能活得這麼滋潤。”

或許,就是媳婦這句話把他驚醒,他沉吟着,“孩子留下,你走吧。”

“孩子還小,應該由我撫養。”媳婦十分堅決的說。

“孩子是伍家的根。”伍三高八度的聲音使媳婦終於看出來他的那點出息。一晃十年過去,伍三的兒子已經長大。由於單親家庭,對孩子的教育又是盲區,孩子逐漸形成安分內向的性格和學習的不斷下降。十年間,伍三的媳婦不斷看望兒子,每次見到兒子對她的觸動都很大。現在孩子大了,她和伍三進一步商量,把孩子接到自己身邊。伍三說:“你就不要做白日夢了。”僵持之下的伍子賀把這事兒和大爺、叔叔們說了。伍一對伍三說:“三弟,你好糊塗,怎麼能是白養呢?”伍一說:“孩子都這麼大了,什麼都明白了。他媽家的條件好,孩子能吃着虧嗎?更何況人家也是親媽呀。”

伍三無語了。

“到啥時候都是你們的孩子,”伍一說:“跟着你,只有蹬三輪兒。”

本來,老媽帶孫子這麼多年,也捨不得讓孩子離開。但是兒子、媳婦們的一番話,老媽也就不能再說什麼了。由於伍三的不爭氣,不但傷害了兒子同時也傷害了兒子他媽,又給老母親增添了負擔。自從兒子到他媽那兒,孩子纔有了成長的空間,逐漸有了自信。因此,伍三懸着的心也落兒了體兒,有了幹活的熱情,蹬車也就靠住點兒了……

“三弟你坐,我到車站買票。”伍一說着出去了。

“哦……”伍三愣怔着,看着大哥出門。

自從伍一考取了駕照,買了臺二手車。他開車上路的時間不長,只要一個人能辦的事兒,絕不讓其他人上車。伍三十分理解大哥,特別是父親走後,母親便失去了生活支柱,原本由兄弟幾個撫養的母親,終由大哥大嫂贍養。母親沒有了後顧之憂,弟弟們也擇意而安。在這十多年裡,大哥、大嫂在撫養母親的過程中從未有過怨言。在伍五結婚後,他和大哥一起撫養母親。

伍一買票回來,丁贊東把燉好的菜裝上,“拿着韭菜、肉絲,到家炒。”

“嫂子,媽家啥都有。”伍三說。

“拿着,媽最愛這兒口。”

伍一和員工們說:“你們肩上的擔子重了。”

四十多歲的廚師長,說:“放心吧,老闆。”

“我們在媽家直接上車,”伍一對妻子說:“一切交給你了。”

“快和三弟走吧。”儘管她有惜別之情,但是臉上仍是深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