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燦心情有些沉重,雖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的道理,張燦也是懂得的,但一起出生入死過那麼久的兄弟、朋友,說散,馬上就散了,甚至是從今以後,這一輩子,也未必會再有後會之期了,張燦想想還是覺得有些不忍。
蘇雪見張燦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知道張燦心中不捨的,是那份朋友之誼,蘇雪不忍看着張燦失魂落魄,當下便站起身來,對張燦說道:“張燦我想出去走走,陪陪我,好嗎?”
張燦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他突然覺得,自己混身在商場,雖做的是神秘莫測的古玩生意,但這樣下去,早遲會有一天,自己會覺得很沒趣,甚至是厭倦,可是,要和楊浩一樣找個清淨的地方,去種種田,賞賞花,喝喝酒,逗逗兒子,那樣平平淡淡的過上一輩子,張燦自是沒那個想法,但除了做生意,和過平淡的生活,這兩條路之外,張燦一時間又想不起還有什麼事,是自己想要去做的。
這個時候,街道上的人漸漸地少了很多,大多數的人還得按時上班,掙着那爲數不多的工資,拿回去養家活口,或者是爲後代造福。
蘇雪挽着張燦,毫無目的的順着大街往前逛,兩人走了足足十幾分鍾,橫穿過另一條大街,前面便是一片服裝城,蘇雪突然想起,張燦的張氏古玩店,不久就要開張了,但張燦這人,平日裡也不太在意儀表,對於穿在身上的衣服,更是沒有特別的要求,三五百塊錢一套的,他照樣穿在身上,根本沒想過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的那個教訓,以致不少的人,第一眼看到張燦,都是覺得他老土!而且看不起他,這事,說起來,自己還有一部分責任,說明自己平日裡也不他關心他的日常生活。
蘇雪想着,便拽着張燦要進到服裝城裡,張燦怏怏的,跟在後面,正要進到服裝城裡,迎面走來七八個扛着塑料行李袋的農民工,其中一個見到張燦,不由尖叫了一聲:“二哥……”
張燦一愣,看着幾乎就要檫肩而過的那個人,說道:“海子!怎麼是你,你幾時到京城的,都幹些什麼?”
海子是張燦老家的一個遠房親戚,不是一個村,卻在一起讀過書,兩人還挺合得來的,而且兩家也時常在走動往來,只是後來張燦讀高中那會兒,海子便輟了學,跟着他老爸出門打工,一直就沒再見過面了,想不到今天又遇到了一起,
其他的幾個人,張燦也是覺得眼熟,但一下子卻又記不起名字來,想來,也應該是自己老家的,和海子一起打工的工友,人說“人生四大喜”裡,就有“他鄉遇故知”這一句話,這時張燦不但見到了老鄉,還遇到了一起讀過書的同學,心情自然是好極了。
海子見蘇雪人又漂亮,又有氣質,挺着一個大肚子,而且還大大方方的挽着張燦的手,心裡便明白,這個美麗無方女人,便是自己有過耳聞的張燦的老婆,只是不知道這個自己該叫嫂子的人姓甚名誰。
海子他們幾個人一臉疲憊,但臉上卻帶着一股悲憤,海子說道:“二哥,我們,我們是在工地上幹活的……可是,可是我們……嗚……嗚……”海子說着,竟然哭了起來,其他幾個人見海子一哭,也紛紛跟着抹起了眼淚來。
張燦見狀,心知他們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委屈,當下對蘇雪說道:“蘇雪,這幾位都是我老家的兄弟,看樣子他們連飯都還沒吃,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地方,讓他們先吃飽肚子再說,行嗎?”
蘇雪瞅了張燦一眼,說道:“就這事,你還問我行不行,你這老公當得!”說完對張燦一笑,又對海子他們一行人說道:“海子兄弟,你們還沒吃飯吧,大家跟我來,我們先去吃飯,有什麼事吃了飯再說,行嗎?”
蘇雪說完,領頭轉過一條街,找了一家小飯館,這種小飯館,大抵都是那種家庭制的,老闆也是掌勺的大師傅,更兼跑堂收銀,搞衛生,那小飯館的老闆一見蘇雪,以爲她不是跟張燦和海子他們一起的,人又漂亮貴氣,像這樣的女人,十年八載也沒見到過會光臨他這種小飯館,當下一個勁地點頭哈腰的,討好蘇雪,對張燦他們幾個人卻是不聞不問。
張燦心裡雖不喜歡這樣的勢利眼,但有不便直接發作,再說蘇雪安排飯菜,和自己安排都是差不多,那個老闆見蘇雪點菜點飯,也是給他身後的這一羣人,這才明白她們原來是一夥的,只是他始終也沒搞明白,這麼一個貴氣,漂亮的女人怎麼會,怎麼會和一羣農民工混在一起。
蘇雪點的飯菜多,那老闆一下子也忙不過來,便招呼他們先坐着等等,趁這時間,海子便對張燦說起他們的經歷。
“二哥,是這樣的,我們在建築工地上幹活,進去的時候,我們說好的,半年發一次工資,年底一次結清,平日裡一個月給我們三百塊零花錢,我們覺着那樣也挺好,就跟他們簽了合同,合同上說,只要我們老老實實地幹,不但不會少我們的錢,還會在年底給我們獎金,但是,我們要是偷懶,或者是搗亂,他們就有權開除我們……”
張燦點點頭,“這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你們也做得很對,現在在外打工,都是有合同的,誰要是違約,那可是不好玩的事,海子,別是你們不想幹了,想回家還是跳槽,被扣了工資,是不是?”
海子搖搖頭,繼續說道:“我是去年六月份簽好的合同,幹到現在也是一年多了,前幾個月,倒也還好,一個月三百塊還是準時下發,可是,過了不久,有個管理員便對我們說,老闆手上有點緊要拖延幾天,開始我們也覺得,這人,誰都有個轉不動的時候,既然老闆都親自出來說了,拖延幾天也就沒多大的事,不就幾天嗎,再說老闆也答應,後面給我們加工資,所以,我們就答應了。
“誰知道那個老闆答應過的事,一拖再拖,從那此過後,老闆幾乎是個兩個月才發給我們一次零花錢,一次纔給四百塊,到後來兩三個月也沒下發一次零用錢,誰要是稍有不滿,他便隨口找個由頭,按照合同,便把人給開除了。”
“我們幾個,我的時間最久一年多時間裡,只領了五次錢,還不到兩千塊,可是,可是……二哥,他們今天早上也把我給開除了……”海子說着,又要想哭,旁邊的七個人一個個都跟着底下了腦袋。
一年多的時間裡,給人家兩千塊,就把人家個打發了,這也有違天理了,但張燦還是問道:“你們的活,是計件的還是計時的啊,要是計件的,這可得看你自己的能力,有時能多掙一些,有時也掙不了錢,這事是沒法說清楚的,對不對?要是計時的,那也得看你們怎麼說的,是吧?”
張燦以前也幹過類似的活,這裡面的東西,他也知道一些,再說,和楊浩在一起的時候,楊浩也和張燦談起過這些事,所以張燦對這方面的事請,還是知道個大概。
海子抹了一把眼淚,說道:“我們先前說的,不論有事做,沒事做,都是按月的,一千五百塊一個月。”
“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個工地上的老闆,良心黑着呢,人進了工地,開頭還挺好,等人幹上幾個月,他便不斷地找岔子,一直到直接把人趕出去爲止,這樣一來,進去的人,每一個人都是白白的給他幹。”
蘇雪在一旁說道:“既然是白乾的活,爲什麼你們不早一點離開呢,或者去告他啊。”
海子旁邊的一胖子,說道:“嫂子,不是我們不想離開,這樣的事都是做了幾個月,我們才發現,都是想着等到半年的時候領了錢,就走人,誰知道就這樣,越陷越深,走吧,丟的錢太多了,不走吧,不但會繼續陷下去,到頭來還是一樣白白的給他幹了一場。”
海子說道:“二哥,嫂子,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工地上又有好幾個保安,我們工地上本來是已經停工了半個月了的,我和這幾位,每個人的工資,都是好幾萬塊了,都是在想,我們現在直接走人那是沒有可能了,可是出門在外,天天玩着也不是個事,對吧,我們幾個就去找工地上的老闆,想求他給點活,我們繼續幹下去,誰知道,那個老闆說,我們人去這麼多,是在想威脅他,便警告說,我們要是再不滾蛋,就讓保安把我們抓起來,送到派出所去,我們幾個人害怕,就出來,誰知道不小心,碰到了一個花盆,那個老闆便不問青紅皁白,叫來保安,把我們幾個的姓李都給扔了出來,還說要是不服的話,就讓我們去告他,但是,到時候,他會用我們的工資錢,請人來對付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