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已經消失在遠處的地平線上,李月軒坐在北京城南郊十里外的望風亭中,看着那獨孤明和王瓊遠去的馬車,一陣失神。
獨孤明走了,和王瓊父子一起回江南去了。王瓊本來是不用這麼早去南京上任的,但在王景隆將在蒔花館的事告訴他後,他才忽然決定先行離開。
王瓊是個很聰明的人,在聽到王景隆的話後,雖然對兒子暴跳如雷,卻很快想到了和李月軒在一起那自稱“朱壽”的人身份。他也想通了爲什麼在那日的早朝上,正德會說出那麼一句“自己的兒子都管不好,還當什麼官”。
王瓊知道自己的兒子得罪了皇帝,儘管知道這個皇帝不是那種爲了一點小惡就會狠下殺手的人,但王瓊還是擔心兒子的安危,因爲朝中不乏利用一點小事做文章的人。所以,王瓊決定早早點着兒子去南京。
獨孤明也決定一同去,他到京城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他在這裡最高興的事就是遇到了玉堂春和王景隆,一個是他渴望已久的紅顏,一個是不打不相識的朋友,可是因爲李月軒的出現,讓玉堂春“變心”了,王景隆甚至得罪了當今的皇上,獨孤明忽然發現有李月軒在的地方,他始終是一個配角,永遠不可能得到別人的注意。所以他決定回去。
談不上什麼恨不恨的,獨孤明是這樣告訴李月軒的,其實對於李月軒,獨孤明始終把他當作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只是,現在獨孤明在李月軒面前忽然覺得自己好自卑,他和皇帝交朋友,得到皇帝的寵信,自己卻流連青樓,苦心追求的女子竟然被他一出現的就給搶了過去,面對這一切,獨孤明還能有什麼說的?
走了,獨孤明走了,王瓊父子走了,獨孤玉也走了。
獨孤玉是哭着上路的,他那戀戀不捨的目光中滿含淚水,讓李月軒看的心疼,他想挽留,可是他知道獨孤明不會留下來的,獨孤玉自己或許會,可是獨孤明要走,她最後也會走。
獨孤玉泣不成聲,撲在李月軒的懷裡,要他一定要回江南去看自己,李月軒答應了,儘管知道自己和獨孤明之間出現了問題,但他知道自己還有獨孤玉這個妹妹。他是一定要回江南的,不僅是爲了獨孤玉,還因爲那裡還有一個人是他必須去面對的。
望風廳,當初劉健、謝遷兩位大學士致士離京時,李東陽在這裡送他們離開,當時劉、謝遷卻沒有什麼好臉色,換作李月軒了,結果也差不多吧!因爲王景隆一雙帶着怨恨的眼神總在不遠處盯着他。
李月軒並不在意王景隆的眼神,李月軒知道他更多的是在嫉妒自己。他喜歡玉堂春,結果玉堂春卻喜歡自己,一向自詡風流的王景隆自然會遷怒於自己。不過李月軒不在乎。
獨孤兄妹上了車,獨孤明走進了車廂就沒有再探出頭來。只有獨孤玉一雙白皙嬌小的玉手在在車上不停的來回擺動,嬌俏客人的臉蛋兒上,那一臉的不捨和留戀讓李月軒心裡不由陣陣難受。
回到家的時候,時辰還很早,因爲獨孤明走的就很早,李月軒半*半坐在椅子上,似乎很累很累。他沒想過交上了一個新朋友,就會失去一個老朋友,儘管現在說這話還顯得過早,可是一想起獨孤明那充滿了無奈和酸楚的話,李月軒知道,獨孤明是不可能想從前那樣和自己把酒談天了。
時近中午,李月軒進宮,正德見他一臉沉悶,不由好奇的問:“月軒,你怎麼了?有人欠你錢了?”
李月軒微微搖了搖頭,苦苦笑道:“沒有,知人走了”
“知人?”正德並不熟悉獨孤明,上次見過面後,他也沒放在心上。
“就是咱們在蒔花館見到那個人,獨孤明”李月軒微微嘆息了一聲,走到御案前的階梯邊,坐了下來。正德腦中想了想,恍然道:“哦,是他啊,就是和王景隆在一起的那個人?”
李月軒點了點頭,笑道:“恩”
正德沉吟片刻,看了看李月軒臉色不太好看,小聲問:“月軒很重視他?”
李月軒擡起頭來看到正德一副關心的模樣,忽然想到人家可是皇帝,有情緒也不該讓他來安慰自己,忙笑道:“恩,他是我的好朋友,我沒事的,哈哈~厚照今日沒上早朝,還去上午朝嗎?”
正德點點頭,道:“朕今日有些事要在午朝上處理了”
李月軒見正德說的嚴肅,不由來了興趣。笑道:“什麼事?”
正德嘿嘿一笑,才嚴肅片刻又沒個正經的笑了起來,道:“朕要下旨讓月軒納玉堂春三人爲妾,讓月軒回家不會被四位嫂子刁難呀”
“去”李月軒瞧着正德那沒個正經的神色,不由哈哈笑了起來。
正德看着他終於笑了,也笑了,忙道:“月軒,今日陪朕去上朝如何?朕昨日想了想嚴嵩的話,覺得他有些話還是說的很對的,焦芳又是吏部尚書,又是內閣大學士,的確不太合適,朕想他也該放下一頭了”
李月軒聞言點點頭了,思忖片刻,道:“陛下說的不錯,吏部尚書一職十分重要,不僅考覈百官,還掌握升貶之權,若是讓內閣大學士兼着,權柄不免過於大了”
正德見他同意,問道:“月軒覺得朝中可有誰合適這個位置?”
李月軒看他拿國家大事來問自己,心裡不由一苦,他連百官都認不得幾個,哪知道誰的能力強,誰的官聲好,誰合適這個位置。看着正德那詢問的目光,李月軒忽然想到李東陽說的話:“軒兒,吏部左侍郎張彩是個不可多得的棟樑之才,如若有機會,你在陛下面前不妨替他多美言幾句”
李月軒自然不知道李東陽、張彩和王瓊的離間計,李東陽因爲不想他捲入朝爭也沒有告訴他,李東陽會這麼交代,不過是想通過李月軒走走後門而已。不過李月軒此刻卻不由眼前一亮,道:“厚照,現在吏部侍郎裡右侍郎王瓊被貶到南京去了,只有左侍郎張彩在朝而已,臣看張彩爲官正直,而且久在吏部,由他任尚書一職正好”
正德點了點頭,沉吟片刻道:“月軒說的對”頓了頓,正德忽地哈哈一笑道:“朕還以爲你會推薦你岳父到這個位置上呢,想不到你竟然會推薦張彩,看來月軒是真心爲朕着想啊”
“啊---?”李月軒恍然看了正德一眼,這個皇帝會問自己意見,原來打的是這麼個主意。恐怕他也會擔心自個舉人爲親吧。
笑了笑,李月軒不無感慨道:“厚照,我岳父說到底還是個讀書人,雖然當了這麼多年的官,可是卻始終不諳官場的規矩,否則也不會得罪……”頓了頓,李月軒苦苦一笑,接着道:“在禮部,我覺得很合適他,每日清閒度日,舒服的很,若是讓他去管着天下百官說不定反而會惹他老人家不高興呢”
“哈哈~~~月軒這話說的,哪有不想升官的,好吧,朕看禮部尚書一職一直由李閣老兼着,不如就讓你岳父來當吧,還有戶部尚書韓文,這些天來一直上書請辭。朕想就準了他吧,當初要不是李閣老一直保着,朕早就讓他回老家了,整天上摺子彈劾別人也不嫌累”正德笑眯眯的說着,接着問李月軒道:“月軒看這戶部尚書找誰來擔任呢?”
李月軒瞧着正德那信任的目光,心裡不由一苦,自個現在算不算是皇帝特別顧問了?這天子伴讀都快當成天子顧問了。
“我看楊廷和滿合適的,他在南京時也是任戶部尚書,對這個位置應該比較熟悉,而且楊廷和剛剛入閣,內閣裡有我爺爺和焦芳在他暫時恐怕也就是打打下手的,不如給他個尚書做着,多爲你分分憂也是好的,你看呢”
正德一聽,不由眼前一亮,笑道:“好,就依月軒的,想不到月軒不但能文能武,對朝政也洞悉透徹,朕不讓你做點事會不會太浪費人才了?”
“別,我這個人懶散慣了,你還是讓我繼續懶下去吧,一會還得去蒔花館接那三位,回家還不知道怎麼折騰的呢,你就放過我吧”李月軒看正德那神色似乎又要給自己封個官了,忙打起了哈哈。
倒不是李月軒不想當官,只是那天他翻了一下大明百官冊,發現裡面着實沒有一樣適合自己當的。
李月軒想當的官,自然是不用上朝,又不用天天去衙門,每個月拿着俸祿吃喝玩樂就行,這種典型的現代人想法,在明朝哪能找到合適的職位,所以他自個便就打消了作官的念頭。
正德瞧他腦袋搖的跟波浪鼓似的,臉上一陣失望,苦澀一笑,道:“哎,朕到想看看你什麼時候才肯出來幫朕”說着,正德理了理龍袍,笑道:“朕要去上朝了,你去不去?”
正德純屬好玩瞎問,李月軒要是願意去上朝,那公雞都會下蛋了。
李月軒嘿嘿一笑,正要拒絕時,門外忽然響起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皇兄,李月軒來了嗎?”
“皇上,臣陪你去上朝”看着永福永淳滿臉高興的走了進來,李月軒立馬向正德乞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