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波才還在謀算何時能夠佔據長社,甚至她已經想好要如何向遠在鉅鹿的張角請功,他甚至幻想着能夠更進一步成爲一大方的渠帥而不僅僅侷限於潁川一帶,當然想法都是美好的,人總要有些盼頭纔能有奮鬥的動力,波才的期待並不算很大,一俟擊敗朱儁和皇甫嵩那麼很長一段時間內潁川都不會有什麼戰事,漢軍也暫時沒有餘力來管已經完全淪陷的潁川了,那麼張角理所當然會把潁川的事務全部交予波才,甚至會把兗州的攻略任務也交給他。
而這一切的前提都必須是朱儁和皇甫嵩被擊敗,實際上漢軍手裡的牌已經不多,洛陽還需要拱衛,各州郡都需要鎮壓黃巾,長社這數萬兵馬已經是靈帝能拿出最大的兵力了,畢竟潁川是大漢的學術中心,若是潁川淪陷,那麼靈帝需要承擔的來自清流和潁川士子壓力和責難,而這顯然是靈帝不願意面對的。
而這也促使靈帝下令拜曹操爲騎都尉,率領最後一點能夠抽調的兵力馳援潁川,而得到消息的波纔開始焦急,潁川所有黃巾都已經被他抽調來圍城,剩下的只是些沒有戰鬥能力的婦孺和傷兵,對於曹操率領的這一部他沒有任何機動兵力可以阻止,並且曹操率領的是騎兵,波纔對於自己麾下的這幫農民兵還是知之甚深的,潁川黃巾雖然聲勢浩大但是卻不過千餘騎兵,根本不足以阻擋曹操的援救,那麼剩下唯一的辦法就只有強攻長社,只需在曹操馳援到之前破城波才就已經大獲全勝,而接下來只需要佔據長社就能讓曹操無功而返,騎兵,畢竟是無法攻城的,而曹操既然奉命馳援必然不可能攜帶攻城器械,那麼曹操也只能看着拒城而守的波才徒呼奈何。
就在波纔得到曹操奉命馳援的消息之時,朱儁和皇甫嵩也同樣得到消息,而這個消息使得朱儁對於徐濟的策略產生了抗拒,試想只需要堅守到曹操支援到長社就不需要冒險出城作戰,相比於兩者的風險,被波才擊敗的朱儁還是希望選擇更加保守的後者,但是皇甫嵩卻持反對意見:“公偉,你我奉詔討賊時,兵出洛陽皆知洛陽兵力空虛,曹孟德馳援的兵力絕不會多,能否在城中餘糧告罄之前抵達尚未可知,又如何依靠?文烈已然準備好了,我們豈能失信於人?”
朱儁當然無法反駁,他當然知道寄望於曹操的支援並不實際,但是他不敢冒險了,之前的失敗讓他難以保持平和的心態,當然最後並沒有更改徐濟的策略。
但是衝波纔得到消息的第二天開始,城外的黃巾就發動了猛烈的攻勢,顯然這次波纔拿出了真正的主力,守備的漢軍明顯能感覺到壓力的增大,而這些負責攻城的後方的督戰隊便是波才的親衛,波才急了。
幾乎同時徐濟和皇甫嵩都意識到了機會的到來,一旦人開始急躁那麼心態就會失衡,波才急於攻破長社,因此對於大營和糧隊都不再那麼警惕,顯然由於急於破城將精銳全部抽調唔攻城,徐濟甚至在波才離營攻城時摸到了黃巾答應外不遠處,大營裡只有負責造飯的老兵和少量的巡邏士卒,但是相對於如此巨大的營地這些士卒實在是太少了。
這些天來徐濟率部晝伏夜出,埋伏了不少黃巾的小隊人馬和斥候,對於這些離奇消失的士卒波才似乎絲毫不感到奇怪,這倒是有些叫徐濟驚疑不定,但是知道俘獲了一個斥候徐濟方纔得知曹操率部前來支援的事,而正是由於這個原因近來黃巾營中有不少逃兵,波才雖然彈壓卻不能完全杜絕,索性也就懶得管了,真正的主力不出現這些問題波才也不想費心在這些細枝末節上,徐濟爲此擦了一把冷汗,若是波才追查此事徐濟麾下這數百人只怕旦夕之間就會被揪出來,也幸而波才急於攻城沒有餘力顧及這些。
而得知曹操即將到來的徐濟還是頗有幾分複雜,這曹孟德一來,自己的計策是否仍然能夠順利實施就有幾分不確定了,而曹操這一來也的確讓波才露出了破綻。但是徐濟很快意識到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波才露出的破綻絕不容易,這是爲數不多的機會,只需要天公作美,徐濟便有信心一舉擊破波才。
長社城下的波纔在馬上眉頭深鎖,黃巾的進攻已經做到了他們能做到最大的努力了,但是漢軍的防守雖然有動搖卻仍然顯得十分堅韌,從正午到現在已經三次攻上城頭卻又被趕下來,眼看天色漸暗,士卒也都疲憊不堪,即便波才知道對面的漢軍一樣的疲憊,但是黃巾的確已經失去進攻的能力了。對於波纔來說,他同樣在搶時間,曹操的騎兵若是真的馬不停蹄,三日內定然能夠到達,換言之,波才只有不超過三日的時間,若是三日內長社不破波才只能率部暫避。深深看了一眼城頭仗劍而立的皇甫嵩,波才恨恨道:“收兵,回營。”
城頭的皇甫嵩當然注意到了波才,看着他撥馬退兵,皇甫嵩也暗暗鬆了口氣,黃巾一波接一波的進攻如同潮水將長社的防線衝擊的搖搖欲墜,雖然黃巾戰鬥力和兵員素質參差不齊,但是架不住人多,數次幾乎被攻佔城牆,都是皇甫嵩領着自己的親衛硬生生逼回去的,時至此刻,雙方都已經是強弩之末,但凡波才留了一手後手長社便歷史失手,好在波才收兵了,皇甫嵩一口氣鬆了立刻便覺得雙腿一軟,他已經在城頭廝殺了一天,年過四十的他的確已經疲敝不砍了,但是皇甫嵩深知將乃兵之膽,自己說什麼都是不能倒下的,他回頭以眼神示意親衛隊長,親衛隊長立刻從後面架住皇甫嵩的肋下,在披風的遮掩下倒也沒人發覺,而朱儁負責的另一邊也極爲慘烈,黃巾扔下了近三千具屍體,守城的漢軍雖有地利卻被悍不畏死的衝擊硬生生付出將近兩千人的傷亡,這數字讓朱儁和皇甫嵩感到巨大的壓力,波才若是用這種不惜士卒性命的方式攻城,也許,撐不到曹操到來,這讓朱儁心驚膽戰。
同樣歸營的波才也對於戰果十分的不滿,數次眼看就要佔據城牆卻被一次一次趕下來,但是對於黃巾戰鬥力來說波才的確已經不能苛求什麼了。
第二天一早波才便再次領兵前來,而城中也早早做好了準備,波才儘管急躁卻也無可奈何,儘管已經做好準備要以換命方式生生攻破長社,但是效率低下的讓他髮指,漢軍的抵抗之堅決也出乎他的預料,對於兩個老傢伙堅決程度,波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看這種程度,保守估計這種抵抗至少還能保持兩三天之久,這絕非波纔想看到的。
而城內的情況卻絕非如此,這是最後一天能夠提供足夠的糧草的供給了,而即便縮減供給也只能維持不足三天,而今日朱儁和皇甫嵩之所以敢於這樣做的也是因爲昨夜的一支箭,上書:“明夜動手”四字,朱儁和皇甫嵩從自己的親衛中挑出最精銳的三百人,這三百人不參與守城而是在城中養精蓄銳。
而隨着曹操的威脅越來越近,黃巾的攻勢也越發猛烈,甚至發展到長社城牆數次被波才佔據,若非朱儁組織百姓相助波才就能順利攻佔長社,遠遠觀戰的徐濟也不由得爲兩位奮戰在一線的老將軍擔憂,黃巾中亦不乏悍勇之士,朱儁就險些受傷,若非親衛護衛及時以身代受朱儁就幾乎當場喪命,但也因此激發了守城士卒的士氣,儘管岌岌可危可終究是守住了長社。
而這讓親自督戰的波才大爲光火,但是黃巾雖然人數佔優,但長社只有這麼大,每一次攻城的人也只能安置這麼多,波才雖急如油鍋上的螞蟻卻亦無可奈何,現在潁川的局勢已經漸漸偏離了他預想的樣子,由於黃巾精銳盡皆被波才抽調在此,各縣的壓力立減,甚至有各地守備反擊的情況發生,對此波才已然是焦頭爛額,而長社城久久不能攻下更是導致他的威信頗有些下降。
局面已經漸漸脫離了波才的掌控,近來莫名的斥候失蹤,糧隊遇劫,更是叫波才疲於應付,營中越來越多的士卒感到不安,軍心不穩,波才深感壓力,然而他此時已經是騎虎難下,不進則必死,雖然波才已經心生退意,但是他知道只要此役一敗等待他的只會是漢軍官兵無窮盡的追擊,就憑着如今黃巾各自爲戰的局面,波才只有一個敗亡的結局。而正是因此波才也報了必死的決心在求生了,甚至爲此不惜親手斬殺數十名逃兵,波才當然明白這麼做的後果,但是他別無選擇。
而另一邊的曹操也是快馬加鞭,麾下的八千餘輕騎給了他長途奔襲的資本,短短一天已經抵達滎陽,曹操並沒有選擇連夜趕路,他需要這些兵馬雖是保持能夠戰鬥,而朱儁和皇甫嵩的堅守也給了曹操足夠的時間,就在波才第二次連續一整天攻城未果之時曹操已經率部抵達中牟,通過在中牟或許的消息,曹操得知朱儁和皇甫嵩受困於長社,當即命令部隊原地休整,曹操的決定很簡單,明日一早騎兵奔襲長社,不給波才任何反應時間,曹操自信八千騎兵野戰足以擊潰黃巾。但也僅僅是擊潰,曹操甚至只憑自己本部這數千鐵騎決計無法全殲數萬黃巾,他需要做的事僅僅是解放長社城中數萬步卒。
而此時夜色悄悄將臨,城中三百精神抖擻的精銳帶着大量引火之物藉着夜色的掩護悄悄出城,遠處的大營亮起隱約的火光,站在城頭的兩位將軍神情凝重:“義真,成敗只在此一舉,糧草已然告罄,只盼天佑我大漢。”
皇甫嵩抽出了自己的佩劍,一邊輕輕的擦拭一邊道:“風起了,公偉,天已佑大漢了。”
朱儁擡頭看了看立在城頭書寫着”漢”字的大旗獵獵作響,慨然道:“合該波才一敗,義真,你且去歇着,一俟文烈得手,你便領軍出城吧。”
皇甫嵩深深看了朱儁一眼:“公偉無需多慮,只要潁川黃巾,陛下絕不會降罪。”
朱儁苦笑道:“我麾下十不存一,再好也不過是個將功折罪,不說了,令將士們好生歇着,說不得又是一場大戰。”
說罷二人走下城頭,城外隱隱綽綽的人影中,一個臉龐尚有幾分稚嫩的少年輕笑着道:“大事,績也。”少年身後站着兩個壯漢,面色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