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朱儁率部返回洛陽已經是七月過半,這期間皇甫嵩獨自領軍在東郡取得大勝,擊殺黃巾多達萬餘,成功奪回東郡。而這個消息大大安撫了靈帝焦慮的心,儘管此時他的天下正經歷着內憂外患,但是振奮人心的勝利還是給岌岌可危的漢室和劉宏帶去了喘息的空間。
徐濟此時已經不再關注局勢了,此時的局勢很簡單:張角被盧植死死拖住,而且張角必然不會是盧植這種久經戰陣的宿將對手,那麼在鉅鹿的黃巾主力,也是戰鬥力最強的黃巾被牽扯住了,潁川和南陽的黃巾又幾乎被全部剿滅,那麼洛陽周邊數郡的黃巾都翻不出什麼大浪來了。徐濟如今考慮的就是自己的未來將會去向何處了。
徐濟面臨的選擇有兩種:留在洛陽或者爭取外放。這兩種選擇都是有好有壞的,留在洛陽自然就有更多的機會,也同樣有更多結交權貴的機會,畢竟洛陽是帝都,也是權貴集中的中心。而劣勢也很明顯,自己是寒門,沒有可以依靠的家族力量,那麼只能選擇外戚或者宦官一方投靠,而徐濟卻並不想太早的牽扯上黨派之爭,也不想讓自己被打上某一方的標記。自己的力量還是太弱小,對於這兩方的龐然大物來說自己只不過是炮灰一般的存在。那麼外放呢?好處顯而易見,首先是自己不會被束縛和掣肘,實際上靈帝對各地的實際控制權並不強,也就是說徐濟幾乎可以說是在自己玩自己的,完全可以獨立存在自己發展。同樣的,暗地積攢自己的實力,這樣我是徐濟想要做的。當然這也並不是沒有壞處,外放爲官第一點就是不確定自己會被調派到哪裡,而且自己手頭上的資源是否能夠支撐起一地的事務呢?大門不論如何外放對於此時的徐濟來說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當然徐濟也清楚現在自己想的這些都是無謂的杞人憂天,但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徐濟還是希望能早作準備,徐濟需要的是儘量去爭取機會。那麼狠顯然能夠幫助徐濟的也只能是朱儁了,畢竟能爲徐濟說話也會爲徐濟說話的人,如今便只剩下朱儁了、
對於徐濟這一次的到訪,朱儁早有預料,他了解徐濟的性格,這是個善於把握時機的人,這一點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朱儁卻還知道徐濟最喜歡提前預備好應變的措施,無論任何情況和局面,徐濟都會有先手的安排,這一次的來訪怕也正是徐濟想要爲自己的未來謀劃了。
朱儁在正廳接見了徐濟。雖然已經脫離了戰場,但是不論徐濟還是朱儁都保持着軍營的風格,雷厲風行,徐濟沒有跟朱儁繞彎彎,而是單刀直入直奔主題:“將軍,文烈不想留在洛陽。”
朱儁料到徐濟必然會這麼說了,因爲此時的洛陽着實混亂,儘管迫於黃巾和邊患外戚和宦官選擇了合作,但是雙方畢竟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雖然不再大規模的對抗和爭端,但是仍舊存在摩擦,這種環境的確不適合徐濟這樣一個沒有背景的寒門士子。但是朱儁仍然還是故意問道:“爲何不願留在洛陽,帝都所在,想必於文烈也會有更多的機會啊。”
徐濟自嘲的笑了笑說道:“性命都不知能否保全何來機會?便是有機會徐濟只怕也是消受不起的。”
“莫非憂心外戚和宦官乎?若是如此,朱儁可以擔保洛陽的士人斷然不會放任他們爲難你的。”朱儁當然不傻,他在試探徐濟的內心想法究竟是什麼。
徐濟嘴角勾起了嘲諷的味道:“將軍這話就說的太大了,徐濟一介潁川無名寒門,洛陽世族高門大戶,斷然是看不上徐濟的,又如何會爲徐濟仗義執言?徐濟自問還沒有那般的身份地位。再看如今局勢稍定外戚與宦官就開始你爭我奪,徐濟着實不想捲入兩黨的爭端,若是留任洛陽還不若棄官歸鄉爲好。”徐濟是鐵了心不會留下的,洛陽城內如今亂成一團,宦官和外戚相互謀劃算計,相互侵軋,顯然是矛盾日深,徐濟不認爲自己留在洛陽還能超然的置身事外,而參與這樣的事,幾乎隨時面對着巨大的危險。
朱儁試探到這裡也明白了,徐濟的確是出於自保而不願久留洛陽。說實話,朱儁自己也不想留在洛陽,但是身爲新任的右車騎將軍,自己尚且沒有得到新的任命之前是沒有辦法脫身而去的,在洛陽這個權利中心,一步走錯可能就是身死族滅的下場。外戚和宦官的爭鬥愈演愈烈,想要明哲保身也越來越困難,念及自己都應付的十分吃力,朱儁也能夠理解徐濟對於洛陽的抗拒了:“文烈欲前往何處安身?”
顯然朱儁問的是徐濟想要去何處任職,而徐濟對此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首先不能是潁川,因爲通過郭嘉的謀劃幾乎可以說潁川已經是徐濟的囊中之物,但是明面上徐濟當然不會暴露出這一點,沒有必要浪費資源給自己一個潁川郡的官面身份,反正天下大亂之時誰手裡兵馬多誰就有話語權。而想要與潁川呼應,最好的無疑是南陽,但是一想到秦頡,徐濟就只能打消這個念頭,若是自己真被遣往南陽秦頡必然不會讓自己好過。那麼次之的選擇就是汝南了,但是同樣存在一個問題:汝南是袁氏的起家之地,勢力龐大,徐濟也沒有辦法解決袁氏這個龐然大物。那麼選擇就更少了,徐濟唯一還能夠選擇的便只是飽經黃巾肆虐後殘破的陳留,這也算是不錯的選擇,但是朱儁卻未必能爲徐濟爭取到這裡,徐濟的年紀始終是個問題。但是忋還是決定試一試。徐濟腦海中來來去去思考這麼許多其實也就是幾個呼吸間的事,這邊想好了之後徐濟終於是開口了:“文烈不欲離家太遠,畢竟還有父母要照拂。最好還是能留在豫州。”
朱儁當然不知道徐濟其實在已經來來去去取捨了許多地方,他也在思考豫州還有什麼郡縣有空缺能留給徐濟,思來想去也不見結果,索性再次問道:“文烈想必早有計較,不如你說說看。”
徐濟沉吟道:“文烈本想能夠在南陽抑或是汝南的,只是多少都有些不太方便,唯一還能考慮的便只剩下陳留了。”
對於徐濟所說的不太方便,朱儁也幾乎都能想到,但是同樣存在問題,怎麼安排呢?選擇不少,但是都必然會侵犯既得利者的利益,而徐濟顯然難以承受報復,徐濟一無背景二無靠山,那麼顯然勢必無法對抗世族的給予的壓力,陳留似乎變成了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選擇了。
當然這也不是兩人商議好了就能定下來的事情,徐濟當然希望就能夠安置在陳留,一則是距離潁川不遠,二則是陳留這裡雖然遭黃巾之禍嚴重,但畢竟底子還在,徐濟有自信在天下大亂之前給打造出足夠精銳的部隊和足夠堅固的防線。但是做決策的終歸不是徐濟或者皇甫嵩,如今朝堂之上的人事任命都是雙方互相妥協的結果,徐濟自問自己這樣的小角色是不入眼的存在,很可能只是給自己一個孝廉的身份作爲安慰獎一樣的對待,所以自己的官職終究還是落在朱儁身上。
這並不容易,可以說如今朝堂之上即便是貴爲皇帝的劉宏也無法事事都順心如意大至軍國大事,小至他換一個當值的小黃門都難以稱心,而靈帝對此也無可奈何,外戚和宦官的爭權在漢時幾乎代代不斷,皇帝強勢便能壓下雙方的爭端,而一旦皇帝軟弱雙方便幾乎不會吧皇帝太當回事,儘管靈帝想做一個好皇帝,但是漢室本來就是大廈將傾,而劉宏本身也並非是那種雄才大略的雄主,只能讓本來就從根部腐朽的大漢王朝更加的不堪。
很多時候劉宏也很無奈和無力,他即便做不到漢武帝那般但是至少能做一個守成之主,卻接受的是個爛攤子。徐濟覺得劉宏是個可憐人,空有抱負和理想,卻無奈被現實打擊的無能爲力,但是靈帝最後的荒淫無道,賣官鬻爵徐濟卻頗爲不贊同,劉宏身爲一國之君,在自己理想破滅後的做法和選擇徐濟能夠理解卻無法接受。
徐濟從來堅信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徐濟從來是抗爭的。不服輸,不認命,活着就要比別人更耀眼。徐濟的本性是暴烈的,只是他的經歷和閱歷讓他把自己的那一面很好的放在最深處。劉宏選擇自暴自棄的自己毀掉自己手裡的大好河山,這是他的選擇,但是真的沒有一點希望嗎?固然是有的,只不過是艱難和渺茫的,而劉宏在沒有走出第一步之時就害怕的退縮了。徐濟瞧不起這樣的決定。
徐濟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去做什麼,他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想要做的事,再小的一步也是前進,而這種感覺,徐濟相信劉宏是無法瞭解的。
而很快,徐濟就等到了他一直等待着關於他的安排:“舉徐濟爲孝廉,念其破黃巾有功,緊破格擢用,令其爲陳留縣督郵。”可以說這已經大大出乎徐濟的意料了,不僅給了徐濟名正言順的孝廉身份,竟然真的把他外放到了陳留,可想而知這件事朱儁定然花費了不小的力氣,不過這對於朱儁來說算不上什麼太麻煩的事,因爲朱儁被遷爲光祿大夫,增邑五千,改封錢塘侯,加位特進。相比於朱儁的加官進爵,徐濟在這份封賞名單裡是最不起眼的,陳留不過是黃巾肆虐後留下的一個百業待興的破敗縣城,而徐濟還只是孝廉,與朱儁和皇甫嵩的封賞相較來說只不過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以說這次靈帝是大放血了,朱儁的這個錢塘侯他少說也要賣個兩千萬錢,足以見劉宏對於朱儁此次取勝是極爲滿意的。而出奇的外戚和宦官集體都不對朱儁有什麼的反應。
不過想想也是正常的,朱儁畢竟是取得大捷而還的,沒有理由和藉口對他動手,何況此時朱儁正處於峰頂浪尖的階段,而刻意令要針對朱儁只會弄的與劉宏生出矛盾,對於外戚和宦官這兩方都需要皇帝的實力來說,這是不值得的,於是乾脆也就隨朱儁去了。
而這也正好便宜了徐濟,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這比徐濟預想的還要簡單許多,當然,任命下了徐濟幾乎立刻就決定離開洛陽。
夜長夢多,洛陽留的越久變故就越多,徐濟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離開,無奈孫堅還是要爲自己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