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濤拿出一本賬單扔給她,“你是搞財會工作的,對這些東西應該不陌生,朱大昌幹得那些傷天害理的勾當,我手裡有足夠的物證,只要你肯作證,他自身尚且難保,哪還有餘力報復你?別忘了我姓楊,大蛇星楊家的楊,我承諾保你全家平安就一定說到做到,連個證人都保不住,我們楊家的面子往哪兒擱?”
何止不陌生,這本賬就是丁薇幫朱大昌做得,現在落在楊濤手裡,朱大昌恐怕真的在劫難逃了。
看出她思想發生動搖,楊濤趁熱打鐵。
“只要你出來作證,我可以把你的名字從與朱大昌有染的名單上勾掉,相關影像資料也會妥善銷燬,絕不會給你的家人造成困擾。”
這席話成功安撫了丁薇,在她承諾作證以後,楊濤又給她一顆定心丸,“你跟朱大昌存不存在權色交易,自己心裡明白,我可以跟檢方溝通對你免予起訴,但是警察這份工作你是不能再幹了,事情過去以後我會給你一些補償,想做哪一行,想要什麼職位,你隨便挑,如果不想上班,錢也不成問題。”
隨手簽了一張支票給她,“這一千萬你先拿着,我會從朱大昌的贓款中扣掉,你伺候他這些年,這是你應得的錢。”
丁薇用力咬着嘴脣,手指哆嗦着將支票撕碎。
“我不要他的髒錢,只想清清白白地離開他,這些錢……留着給他買棺材吧!”
仇恨積累越久,爆發出來越恐怖。連丁薇這樣一個逆來順受溫柔膽小的女人都對朱大昌流露出刻骨怨毒,可想而知她經歷了多少痛苦。
看到她歇斯底里的樣子,尹劍不由得頭皮發麻,暗歎朱大昌做人這麼失敗,活該垮臺。
楊濤卻不爲所動,丁薇不接受那筆錢,在她看來是對自己心懷戒備,不想給她抓到把柄,暗自冷笑這女人還挺會演戲,朱大昌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會被她捅一刀。
給丁薇做過筆錄,簽字畫押,楊濤就放她下車回家了。
丁薇離開不久,楊濤在給尹劍使了個眼色,隨即下車。尹劍愣了一下才醒悟她要跟蹤丁薇,心頭一凜。
楊濤不認爲這樣做有何不妥,她是警察,而且是女警察,她遠比尹劍瞭解人心有多麼叵測。
丁薇路上沒有打電話,直接回了家。
楊濤低聲對尹劍說:“至少可以放一半心了。”
丁薇到了家門口,恰巧與電影院歸來的丈夫兒女相遇,丈夫和兒子還在興沖沖地討論電影劇情。
小女兒眼尖,稚氣地嚷道:“哎~媽媽眼睛紅紅的,好像哭了耶!”
丈夫回頭瞅着丁薇:“誒?有嗎?我怎麼沒看出來……”拉着妻子的手往路燈下走。
丁薇心裡某根緊繃的弦一下子斷了,撲到丈夫懷裡失聲痛哭。
“老公你好笨……你爲什麼那麼粗心啊!”
丈夫扶了下眼鏡框,一臉茫然道:“老婆,我真的有很粗心嗎?”
丁薇搖搖頭,擡起淚眼道:“現在已經無所謂了,老公……雖然你一直很粗心很馬虎,不過我喜歡。”說罷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小女兒還羞她:“媽媽親爸爸——丟丟哦!”
丈夫再怎麼遲鈍,現在也發覺妻子有些反常,“老婆,你沒事吧?”
“剛剛跟楊局聊天,得知一個同事死了。”
“你的朋友?”
“算不上,只是認識而已,突然有些難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丈夫大發感慨,“警察本來就是高危行業,發生意外也是難免的,還好你是做內勤的……天有不測風雲啊,老婆你知道我們學校李教授吧?上禮拜他兒子出車禍,現在還在病房裡躺着沒醒過來呢,唉,老李一夜之間頭髮全白了,看着真不落忍啊……好了好了,沒事就好。”一家人說笑着進屋了。
楊濤鬆了口氣,“今晚她應該不會再聯絡朱大昌,明天過後,塵埃落定,她再想反水也沒機會了。”
尹劍拉着她的手往回走,“我們幫一個本該美滿幸福的家庭排除了定時炸彈,也算是做了一樁善事。”
“你真覺得他們這樣算幸福?”楊濤不以爲然,“那個男人真可憐,至今還不知道妻子出軌……如果她真的愛他,就應該對他坦誠相待,無論遇到怎樣的威脅也不應該欺騙愛人、背叛愛人。”
尹劍苦笑一聲,沒接茬兒。
楊濤自顧自道:“家庭、工作、子女全是藉口,歸根結底怪她自己太軟弱,換做是我,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發覺尹劍只顧低頭走路一聲不吭,楊濤推了他一下,嗔道:“你倒是說句話呀!”
尹劍嘆了口氣,道:“我沒有經歷過這種事,不知道該作何評價,不過忽然想起書上看到的一句話,‘當你批評別人的時候,應該想一想,對方未必有你那麼好的條件’。”
這下楊濤也沉默了。
再怎麼特立獨行,說到底她還是楊家三公主。
“金枝玉葉”的身份賦予了她“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傲氣;而那些一出生就是瓦礫的人們,應該怎樣面對生活的磨難……她又如何能夠感同身受。
……
第二天早上,尹劍打算去老爸研究所看看“無名”的研發進展,剛出校門,迎面突然衝過來一輛車!
尹劍連忙閃到路邊,還沒等他發飆,車門一開,跳出一個打扮得流裡流氣的青年,滿嘴酒氣一直噴到他臉上,指着鼻子開罵。
“馬勒戈壁的小兔崽子,怎麼走路的,沒長眼啊!”
一邊咒罵,還試圖扯他領口。
尹劍微微皺眉,反手一掌推過去,本想撥開他的手就算了,沒成想那醉鬼順勢就向後倒。
與此同時,車子突然啓動,恰巧撞上他的後腦勺,鮮血登時噴濺一地!
司機連忙踩下剎車,跑出來試了試同伴的鼻息,臉色一變抱頭痛哭:“老二!老二!你死得好慘啊!快來人啊!殺人啦!”
尹劍看這架勢一陣發怔,心說這不對頭啊……這貨的哭喊怎麼透出一股裝腔作勢的調調,分明是在演戲!
可是那個醉鬼是真的斷了氣,這是巧合,還是……
身後突然警笛大作,一輛警車適時開到案發現場,兩個警官下來問那裝哭的男子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二弟喝了點酒,跟那個學生仔因爲一點口角發生衝突,被他狠狠打了一拳,跌倒後撞在保險槓上,結果就……”
其中一箇中年警官點點頭,留下年輕的搭檔給司機做筆錄,封鎖現場等候法醫過來驗屍,轉身衝尹劍亮出手銬,冷冷道:“自覺點兒,跟我走一趟吧!”
尹劍眯起眼睛盯着他的面孔,久久無語,驀地恍然一笑。
他的目光極富穿透力,笑容則充滿譏諷的意味,對面警官不由一陣心驚肉跳,色厲內荏道:“笑個屁,犯了命案你還得意了!”
推推搡搡的上了警車,拿起手機撥通一串號碼,尚未按下通話鍵,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警官先生,替我向朱大昌問聲好,爲了陷害我,他還真捨得下血本,一條走狗就這麼稀裡糊塗的送了命,爲他這種心黑手辣的人賣命,你就不怕赴那死鬼的後塵?”
警官手腕一抖,手機滑落下去,回頭狠狠瞪他一眼,眼神裡卻藏不住惶恐。
警車啓動,尹劍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裡,嘴角依舊掛着微笑,心頭卻燃起熊熊怒火,眼中閃露殺機!
僅僅爲了爭風吃醋,竟然使出如此歹毒的手段。
即便不是爲了楊濤,他也無法再容忍朱大昌這個人面獸心的敗類繼續活在世上!
現場兩個警官都是朱大昌的親信,當然不會給他跟楊濤碰面的機會,直接把警車開到朱大昌指定的看守所大門前。
看守所長一見尹劍,頓時腿肚子抽筋兒,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火速打報告請病假逃之夭夭。
爲啥這麼緊張?
這說來話長了。三個月前尹劍被葉衙內栽贓陷害,就是被關進這間看守所。所長先生一眼就認出他來了,對他當初的兇殘手段刻骨銘心,料到這個災星再次登門準沒好事兒,那還不趁早有多遠閃多遠,免得被殃及池魚。
尹劍被送進審訊室之前先被搜身,手機之類的東西全部收走,一來是怕他向楊濤求救,二來是避免錄下某些不可告人的對話。
尹劍沒有抗拒搜身,等警方搜查完畢,放出一個念頭,悄然開啓藏在貼身百寶囊裡的錄音筆。
這是崔茜給他的小禮物,今天湊巧派上了用場。
剛在審訊室裡坐下,朱大昌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一屁股坐在尹劍對面的椅子上,如同一頭髮情的野豬,瞪起充血的魚眼泡惡狠狠逼視過來,試圖給他施加心理壓力。
哪料到尹劍同學根本不吃他這一套,臉色依舊淡定,嘴角上翹,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
朱大昌氣勢受挫,不禁大爲光火,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厲聲道:“小子,你可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