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青花

揚武將軍祈鎮嶽,名字極有氣勢,長相卻十分文雅,面白無鬚,若不是一身武官裝束,幾乎看不出是一員武將。

“夫人,你讓人在陵州查什麼?”祈鎮嶽不覺得那裡有啥值得關注的。

“還不是爲了你的乖女兒。”祈夫人沒好氣地白了祈鎮嶽一眼,祈鎮嶽極其寵愛祈無霜,幾乎百依百順,每次惹下一些麻煩,總要祈夫人去收場。

“無霜,她又怎麼了?”

“那丫頭喜歡上一個人,就是後院蕭的一個年青人,來自於陵州。”

“咦!無霜那丫頭開竅了?!後院住的是蕭氏的子弟……若是無霜喜歡,倒也可以考慮。蕭氏以前與我祈家就有姻親,對我祈家有些恩情,雖然沒落,情分還在。那年青人有什麼出奇的,值得讓你特地派人查探?”祈鎮嶽沉吟道。

“你自己看看吧!”

祈夫人將送來的飛鴿傳書往祈鎮嶽手中一送,一張薄紙,卻調動了祈家不少人力物力和關係,畢竟陵州太遠,信息不暢。

“蕭天雷……呃……好混賬的一個小子!無霜怎麼喜歡上這麼個小子!”

祈鎮嶽接過一看,起初還不在意,紙上寫的一些蕭天雷的訊息,陵州兄弟會的頭目之一,蕭天雷行事橫行霸道,肆無忌憚,拆毀清涼寺,毆打流放官員,一樁樁一件件,絕對算是一個惡霸。想到自家女兒喜歡上這麼一個人物,祈鎮嶽當即覺得頭痛,不過,他還是接着往下看,是關於兄弟會的一些信息,祈鎮嶽對江湖上的事情也有耳聞,可從未聽說過兄弟會,本以爲只是一個小幫派,不值一提。陵州那地方窮山惡水,能有什麼值得在意的?一看兄弟會的成立和發展的過程,頓時來了興趣,兄弟會號稱陵州三害之一,如今更被稱作陵州一霸,行事跟它的頭目一般霸道,幹了不少混賬事情,會中許多武功高強的打手,兄弟會更擁有一頭白毛巨怪異獸,不按照江湖規矩做事,也不理會官府,只按照自家的規矩做事,偏偏兄弟會的生意做得極大。

“兄弟會……幾個混小子創建,短短几年就有如此勢力……那麼多買賣,門門掙錢,嘖嘖……宗正奎那老小子想下手,結果也沒成……今年的菸草、龍血酒、百花露、琉璃寶鏡、雪膚膏,也落到這羣小子手裡!”

一看兄弟會和新冒出來的海鯊幫瓜分了海外商人運來的黃金葉、香水、龍血酒、琉璃寶鏡等珍貴的貨物,祈鎮嶽也不能淡定。

黃金葉,運到神都那真是價比黃金還貴,偏偏無數人趨之若鶩,如今,招待客人,點上一撮黃金葉,享受一下吞雲吐霧,神仙一般的感覺,那纔算是最流行最隆重的招待方式,特別是一些道士,尤其好這一口。可惜,黃金葉有限,每年海外商人來一次,送來的也不多,分攤下來,頂級的豪門大戶也得不到多少,由此,神都出現了一夥蹭煙的人,聽說誰家還有存貨,就會想方設法讓主家拿出來給大家享用,開一個神仙會。

提起龍血酒,祈鎮嶽喉嚨就不由自主的聳動,他也只是再一次宴會上喝過一杯龍血酒,至今念念不忘,喝其他美酒,總要對比一番,至今沒有比得上龍血酒的。祈鎮嶽想方設法想要購買一瓶,結果根本買不到,想與他人分個半瓶也沒得商量。龍血酒不單是絕世美酒那麼簡單,這可是可以保命的玩意兒,據說有些垂死之人喝上一口,也能緩一緩,是以,皇帝特地下旨蒐集龍血酒送到皇宮中,還特地派人查探龍血酒出自海外的何處,只是至今沒有收穫。如果不是海外運來,不知何處出產,肯定被定爲只有皇家才能享用的禁臠,掌握在皇家手中。

此外,百花露、雪膚膏、琉璃寶鏡等,都是神都的貴婦人追捧的珍品,特別是其中一些孤品,香味款式都是別人都無法擁有,真正彰顯身份地位。

如今的權貴之家,若是家裡沒有一件這些珍品,在外邊沒面子,回家也擡不起頭來,少不了被自家後宅的女人唸叨。

祈鎮嶽也花了極大的力氣弄到一面琉璃寶鏡,就算祈夫人不喜攀比的人,也渴望有那麼一件,不然,在其他貴婦面前,根本擡不起頭來。

如今這些貨物落到兄弟會和那海鯊幫的手中,這樣一批貨物那是多大的財富!?祈鎮嶽不是沒見過錢,但是,這樣一批貨物,那就是真正的金山銀山,任誰想到都不由關注,趕緊往下看。

“全部轉手賣掉了!呃,只翻了幾倍的價,他們看來不知道這些貨物的價值,若是運到神都,那還不得翻十倍、幾十倍……即便如此,那也是一筆鉅富……”

祈鎮嶽暗暗爲兄弟會可惜,不過,就算如此,他也可以想象兄弟會的豪富,而且每一天都在大幅增長。傳信上可是提到,不知多少人對這份產業虎視眈眈,只是,兄弟會那幫小子一貫囂張霸道,誰的賬都不賣,也不與其他勢力結交,實在讓人無處下手。

如今陵州商業興旺,黑白兩道,不少勢力與兄弟會做買賣,基本都跟着大賺一筆,賺到錢的,自然歡喜,陵州那邊沒有門路的,只有乾着急,眼睜睜看着別人大把大把的金銀往兜裡裝,誰想要動兄弟會,都得掂量掂量,如今,想要插手進去,也不容易,得面對其他許多勢力的排擠,這一次,菸草、龍血酒、百花露等就已經搶瘋了,一干陵州做買賣的商人,一個個吃得滾圓。

祈鎮嶽本來只是一時起了個好心,幫蕭氏一干人等一把,沒想到其中竟然有兄弟會的頭目,還跟自家女兒好上了!

若是隻看蕭天雷的作爲,祈鎮嶽無論如何不會同意,不過,此時看來,似乎也不那麼絕對,誰讓兄弟會實在有錢,太有錢了!

祈鎮嶽又從頭再看,蕭天雷那些行爲依舊混賬,不過,也看出一些優點來,天生有些呆愣,至少不蠢,小小年紀就知道摟錢,十分孝敬父母……年紀還輕,不懂事也沒什麼。

“老爺,你怎麼看?”祈夫人見祈鎮嶽半天不說話,不由問道。

“那小子對無霜如何?”祈鎮嶽問道。

“這事別提了,是你傻女兒倒貼人家,人家不知道有沒有那意思呢?你是沒看到,那小子長得太俊,你乖女兒被迷得五迷三道的。雪君丫頭就跟我商量,帶無霜去參加一些文會,見識一下青年才俊,沒想到惹出是非,這不,一些人上門探口風,還有求親的……”

祈夫人卻是有些苦惱,還沒說完,祈鎮嶽連忙問道:“那你答應沒有?”

“我怎麼敢胡亂應承!這不……等你拿主意。”

聽了祈夫人的話,祈鎮嶽鬆了一口氣,世家聯姻可不是隨便可以應承的,特別是如今敏感時期,祈家多年屹立不倒,就是在這些方面十分謹慎。如今朝中派系皇子之間的爭鬥越發厲害,誰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越來越多的人捲入其中,祈家這棵常青樹也不能穩如泰山,他這次回京述職,剛剛回京,接到許多邀請,不少人的拉攏,爲了應付,他搞得心力交瘁。

“想什麼哪?!你倒是說個話啊,半天不啃聲!”祈夫人也是心急,等得有些不耐煩。

“都有哪些人家來求親?”祈鎮嶽問道。

“我想想,有樂陵侯的二兒子,聽說那小子十分有文才……”祈夫人掰着指頭一一述說,還說了一些那些人家的子弟的一些傳聞。

祈鎮嶽一邊聽着,一邊在心裡掂量,越聽越頭痛,這麼多人家,愣是沒一個讓他覺着穩妥的。想來想去,又想到兄弟會,兄弟會勢力不大,但卻十分有錢,遠在陵州,也遠離是非,手下許多高強武人,還有白毛巨怪坐鎮,經營得好的話,兄弟會在陵州就是一個土皇帝,就算朝廷想要動,也得掂量掂量。

“無霜喜歡那小子?”祈鎮嶽問道。

祈夫人愕然,瞬間明白祈鎮嶽的想法,不解地道:“你不會是想……你怎麼想的?”

“你有沒有細看這張單子?”

“沒,只大略看了看,那小子太過混賬,寺廟都敢拆,實在是罪過……”

祈鎮嶽將單子交還祈夫人,道:“你再仔細看看。”

祈夫人接過,仔細一看,一些詞句映入眼簾,也是吃了一驚,不禁道:“,啊呀,今年的寶貝又運來了……趕緊派人,給老孃弄上幾件,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出門!”

祈夫人顯然沒抓着重點,祈鎮嶽也是無奈,提醒道:“你就沒看出什麼?”

“什麼?”

“錢啊!”

祈夫人又看,才吃驚地道:“哦……喲!一點看不出來,這小子還有些勢力,做得好大的買賣,好有錢!你不是想把咱家女兒賣了吧!?”

祈鎮嶽一陣無力,婦道人家,果然是頭髮長,見識短,只得小聲給祈夫人說了下朝中的情況。

祈夫人也不傻,只是所知有限,知道朝中這麼兇險,也是嚇了一跳,焦急不已:“這些求親的就沒安好心……那咱麼怎麼辦?”

“此事不急,看看再說吧!無霜呢?”祈鎮嶽也沒貿然下決定。

“今天雪君邀她出去也沒去,這個時候,多半又去後院了,我讓人叫她過來?”

“不必,嗯……待我去看看。”祈鎮嶽決定親眼看一看,確切說是偷看。

祈府後花園中,此時,蕭天雷和蕭天寶如往常一般對練,都是一些簡單的招式,只是兩人動作極快,看得人眼花繚亂,其實,如果不是來了兩個觀衆,兩人還會施展出一些罡氣招式,蕭天寶也會放出一些雷電來。

不遠處,蓮池之前擺了一張矮几,其上放了一張琴、還有一隻竹笛,祈無霜斜靠矮几,託着腮,注視着兩人對打,目光有些遊移,手指時不時撥弄一下琴絃,發出一個個叮咚叮咚的音調。將琴擺在此處,本來是蕭天雷爲了練習琴瑟仙女的技能,對着水面施放,祈無霜今晚到來,卻是無法練習。

“小姐,蕭公子他們的武功好嗎?”丫鬟雲竹問道。

“嗯……反正我打不過。”祈無霜心不在焉地答話。

“哦!”

打了一個時辰,蕭天雷與蕭天寶微微出汗,才停下來,在事先準備好的水盆中,擦了一把臉,回到了蓮池前。

“今天沒出去?”蕭天雷輕笑着問道。

“嗯,一點不好玩。”祈無霜翹起小嘴,微不可察地一嘆,雖然和蕭天雷相處十分開心,不過,蕭天雷卻沒有像她聽來的一些故事那樣,拉着自己的手說上一些情話,祈無霜也不明白蕭天雷的心思,她又聽聞有人上門求親,雖然,母親沒有答應,她也是心煩意亂的。

“心情不好?”蕭天雷問道。

“嗯。”祈無霜點頭,想了想,提出一個要求:“天雷哥,我想聽你彈琴。”

“想聽琴……你今天運氣不錯,我跟天寶剛排練好一首不錯的曲子。”蕭天雷答應了祈無霜的要求,並且打算拿出真本事來,算是安慰一下祈無霜,雖然他不知道祈無霜心情不愉的原因。

“又瞎吹牛!你才學幾天。”祈無霜可不信蕭天雷能彈多好,她只是想看看蕭天雷專心彈琴的模樣。

蕭天雷也沒解釋,跟蕭天寶交流了一下,坐到矮几之前,琴女模版早就用上,十指搭上琴絃,深吸了一口氣。

蕭天寶也取了竹笛,兩人對視一眼,準備就緒,兩人這是第一次完整演繹這首曲子,想要達到蕭天雷想要的效果,必須相當專注。

其實,這首曲子蕭天雷以前也吹奏過,只是當初全憑記憶,吹出一些小段落,並不完整,如今有了琴瑟仙女模版的小功能,終於有了這首曲子的完整的曲譜,雖然蕭天雷可以自己一個人聽,不過,能自己演奏,那絕對是不一樣的感覺,而且音樂就是要與人分享,於是,與蕭天寶一起抽空練習,也訓練音波攻擊的一些技巧。

蕭天雷記憶中許多經典的曲子,那些太過現代的音樂,估計會太另類,也沒敢拿出來,選擇的都是較爲又古典、符合身處環境的曲子,這些曲子用一些古老的樂器也比較好演奏。這一次,雖然只有一張琴一隻竹笛,蕭天雷卻要達到多重樂器合奏的效果,想要做到這一點,就得依託於將罡氣運用到演奏中。

蕭天雷和蕭天寶這麼認真鄭重的樣子,祈無霜也危襟正坐,專注地注視着兩人的表演,她也沒以爲蕭天雷會奏出多好聽的曲子,能讓她忘卻心中的不快,安心睡下的最好。

咚咚噠咚,咚咚噠咚——!

蕭天雷撥弄琴絃,發出的竟然是鼓聲!祈無霜微微錯愕,下一刻,纔是清冽的琴聲,笛聲又響起,完美地與琴聲交融,形成一段美妙動聽的音符,如同一個美麗的故事,徐徐拉開帷幕。

只是一段前奏,祈無霜已經無暇去考慮,蕭天雷如何以一張琴彈奏出數種樂器的音調,與一旁的雲竹一樣,整個人就癡了,腦子裡一片空白,恍恍惚惚,完全沉浸在音樂演繹的悽美動人的故事中。

這是一首曲子名爲《青花瓷》,一首極美,卻又略帶傷感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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