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把侯敬德給抓了回來,只能說是出乎李信意料之外的插曲,李信簡單安撫了他幾句,囑咐廬州的大夫好生給這位老朋友醫治,便起身離開,回自己在廬州的宅子裡,處理軍務去了。
現在前線的西南軍雖然是李朔在具體執掌,但是李信早在西南的時候,就把所有的軍務全部收歸大將軍府,整個西南軍中只要是牽涉到校尉以上級別的事情,事無鉅細都會送到大將軍府上來,然後再由大將軍府上的幕僚團處理好之後,挑選重要的事情遞在李信的桌案上。
每一天,李信大概都需要花費一個時辰到兩個時辰,來處理這些軍務,好在他是軍伍出身,很早的時候就帶過兵,這些東西對他來說還算駕輕就熟,沒有什麼太大的壓力。
之所以把這些事情攬到自己頭上,倒不是說李信專權,而是這個當口,一定要把所有的權力都收在自己手裡,不然可能大事未濟,西南軍內部便自己解體了。
處理完一天的差事之後,李信伸了個懶腰,走出了自己的書房,一出門就看到一身單衣的沐英,正在門口等候。
這時候,沐英和漢州軍都在廬州休整,這位沐大將軍也沒有什麼事情好幹,他是個閒不住的人,於是便經常來尋李信喝酒。
李信微微皺眉:“沐兄來了讓人跟我打個招呼就是,怎麼就在這裡乾等着?”
“沒有什麼大事,不敢打擾大將軍處理軍務。”
沐黑臉笑着說道:“我就是閒來沒事,來尋大將軍喝酒。”
李信看了這廝一眼,無奈的說道:“平日裡都是晚上喝酒,哪有大中午跑過來尋我喝酒的,說罷,是不是碰到什麼事了?”
“也不是什麼大事。”
沐英頓了頓,苦笑道:“就是昨天有朝廷的人私下接觸我,被我給趕了回去,昨天晚上我半宿沒睡着覺,思來想去還是得跟大將軍打個招呼纔是,不然以後有人要說我沐英私通朝廷。”
兩個人邊走邊說,李信走在沐英前面,聞言回頭看了一眼這廝,有些好笑的說道:“眼下西南軍中的將領,多多少少都被朝廷的人接觸過,許以高官厚祿,接觸你沐大將軍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雙方的底蘊擺在那裡,大晉朝廷畢竟立國一百多年了,給任何一個人選,能夠在朝廷做官,他可能是不願意去當反賊的,因此在這方面,西南不少將領都被朝廷以重利滲透,以至於西南軍出征之前,有近一成的人做了朝廷的內應。
因爲事態緊急,朝廷對西南軍高層就更爲慷慨,李朔一個多月前就跟李信匯報過,朝廷私下裡接觸過他,許給他的爵位,比李信在朝廷裡的爵位還要高一些。
李信笑着問道:“不知道朝廷許給沐大將軍的,是什麼封賞?”
沐英咳嗽了一聲,咧嘴笑了笑:“比起大將軍你在朝廷裡的爵位,要高出許多。”
李信啞然失笑:“國公?”
沐英搖了搖頭,輕聲道:“王爵,世襲罔替的王爵。”
“好大方。”
李大將軍面露嘲諷之色,開口道:“我師當年北征燕都,前後打了七八年時間,先後險死還生十餘次,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個國公,到了你沐大將軍這裡,開口就是一個王爵。”
“還是你沐大將軍臉面大。”
沐英臉色微紅,尷尬一笑:“大將軍說的哪裡話,我如何能與葉帥相比,我的意思是,朝廷那邊能夠私下接觸我,就能夠接觸西南軍大部分人,大將軍在這方面要加以防範,不能給朝廷的人鑽了空子……”
“防範不了。”
李信微微皺眉,開口道:“就像是做買賣,人家是百年老店了,咱們還是一家新店,自然信他們的多過信咱們的,他們店裡的差事,也比我們店裡的差事金貴。”
“不過這都不甚要緊。”
李大將軍靜靜的說道:“只要我們能夠在戰場上一直贏下去,不管西南軍內部有多少搖擺不定的人,到最後都會是西南最忠實的將士。”
“人性如此,用不着大驚小怪。”
說到這裡,李信開口看了看天色,淡淡的說道:“按照我與李朔商量好的時間,明天他們就會正式進攻京城了。”
沐英微微低頭,面色嚴肅:“大將軍,可有我漢州軍幫得上忙的地方?”
“準備接應罷。”
李信面色沉靜,開口道:“我也吃不準朝廷面對咱們的火器進攻,會是一個什麼態度,如果京畿禁軍傾巢而出,李朔也只能後退,你帶人準備着,隨時接應他們。”
武皇帝一統天下之後,京城便成爲了天下的中心,因此從武皇帝到承德皇帝兩朝,都重修了京城城牆,眼前這座京城,可以稱得上是天下最堅實的城牆了。
如果李信有火炮,還可以嘗試用火炮攻城,但是隻有土炸彈的情況下,想要用投石車把京城的城牆炸開,無疑是天方夜譚。
因此,攻打京城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不能全然從外部下手,更要從京城的內部攻破,這其中六皇子的身份就大有文章可以做,這也是李信早先花費功夫,把姬盈從山陰
沐英躬身應是。
“末將這就下去準備。”
沐英還沒有走遠,一個大將軍府的下人便邁着小碎步走了過來,對着李信低聲開口道:“大將軍,李朔將軍那邊傳來消息,說朝廷派了使臣過來,要見您。”
“不見不見。”
李信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悶聲道:“不是已經讓葉師兄來過一趟了麼,葉師兄尚且沒有跟我談成,別人來有什麼用?”
這個下人低頭道:“大將軍,寧州軍那邊傳來的消息說,那個使臣是個老者,姓公羊……”
李信本來已經要轉身回屋去了,聞言立刻止住了腳步,
公羊舒……沒記錯的話,這老頭今年已經年過八十了,居然還經得起這麼折騰。
公羊舒在承德朝的時候就是宰輔,在太康朝,更是做了差不多十年的宰相,論起年紀輩分,都是李信的長輩。
更重要的是……這老頭是大晉的宰相。
諸夏的王朝時代,並不像後世理解的那樣,皇權高高在上,無視一切規則,所有人面對皇權的時候,都要匍匐在地。
事實上從古至今,大部分朝代裡,王朝權力都是君權相權相互制衡,也就是說,做官做到了宰相這個級別,在某種意義上就已經可以替這個國家做主了。
而且這老頭三朝宰輔,門生故吏恐怕已經遍佈大晉,在朝堂的話語權十分之重。
李信只猶豫了片刻,便開口道。
“把老人家請到廬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