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的目標,從來都不是一個小小的涪縣。
這麼大點的地方,容不下太多人,李信真正着眼的地方是距離涪城不遠的綿竹,綿竹纔是錦城真正的衛城,只要拿下綿竹,就等於是掐住了平南軍的脖頸,不管李慎再如何掙扎,也蹦噠不了太久了。
但是綿竹保守估計,也有上萬守軍,想要輕易拿下來幾乎是不太可能的,所以李信只能退而求其次,暫時佔領的綿竹附近的涪城。
現在,李信要在涪城觀望十天半個月,然後再決定如何進行下一步動作。
若李慎真的帶兵來打涪城,他就給這位柱國大將軍好好上一課,如果李慎沒有來,那麼李信就要開始計劃攻打綿竹的事情了。
不過李信也沒有乾等着,他給遠在漢州的沐英寫了一封信。
綿竹保守估計也有一萬人在守着,這麼多的人,憑藉李信所部,基本不太可能正面拿下來,倒不是沒有能力打下來,而是因爲沒有能力在平南軍支援綿竹之前打下來。
綿竹是座大城,就算李信再如何不計手下人性命,絕對不可能像涪城這樣,三天之內打下來。
所以李信要用到沐英手底下的那些人。
要知道,漢州府可是在綿竹的另一面的!
寫完給沐英的信之後,李信讓趙嘉謄抄成五份,分給五個軍中最精幹的人帶着,前往漢州城送信。
之所以這麼送,是因爲這是在戰時,而且送信路徑要穿過“敵佔區”,不得不小心謹慎。
這種法子,五個人裡的任何一個人只要被發現,就會毫不猶豫的毀掉手裡的信,確保安全的同時,也保證信一定能送到沐英手裡。
給沐英寫完信之後,李信又提筆想給葉少保寫一封信,不過猶豫了一下之後,他還是放下了手裡的筆。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時候葉鳴應該已經知道了涪城被自己拿下的消息,寫信已經沒什麼意義,如果這個時候葉鳴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兩個人之間就是毫無默契,再寫信就更加沒有意義了。
靖安侯爺把筆丟在一邊,合上了自己面前的信紙。
“這個時候,葉師兄要幫我緩解壓力才行啊……”
李信所說的壓力,是來自劍閣的壓力。
如果只有李慎來打涪城,李信就算守不住,也可以守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如果劍閣那邊也分兵出來,那麼李信應該就撐不了太久。
所以這個時候,劍閣那邊必須有人幫李信拖住。
…………
劍閣。
這個地方,如同是山嶺被一位巨神執劍劈開一樣,留下了一條長長的劍痕,這個劍痕的,就是這條山嶺唯一的道路。
劍門關,就在這道“劍痕”上。
正因爲這種獨特的地形,劍門關向來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說,古往今來,正面攻下劍門關的將軍屈指可數。
也就只有本朝的平南侯李知節,帶人硬生生磨開了劍門關。
而此時,又一位大將軍對劍門關展開了衝鋒。
第一波整整五六千人,分成好幾個編隊,開始一輪又一輪的衝擊劍門關!
大將軍葉鳴親自督戰,下了死命令,後退一步者立斬不赦!
在這種近乎苛刻的督戰之下,本就算是精銳的禁軍,對着劍門關開始了潮水一般的衝擊,這一段時間,他們都在劍門關外駐紮,不過葉鳴耍了一個心眼,命令軍中匠人夜裡製作攻城器械,這樣做雖然進度緩慢,但是時間長了,葉鳴所部也製成了不少投石車之類的攻城器械。
最開始的三天,攻城的態勢非常兇猛,不時有石頭砸在劍門關的城樓上,向來沉穩的葉少保彷彿瘋虎一樣,瘋狂衝擊着劍門關的防線。
整整三天,劍門關下血流漂杵。
葉鳴所部傷亡近萬人,而劍門關的守軍也不太好過,也被禁軍的攻勢帶走了三千多個人命。
雙方殺紅了眼。
就在禁軍所部準備繼續衝擊劍門關的時候,葉少保大手一揮,命令所有禁軍撤兵。重回駐地休整。
所有人都不太理解這個命令。
按照道理來說,整整三天的攻城,此時劍門關的守城工具,包括金汁,火油,滾石之類的東西嚴重短缺,這種時候,哪怕死再多人,也要繼續衝鋒,多少會有一些拿下劍門關的機會。
可是如果這個時候撤兵,給劍門關足夠的喘息時間,那麼禁軍這三天死的人就全部都白死了!
這些禁軍的將領,一副有些不服氣,但是葉鳴葉少保的資歷在這裡,沒有敢悖逆他的將令,雖然心中不忿,但是禁軍還是依令撤回了大營開始休整。
這一次,禁軍傷亡慘重。
面對滿地屍體,葉少保比李信冷漠的多,他甚至沒有多看那些屍體一眼,只是平靜的吩咐手下人統計姓名,掩埋屍體。
慈不掌兵。
像李信那種多少有些慈悲的性子,註定是做不成名將的,真正的名將,只要能達成自己的戰略目的,不管死多少人,他們都可以視而不見。
或者說,他們是見慣了生離死別,所以都會像葉鳴這樣冷漠。
到了晚上,葉鳴所部全部回營。
在帥帳議事的時候,一個禁軍的折衝都尉終於忍耐不住,站了起來對着葉鳴抱了抱拳。
“大將軍,今天的事情,末將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這個折衝都尉,看起來是個粗獷的漢子,沒有太多心眼,他直接說道:“今天下午,劍門關守軍明顯已經有疲態,咱們很有機會可以一鼓作氣破關,在這個關口,大將軍偏偏下令回師,末將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理解!”
葉鳴坐在主位上,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
“那按你的意思,咱們還要再打多久,才能啃下這個你口中略有疲態的劍門關?”
這位折衝都尉咬了咬牙。
“不打下去,誰能知道?”
葉鳴冷笑道:“這座劍門關,當年平南軍十幾萬大軍,啃了整整八年才啃下來!”
“如今守這座關的人,比當年的南蜀只強不弱,你是哪裡來的信心,覺得自己三天就可以拿下劍門關?”
“再打下去,只會死更多人!”
這個折衝都尉仍舊不服,低頭道:“既然大將軍知道打不下劍門關,爲何先前又指揮兄弟們硬衝劍門關?”
“打了一半不打了,之前死傷的兄弟們,不是就白死了?”
他咬了咬牙,低頭道:“我禁軍雖然不是大將軍帶的鎮北軍,但是無論如何,也算是人命罷?!”
這是在指責葉鳴不拿禁軍的人命當一回事。
葉少保瞥了這個人一眼,最終面無表情的說道。
“咱們打這三天,可以保證劍閣守軍不敢離開劍閣半步。”
葉鳴之所以瘋魔一樣硬衝劍門關,就是爲了遙遙呼應遠方的李信,保證李信不會被兩頭夾擊,爲了這個目的,他不介意禁軍這次強攻死了多少人。
說到這裡,葉鳴搖了搖頭,嘆道:“罷了,跟你說這些你應該也聽不懂,你現在就去收拾收拾東西,回京城去罷。”
這個折衝都尉愕然看了葉鳴一眼。
“如果你是鎮北軍的人,這般衝撞上官,這個時候你已經身首異處了。”
葉少保語氣平靜。
“看在長安的面子上,我不殺你。”
“給你十息的時間,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