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頡的擔憂很快轉化爲現實中的噩夢。
東夷人西進大夏劫掠,是有傳統的。每一次東夷人大舉進攻大夏,走的路線都是突破揚州申土的東疆防線後,直奔中土冀州而來。東北薄州隱土,有胡羯人的遊騎存在;東南神州農土呢,又經常有蠻國的武士出入。故而,爲了避免某些外交糾紛,東夷人每次都是從正**破,直奔安邑而來。
可是,僅僅揚州和冀州的邊境,直線距離就在五萬裡以上,可供東夷人大舉入侵的主要通道,隨便在地圖上比劃幾下,就不少於一百個,都是那種寬有數十里,一次性能通過數十萬兵馬的交通要道。夏頡麾下五百萬人,說起來很多,真正要去駐守這大大小小無數的關隘,一撒下去,一個關隘能有萬把人就不錯啦。面對東夷人闔族大軍,這萬把人還不是被人包餃子的下場?
刑天大風兄弟幾個加上赤椋等一批軍中將領,手舞足蹈、口水亂飛近乎劍拔弩張的在一張大方桌邊大聲的嚷嚷着。刑天大風堅信東夷人的大軍會從最大的三條峽谷地帶通過,刑天玄蛭陰險的認爲東夷人會全面分兵從整條邊境線快速推進,刑天鰲龍則簡單的認爲還是直奔東夷人的新族長的大營去廝殺來得痛快,刑天磐更是詐唬着分兵突襲東夷人的身後強迫他們撤軍。。。
“都他媽的是一羣人才呀!”夏頡默然無語,仰天長嘆。可是,畢竟這兄弟幾個還是在努力的制定作戰計劃,總算還肯開動腦子。看看那羣巫殿的首腦罷,他們一個個傻乎乎的站在帳篷的角落裡,傻呆呆的看着刑天大風他們用力的揮動着手臂,眼裡那茫然的、純真的目光,讓夏頡想要給他們的腦袋一人來上一棍。
就以這羣巫的戰術修養和對戰爭的敏感度而言,把他們撒出去分兵駐守各處關隘,鐵定是被人輕鬆圍剿的下場。不要看他們個人修爲一個個都是九鼎、八鼎的了不起的高手,可是這是戰爭,不是他們大巫們私下的切磋。就算力巫殿的大巫們能夠佈置巫陣幫助防守,可是面對東夷人闔族而出的大批軍隊,些許幾個巫陣,能頂什麼事情?
廣成子同情的看了看夏頡,無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夏頡師弟,節哀罷。這軍陣上的事情,師兄可就幫不了你啦。”說完,廣成子、多寶道人一行煉氣士溜得比誰都快,飛快的竄出了帳篷。管你天人合一還是道法自然,就算是原始道人、通天道人親身而來,面對數百萬計的東夷人那灌注了強力巫咒鋪天蓋地暴風驟雨一樣襲來的箭雨,也得不大不小的先犯幾個暈呼再說。
咬牙恨罵了幾句,夏頡明白,自己落在如今這麼尷尬的位置上,顯然是自己手上那封手令招惹的禍事。履癸啊履癸,拾掇了九大天候以後,對巫殿也有了某些心思麼?沒看出來他有這麼大的野心啊?可是,誰能說得準呢?畢竟,歷史上的。。。“呸呸呸,還歷史什麼?我夏頡如今就在歷史中,誰知道最後這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扛不過這一陣啊,我就等着倒黴罷!”
冷哼了幾聲,夏頡走到那硝煙氣益發濃郁的方桌邊,長臂一展,將赤椋強行扯了出來。雙手抓着赤椋的肩膀,身體單薄的赤椋好似被一隻大猩猩抓住的小雞兒一樣雙腳離地,滿臉呆滯的看着夏頡的大臉湊到了自己面前。夏頡噴着口水大吼道:“赤椋,帶五千人出去,分成五百個斥候隊伍,給我查探清楚,東夷人的大軍到底是怎麼行進的。”
‘颼’的一聲,夏頡單手將赤椋從帳篷裡丟了出去,赤椋身體幾個翻轉,輕盈的落地,拍拍屁股,撒腿就跑。夏頡站在帳篷門口大聲罵道:“他孃的,你是斥候大隊的頭,你參合進來制定什麼作戰的計劃?”
一掌重重的拍打在方桌上,將那方桌上的羊皮地圖震成了粉碎,堪堪就留下了一小片兒殘片留在桌上。夏頡大吼道:“兄弟們,總之一句話,憑藉我們這點人,想要擋住東夷人的大軍,那是不可能的,是不是?”
刑天大風用力的點了點頭。夏頡一巴掌拍在了刑天大風的肩膀上,將刑天大風打了個趔趄,齜牙咧嘴的正在呼痛,夏頡霸道無比的叫道:“可是,如果我們不擋住他們,只要他們繼續向西前進,一旦他們和海人、蠻人的大軍匯合在一起,我們大夏就會大敗虧輸,甚至一敗塗地,再也難有翻身之力,是不是?”
“是!”刑天大風他們的眼珠都紅了,齊聲吼了一聲。帳幕內那些閉目冥思的祭巫、御巫等力巫殿、隱巫殿的首腦,同時睜開了眼睛,他們雙眸中碧光隱隱,一縷縷火焰般冉冉上升的殺氣自眸子中緩緩飄散開,帳幕內的溫度猛的下降,角落裡幾個大酒罈子‘啪啪’幾聲裂開,裡面的美酒已經被凍成了冰塊。
“妙極!大家知道其中的厲害,就應該明白,這一場,我們必須扛住東夷人!只要等大王率領大軍踏平了亞特蘭蒂斯,逼迫海人的末日堡壘和我們談判,隨後以巫陣毀掉末日堡壘,我們大夏就轉危爲安。到時,這趁火打劫的東夷人麼。。。嘿嘿,嘿嘿!”夏頡笑得很猙獰!
“嘿嘿,嘿嘿!”刑天大風笑得更加的邪惡:“對啊,東夷人的婆娘還是不錯的,腰也細,腿子也有力,那兩條腿往腰上一絞,乖乖,那味道!嘖嘖!”刑天大風故意的宣揚了一番他當年在西坊和幾個東夷美女的風流韻事,聽得黑厴軍、玄彪軍的這干將領直吞涎水。
隱巫殿九位御巫之一,同時也是太弈絕對心腹的鬼五慢吞吞的說道:“夏頡說得很是,上任天巫巫尊卜卦得出,我大夏將有大劫。如今,這劫數已經到了最緊要的時候。但,其中卻也有轉機,諸位忘了當今的大王,那時候的九王子了麼?”
一干人同時想起了上任天巫臨死前,卜卦時露出的笑容,以及大叫履癸名字的場景。
頓時,無窮的信心給衆人帶來了無窮的勇氣。刑天玄蛭雙手握拳,重重的轟在了面前的方桌上。他吼道:“不就是東夷人麼?我們大夏隱巫殿、力巫殿五百萬大巫在此,當能頂得他們五千萬東夷的雜碎!他們能有五千萬好漢來攻打我們麼?殺光他們,我們立下的功勞,就足夠我們兄弟六個封侯啦!”
刑天玄蛭雙眸中寒光射出數尺遠,帳幕內溫度直線下降,竟然飄下了白色的細碎冰晶。那方桌受不住他的力氣,被轟得整個兒陷進了地面。
夏頡心中直罵荒唐,刑天玄蛭真把東夷人當作紙糊的不成?不要說別的,就他們東夷人的九羽神箭手,如果是背後偷襲,就算是大夏的九鼎大巫,都受不住他們的一箭。正面戰場上,弓箭偷襲的可能性小了一點兒,但是面對東夷人神箭手的龐大數量,不要說五千萬,只要有五千名九羽級別的神箭手出現在戰場上,就夠他們消受的。
不過,大家的士氣冒了出來,夏頡也不好打擊刑天玄蛭的信心。
他重重的跺了跺腳,大聲叫道:“玄蛭二兄說得極是。東夷人無非是趁火打劫,趁我境內兵力不足,想要分一口肉吃而已,實則,他們剛剛內亂了這許久,實力消耗極大,又有什麼可怕?只是他們人多,我們要想辦法將他們吸引到一處,只要我們能抵擋住他們的攻擊,他們就不能繼續西進,我們就能給西邊的大軍爭取足夠的時間!”
“呃,說得是好,可是,我們怎麼樣才能讓東夷人乖乖的聽話,跑到我們這裡來送死呢?”刑天荒虎一腦袋霧水的看着夏頡,他苦笑道:“東夷人闔族而出,怕是揚州如今已經被他們佔據,中土冀州和揚州之間,五萬里長的邊境,他們數萬人一支兵馬,隨意出入,怎會跑來聚集在一起,和我們死鬥?”
刑天荒虎還有一句話沒說:和這五百萬明顯難得啃下的硬釘子相比,沒有多少兵力防守的安邑城,纔是一塊大肥肉啊。
夏頡目光森嚴的朝衆人掃了一眼,他胸有成竹的冷笑道:“我自有辦法。還請大風大兄派出足夠的使者,趕赴東夷人的各處營地中宣揚,就說殺了他們前任大族長的人是我夏頡,毀了他們祖地的罪魁禍首是我夏頡,他們祖先的射日弓也在我夏頡的手中。是東夷人好漢的,尤其是他們這一代的后羿,想要名正言順的繼承大族長的位置,就來和我,鬥箭!”
鬥箭!按照東夷人最血腥最古老的傳統鬥箭!
刑天大風張了張嘴,過了許久,才胡亂的揮動了一下手臂,驚惶的叫道:“果然。。。他們會像聞到了血腥味的螞蟻一樣撲來。可是,夏頡兄弟,如此一來,真正是不死不休了呀!”
末日堡壘,屬於高級將領專用的起居室。
十幾個狼人戰士簇擁着面無人色的托爾以及滿不在乎的安道爾,走到了那起居室的大門口。三名身穿黑色祭祀長袍的神殿祭祀冷漠的跟在後面十幾步遠的地方,其中一名祭祀冷酷的說道:“安道爾、托爾,希望你們能夠老實一點。等大祭司征服了整片大陸,也許你們還能幸運的保留一個貴族的頭銜。送他們進去!”
最後一個命令是給這些狼人戰士的。說是‘送’,實際上是一個狼人戰士抓住了托爾的脖子,將他胡亂的丟進了門裡。穿着那套單兵鎧甲的安道爾,則是被四個狼人戰士服侍着,扛起了他,好似丟石頭一樣扔了進去。
托爾敏捷的在地上翻滾了幾下,好玄沒被安道爾給砸死。托爾氣得面色發白,陰狠的看着那三名神殿祭祀,比劃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安道爾則是一寸寸的從地上支起了身體,他指着那三個神殿祭祀陰沉的說道:“你們記住今天的無禮和狂妄!我會和你們算這筆帳的。”
神殿祭祀相互看了看,同時露出了譏嘲的笑容,轉身就走。那些狼人戰士丟了幾包食物和飲水進來,隨後合上了大門。過了一會兒,幾袈維修機器人趕了過來,用激光將大門牢牢的焊死,將安道爾和托爾囚禁在了起居室內。
安道爾、托爾對視了一陣,托爾滿是絕望的捂住了自己的臉蛋:“哦,神啊,神啊,我們完蛋了。”
安道爾沒理會托爾的哀嚎,他只是掙扎着想要脫去身上的單兵戰甲。三名神殿祭祀很謹慎,他們將鎧甲上的外掛武器全部扒光,更是將大部分的能源取走,如今這套鎧甲除了緩慢的行走,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功能。沒有了動力,安道爾只能艱難的一個掛鉤一個掛鉤的打開鎧甲,終於將自己解脫了出來。
托爾猛的撲到了安道爾的身上,他大聲的哀嚎道:“我們完了,安道爾,我們完蛋了!嗚嗚,我們的父親和祖父,還有我們的那些該死的長輩,他們怎會愚蠢的站錯隊伍?如果他們跟隨的是大祭司,我們現在還是威風神氣的末日堡壘指揮官,怎會淪落成囚犯?”
安道爾一腳踢開了滿臉淚水的托爾,陰沉臉蛋從自己的靴子裡抽出一根細小的改錐,開始拆卸那具他親手改裝的單兵鎧甲。很快的,他將鎧甲上幾塊沉重的裝甲板卸了下來。藉助自己最近幾次肉體強化後得來的強悍身軀,安道爾扛起這套鎧甲,走向了自己的臥房。
托爾呆了呆,他擦乾淨臉上好容易擠出來的淚水,驚訝的跟上了安道爾。他皺眉道:“你幹什麼?安道爾?我的老朋友!難道你不傷心麼?我們的家人都被囚禁了,都被那個老不死的幽靈給囚禁了。我們的家人也許正在被一個接一個的槍斃!我們的情人,也許正在被那老不死的忠實屬下蹂躪,也許,蹂躪她們的人就有那個老不死的!你居然一點兒都不擔心麼?”
“擔心?”安道爾一腳踢開了攔在路上的幾件衣服,走進了被查抄得亂七八糟的臥房。他冷笑着朝自己牆壁上的一個暗櫃點了點頭,冷笑道:“我爲什麼擔心?擔心有什麼用呢?這羣混血雜種的鼻子不錯啊,我藏在暗櫃中的幾支武器都被搜走了。唔,媽的,誰動了我那幾瓶珍藏級別的美酒?該死的!他們連我的酒櫃都搬空了!”
憤怒的詛咒了一陣,安道爾將自己扛着的鎧甲往地上一丟,在那鎧甲的右肩上按了幾下,一個暗格突然跳了出來。暗格內是一件海人某些秘密部門常用的,對某些監視器材進行搜索的專門儀器。安道爾也不知道從鎧甲的哪個地方摸出了幾節小型的能源電池裝進了這巴掌大的搜索器裡,滿屋子的搜索起來。
托爾驚呆住了,他看着安道爾熟練的爬上翻下的在屋子裡折騰了好一陣子,那儀器發出了一道暗紅色的光芒掃過了屋內的每一個角落。安道爾突然大笑了三聲,放聲笑道:“我就知道是這樣!這羣愚蠢的神殿祭祀,他們根本不屑於使用那些監視器!哦,神啊,原諒他們的愚蠢罷!難道他們認爲,將我安道爾囚禁了起來,就萬無一失了麼?”
分開雙腿站在了一片凌亂的牀鋪上,安道爾右手筆直的指向了天空,他大聲叫道:“愚蠢的祭祀們,你們等着瞧!我,安道爾,一個卑微的,黃金家族奧洛特家族的普通的成員,要狠狠的給你們這羣無恥的神棍一個教訓!”
隨手丟開了手上的儀器,安道爾興致勃勃的撲向了自己的單兵鎧甲,一陣搗鼓後,那單兵鎧甲突然在‘嗤嗤’的細微聲響中自動的散開,露出了裡面一臺人頭大小的黑色儀器。如果夏頡在場,他會尖叫:“這不是手提電腦麼?”
夏頡不在,托爾卻猛的叫道:“天啊!執政院下屬研究院還沒有定型生產的小型智能系統?安道爾!你!”
安道爾手指頭急速的在那智能系統上彈動,他冷笑着擡起頭來,對托爾嘆息道:“托爾,我的好朋友,如果你能多動動你的腦子,而不是老動用你的肌肉和你的生殖器,你早就應該發現我的這些準備!難道你認爲,我安道爾真的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早早的準備一套鎧甲,就是爲了向夏人投降?當然,我不否認這是這套鎧甲面世的最主要的原因,但是,還不僅僅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