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交錯,四肢百骸化作一抔黃土,然後記憶就填滿了傷口的罅隙。正如夢想的那樣,安然的死去。
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那樣的初見,那些疼痛因爲抑制不住而漾出滿滿的悲傷。
與她之間的關係已經變得微妙,但我還是忍不住時常眺望她的方向。
那是一節尋常的體育課,照常跑了八百米,可全班在停下來後,只有初見還在邁着機械的步伐,那樣的跑法,更像是發泄。八百米她頭一次衝到了第一。
我無從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但熟悉的眉宇間掩不住的倔強和哀傷,我卻如同看見了一撮死灰。三圈,四圈,五圈……最後老師對着她喊讓她停下也充耳不聞。
固執地向前,儘管最後只是緩緩挪着也執意不走。我沒有資格去拉她停下,更無法陪她一起悲傷,以前的時光已經被風沙磨得光滑,連一點痕跡也不肯留給我。
我只能用目光追隨着她的身影,倔強又如青竹,任性的固執。
直到最後一絲力氣用盡了,她卻突然跪在操場上失聲痛哭,那樣的哭聲彷彿是要訴盡一生的悲痛,聽着聽着,我的心彷彿也能擰出水來。
烈日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周圍異樣的目光初見誰也顧不上,彷彿用淚水可以與我們隔絕出另一個世界,遠到一生都無法到達。
悲愴的哭聲讓周圍不少女生也跟着低泣起來,但哭到最後她們自己也說不清因何而哭。我也說不清爲什麼自己執意不走過去像多年前她當時摟過自信碎了一地的我一樣地擁抱她。
但絕不是因爲我難爲情。我終於在南喬找到她曾經說過栽滿梧桐的地方,不大不小的山坡,風掠過時像紙扇波動時的浪影。
漫步,淡望,心傷,湮滅。今年的秋天真令人失望,霜降彼岸心隔咫尺天涯,這一生綺景沒人陪你看完。
這座小城留下我和那些女孩,男孩太多的傳奇,眨眼間的十年過去讓我來不及準備,匆匆與彼此道別就真的再也不見了。
我走過香樟樹氾濫的小巷,看着街頭的小吃店換了一批又一批,然後我偶爾會記起我的中學時代,沒有淚水卻處處瀰漫了悲傷。
成長後我與初見的最後一次相見,她說當初只是單純不想原諒,但自己也說不上什麼,真的是太幼稚……她說到這裡無聲嘆氣滄桑感慨的樣子讓我覺得陌生,但從她的交談中我起碼知道她積極的情緒還在。
知道她過得好,有人照顧,我安心許多。
感覺初見就像是我少年時代的夢,不會破滅的夢,卻在悄然演變成了另一個境界,脫離了成長的軌跡。但我依然會銘記,這樣我才能確信這幾十年來發生過的事情是真的發生過。
然後我終於知道那天她是因何而哭泣,那個名字她很早跟我提到過,奇特的名字——清茶。
我不爲那個女孩的命運和她最後的結局而感慨,我只是有些羨慕甚至是嫉妒,但她確實是初見植入心裡的執念,她不該過早選擇放棄的,只是,她因爲不讓初見悲傷而選擇放棄,那她又想過初見會因此更悲傷嗎?
我已經無從去指責誰了,時光如雕刻瓷器一般會把我們的遺憾縫合進傷口,把想念植進心中長出新日。
我們都會長大,都是彼此的代價。
於是任由江河東去,任由身後太陽於地平線升起,任由瀑布飛瀉,這一世繁華綺景,我們都只能獨自去賞析。
然後悲傷,遺恨,就被癒合進回憶,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