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啪,劈啪”爆燭聲聲,一片喜氣,林妙妙穿着一身新做的衣服,站在自家的新蓋房子的大門前往山下望着,只見一羣人簇擁着一個穿紅着綠的少年從坡下而來,林妙妙身邊的小妹妹,林家現在最小的孩子林雲曦也跟着林妙妙的身邊往山下望着,笑道:“姐姐,姐姐,是小叔回來了嗎?那些人簇擁着的是小叔和霍家哥哥嗎?”
林妙妙現在也有十歲了,笑着對林雲曦道:“雲曦好好看看,那個高個子的就是小叔,小叔旁邊的就是你清和哥哥。”
原來叫做山子和海子的大哥、二哥自打前年過了童生試,書院的先生又新給起了名字,叫林浩然,有俠丈夫風,呼盧縱飲,意氣浩然之意,而二哥也改成了浩瀚,與大哥的浩然有着異曲同功之妙。
連着小叔的名字,林虎,也被先生改成了林澤雨,取自《晉書·樂志上》:“澤雨施,化雲布。”南朝齊王融的《永明樂》詩:“香風流梵琯,澤雨散雲花。”南朝梁簡文帝《上大法頌表》:“澤雨無偏,心田受潤。”無論從哪裡來看,都有恩澤大地的意思,小叔回來的時候曾與她爹提過,先生說他將來不論走到哪一步,都要心懷百姓。林妙妙當時聽到的時候就知道小叔將來的前程怕是不可限量。不然先生也不能先與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霍清和在遠處就看到了林妙妙,笑着穿過人羣,幾步就跑上了小山坡,道:“妙妙,你小叔中了,你小叔考中秀才了。”
林妙妙高興道:“恩,我小叔真了不起。”
林虎,不,現在要叫林澤雨了,這可是林家村第一個考出來的秀才,而且先生的意思,林澤雨三年之後挨着考舉人,一準也沒問題,鎮裡的鄉紳還有富戶,自然願意在這樣有潛力的人身上投下資本,等到鎮裡的榜文貼出來的時候,這些人自是備了禮要往林家送,所以纔會出現林澤雨回來的時候,身後尾隨了不少的老爺還有隨從,及車馬。
林雲曦看着霍清和笑道:“清和哥哥,我大哥和二哥呢?”
霍清和笑着摸了摸林雲曦的頭道:“你大哥和二哥還跟着小叔後面應酬呢,先生說你大哥和二哥也大了,這樣的場面也要學着應酬了。”
林家的屋時也是坐滿了人,這樣的熱鬧下一次什麼時候能看到可是說不好了,不過屋子裡坐着的都是與二丫平時交好的,像是林大娘家的大兒媳婦、二兒媳婦,還有旺兒媳婦、慶兒嫂子,還有林大娘,旺兒媳婦她婆婆,還有吳婆婆,林三郎的媳婦娟娘,也就是林文的三嬸,當然也少不了張氏還有里正廣元叔的媳婦。
馮家幾乎是全家出動,都來賀喜了,這可是大好事,林家有了這麼出息的人,二丫以後的日子也更好過了,雖然這些年,大夥隨着林妙妙種土豆都得到了甜頭,林家的日子這兩年也是翻着翻的往上漲,可是誰過日子都是盼着更好,就像第一年他們種土豆,剛開始的時候預計的是一畝土豆能收上來一千金左右,可真到收穫的時候,差點沒把馮家人嚇傻了,林妙妙大概七、八月份的時候又讓林文給馮家送了信,讓馮家再想辦法施些肥,農村的肥都是自已漚的,一般都是人畜的糞便,馮鐵柱聽了林妙妙的話,給地裡又上了一回的肥料,剛好隔天就下起了小雨,這些肥料就都滲到了地下,秋收的時候,林文這邊先起的,起的是畝產二千斤,林文自已跑了一趟針裡,給了馬掌櫃的送了信,讓馬掌櫃的派人來拉,連着張氏和林大娘家的,馬掌櫃的一共拉走了兩萬五千來斤的土豆,林文本來還怕這得的多了,人家不收,可沒想到人家不但是收了,還是都收了,馬掌櫃的還道:“我記得馮家村還有一片地吧,你們這收了,那邊是不是也到時候了。”
林文跟馬掌櫃約了隔兩天去收的時間,回了家,把馬掌櫃給的銀錢都交給了二丫,二丫這時候已經是好個月的身孕了,家裡的活計林文都不用她幹,二丫拿過錢的時候還嚇了一跳,馬掌櫃的是按一斤一文錢收的,這二萬五千斤的土豆子就給了二十五兩的銀子,有幾個零碎,林文沒要,雖然這是三家一塊的,可是分完了林家還能剩下十五、六兩的銀子,可是比種糧食合適多了。
林文隔天一早就自已去了馮家,幫着馮鐵柱把地裡的土豆給起了出來,馮家的地比林家的地好,中午又施了肥,好的一畝地能起出來二千五百斤左右,馮大媽又得知了人家馬掌櫃收的價錢,一時喜得沒法沒法的,等到八畝地都起完了,足足起出來二萬來斤的土豆子,馬掌櫃來拉的時候痛快的給了二十兩的銀子,這一下子,不只是林家村轟動了,就連馮家村也跟着轟動了,大夥都張羅着跟着馮家,跟着林文一塊種這東西。
馬掌櫃把這些產上來的土豆子都拉了回去,姬世雨看着這些東西才知道那個小丫頭真是沒說大話,還真把這東西種出來了,邀功般的跟着他爹道:“父王,有了這些,咱們以後的糧食就不用愁了。”
不錯姬世雨的父王就是仁義侯,而這個鎮子,清風鎮連着玉轄關這一帶都是姬世雨父王的封地,姬侯爺也有些興奮的看着這些東西道:“給咱們的人送去,這東西要是真能頂些糧食,那咱們的將士們也就不至於捱餓了。”
馬掌櫃有些擔心的道:“侯爺,咱們這邊本來就不大產糧,將士們消耗的大,朝廷給咱們的糧草還不及咱們的一半,要是這樣下去,只怕咱們的將士早晚要捱餓啊。”
仁義侯明白馬掌櫃話裡的意思,不過這些事暫時他還能忍,要是實在忍不了的時候再說吧。
不過仁義侯還是交代馬掌櫃的道:“這些東西我看來年還讓他們種吧,最好是能大面積種植,也別鋪的太廣,讓下面的人把嘴封的嚴些,事還得隱着辦。”
有了仁義侯這話,姬世雨就笑着對馬掌櫃的道:“馬叔還是把這事交給林家辦吧,我看那丫頭雖說年紀小,可辦起事來還真是穩妥,由着他們一家統一去辦咱們也省些心,順便跟兩個村子的里正打個招呼,適當的照顧照顧,別爲難了人家。”
有了這番交待,再有了林家和馮家的甜頭,兩個村裡的里正也不是糊塗人,就是上面不來說來,這麼好的事,里正也得支持,還得讓兩家帶動着村裡人跟着幹,如今上面有了話,林家和馮家也都不是藏私的,馮家在馮家村本來就是老戶,里正再一宣揚,大家除了留出夠交稅的地,連着家裡用來種糧食的都沒留,全都跟着種了土豆,不只這樣,有的人家賬算的快的,像是於家,那是連交稅的都沒留,因爲到時候可以直接交銀子,這東西比糧食產量高多了,以往要是留出交稅的最少要有五畝地,可這東西賣出來的銀子用來交稅,只要有三畝就夠了,那兩畝就是白得的,當然,里正也不可能鼓勵所有的人都像於家這樣做,可是你要是這樣做了,里正也不會說別的。
而林家村這邊,里正林元廣更是對林文有了另一層認識,路子是林文趟出來的,上面的人情也是給林文的,種子年是林人家直接給林文送來的,可是到了種的時候,家家都攤着了,就連那跟林文積怨甚深的林家老院都不曾落下,可是就有這樣不識好人心的,看着全村都跟着林文折騰,人家林大郎的媳婦就彆着家裡不讓種,非要種自家的糧食,還笑話林文別到時候把全村的人都帶着餓死了,爲這事,林家老院都鬧起了分家,到底林三郎帶着媳婦從家裡分了出來,拿着自已得的地跟着林文種起了土豆,直到當年的大豐收,大傢伙都或多或少的賺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吳氏才舔着臉上門,非要來年林文兩口子多給她們留些種子。
要說這事,擱別人身上,就是拒之門外也不多啥,可是林文兩口子還真是好樣的,也不拒絕,只說都是村鄰,到時候大家一塊種,各家的都由里正均分,林家只管把種子拉來,別的不管。
如今過去了七年的時光,林文一家隨着土豆帶來的利益,還有林澤雨的高中秀才,林浩然和林浩瀚兩兄弟都過了童生,林文家的地位在林家村逐漸的提升起來,如今誰提到林文夫妻,那都得豎起大拇指,當年林文過的是啥日子,如今又是啥日子,新蓋的青磚大瓦房,前前後後兩進的院子,高高的轉牆,飛舞的房檐,本就因爲地勢較高,房子的構架起得又高,如今站在村裡只要擡頭往上一看,就能看到那矗立的房屋,一時也引得衆人羨慕不已。
林家的大門上掛了紅綢,二丫在爆燭聲響起的時候,就起了身,讓馮大媽、張氏、洛氏替自已招待村裡的鄉鄰,然後自已拿了早就準備好的荷包,一會給報喜的衙役還有來的小孩子們發紅包。
這些年,家裡的日子越來越寬裕,二丫也不含糊,給那幾個衙役準備的都是二兩銀子一個的荷包,又準備了五百個大錢,一會往院外灑,馮天明和馮天奇現在也是大孩子了,那銅錢就交給了兩個孩子,一個人都進了院子,他們倆負責往外灑。
林三郎的媳婦娟娘也從炕上起來道:“二丫,三嬸也去竈下幫會忙去,等一會裡正他們還得留下來吃酒呢。”
馮氏一聽忙道:“他三嬸,我瞧着那廚下幫忙的可不少了,你呀,就老實的坐在這說會話吧,咱們娘們不大見,好容易見上了,要是不嘮好,我可不能讓你走。”
馮大媽一直記着當初二丫說過,這林三郎的媳婦在二丫生產的時候給二丫偷着送過小米,林文他們兩口子在村裡幫襯的人不多,一共就這麼幾個馮大媽一直也記在心理了。
二丫也笑道:“三嬸,你就只管坐在這說話,一會等着開席就好,不過一會你可得叮囑我三叔點,今兒高興也不能多喝了,不然回頭可是沒人送他回去的。”
洛氏推着二丫往外走道:“行了,屋裡我們照着呢,你快出去看看吧,別一會人都到門口了,你還沒見影呢!”
二丫笑着往出走,馮家這幾年又生了兩個孩子,一個是馮天寶,一個是馮天嬌,馮天嬌是女孩,如今比家裡的三個孫子都要得老兩口的喜歡。
三丫跟根子也帶着自已的兒子一塊來的,三丫進門七年,給於家添了三個孫子,於亮,於鏡、於光,喜的於大娘見人都說這馮家的姑娘就是能生兒子,瞧瞧人二丫,再看看這三丫,連着馮家的媳婦也是能生兒子,這都得了三個兒子了,才得了一個閨女。
三丫這會見地上的幾個孩子來回的穿梭着,也跟着起身道:“二姐,我也跟你一塊出去,我看這幾個小子在屋裡也呆不住了,也帶着他們出去見見場面去,來的時候我婆婆可是說了,讓我們家這三個小子好好沾沾林家弟弟福氣,以後啊,也去考個功名回來。”
二丫聽了笑道:“成啊,到時候也讓三個小子給你掙個誥命回來,讓人家也羨慕羨慕。”
姐妹兩個攜手走了出來,就看到霍清和跟着林妙妙姐妹在那說話,跟着出來的幾個孩子,一溜煙的跑到了林妙妙那裡。
林妙妙一見,忙回頭看去,見二丫推着三丫出來了,笑道:“娘,三姨,我小叔馬上就上來了。”
說着話的功夫,林澤雨就隨着里正,林文還有林三郎、林浩然、林浩瀚,林大伯,狗子、杞子還有一些不認識的人走了上來,身邊還跟着幾個衙差,像是一路護送的樣子。
林澤雨還沒到大門處,擡頭見了二丫帶着幾個孩子在那望着自已,心理一熱,手輕提袍角,快步上前,在衆人懵懂之中,撲通一聲就跪到了二丫的跟前,道:“嫂子,澤雨總算沒有辜負嫂子所望,得中功名。”
二丫一瞧,忙要去扶,林文也從後面趕了上來,去扶着林澤雨起身道:“二弟,你這是幹什麼,快點起來,如今你是秀才了,哪能這樣。”
林澤雨卻是不及起身,回身衝着跟來的鄉紳還有一羣圍觀的村裡人,及屋裡聽到動靜的婦人們抱拳道:“我,林澤雨,以前大家都叫我小武,當年我父早亡,託大娘和大伯援手,爲我哥求了一門好親,我嫂子從打進門,對我待如親弟,噓寒問暖,補衣縫被,供我讀書,不求回報,認認真真的與我哥過日子,供得我林家二個童生一個秀才,連着我林家最小的侄子也在學堂裡讀書優異,我林澤雨爲能擁有這樣的嫂子而幸運,也爲我哥能擁有這樣的媳婦而高興,我林澤雨從進學堂讀書的那天起,就暗暗在心理髮誓,一定要考中功名,對得起我兄嫂的殷殷期盼,對得起我父的臨終所願,如今,我只能算是小有所成,可是當着衆多父老鄉紳的面,我林澤雨發誓,待我他日高中,定要爲我嫂子求得誥命加身,讓那些曾經看不起我兄嫂的人,讓那些曾經鄙視過我們的人睜大了眼睛看看,看看我林家子孫的英姿。”
三丫扶着二丫的手臂,心理也替她二姐高興着,二丫望着林澤雨早已是熱淚盈眶,就連屋裡出來的衆人,都盈滿了熱淚,林大娘一邊抿着淚,一邊笑對着馮大媽道:“老嫂子,當年我還真是提着一顆心的,如今我也總算是能對得起你們老兩口的。”馮大媽也眼含熱淚的道:“大妹子,說那些都遠了,這是二丫的福氣,也是你牽的好姻緣啊,以後等孩子們有出息了,自然也不能忘了你。”
林大娘呵呵笑道:“老嫂子,不用等到以後,現在啊,文子和二丫有啥好事,都沒忘了我去,就是妙妙,那也是事事想着我呢。”
人羣外圍的吳氏和林大郎臉色都有些不好看,瞧着娟娘站到了林文家的院子裡,林三郎站在林文的一側,自已家人全都被隔絕在外,這些年,雖然林文沒計前嫌,讓他們一處跟着種了土豆,可是也從不與他們多話,凡事都有里正出面,林文與二丫與他們還是沒有交集,林家自打這三個孩子都種了童生,林大郎就想着與林文他們修好,林老爹和林婆子這幾年陸續的都去了,如今林三郎也分家出來了,沒人在林文面前與他們說好話,聽到了林澤雨中了秀才的消息,他們也驚呆了,沒想到林文家裡真的就供出個秀才來,這不聽了爆燭聲,也跟着來看熱鬧了。
這會吳氏捅着林大郎道:“你是文子的親大伯,這個時候正該你出場的,瞧瞧後面跟着的那些老爺們,我瞧着那穿的布料可都不差,手裡還捧着賀禮,帶着小廝的,咱們要是能搭上,以後兒子們的前程不就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