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馮興似乎跟秦家結仇了。
但是秦老夫人的心卻很痛很痛,幾乎要流血。因爲秦老夫人覺得造成今天的這個結果責任都在她。人之初性本善。其實每一個人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本性都是善良的,靈魂是純潔的,就像一張白紙那樣沒有任何的污點。但是隨着一個人漸漸地長大,外來因素洗禮,有的人會變得更讓人崇敬,純潔的靈魂會放射出更靚麗的光芒,也有的人原本善良純潔的靈魂變壞了,變得讓人唾罵,讓人憎恨,甚至從孃胎裡帶來的那個人心變成了一顆狼心。秦老夫人認識到馮興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歸根結底是她沒有把馮興引入正道,是她把馮興慣壞了,否則就不會有今天這個結果。
回想起來,馮興剛剛來到秦家大院的時候並不是像今天這樣橫蠻無理、狂妄和自私。那時的他非常的膽小怕事,也很少跟其他人說話。
“馮興啊,你怎麼不跟你兩個表哥一起玩呢?”一天秦老夫人問他。
馮興仰臉望了秦老夫人片刻:“姑姑我害怕,秦海對我很兇,我不敢跟他們在一起。”
秦老夫人撫摸了一下馮興的小臉蛋,笑了笑說:“不要害怕,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張媽,還有老憨叔他們都會對你好的。我啊去說說秦海,秦海以後就不會對你兇了。”
“姑姑,我不喜歡秦海。”
“你怎麼不喜歡秦海呢?”
“他總是對我瞪眼睛。”
“哦,原來是這樣,姑姑會批評他的。你喜歡跟二丫頭玩是嗎?”
“嗯。二丫頭不會對我瞪眼睛,她笑起來也挺好看。”
馮興已經無父無母,秦老夫人怕委屈了馮興,因此對馮興的照顧遠遠超過了對秦山和秦海。那時候秦海很不服氣,很埋怨秦老夫人。秦老夫人撫摸着秦海的頭髮說:“秦海啊,其實馮興很可憐的,他爺沒了,娘也沒了。你們比馮興好一千倍一萬倍啊,你們至少不愁吃也不愁穿,還有一個疼你們個母親,可是馮興什麼都沒有,我這個做姑姑的不疼他誰疼他呢?孩子啊,要學會寬容一些,大度一些。啊?”
正因爲秦老夫人的寬容和大度,所以馮家挺纔有機會教馮興如何如何的獲得秦老夫人的寵愛,如何如何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因此馮興一步一步的開始學壞,先是學撒嬌,後來學着算計人。
例如兩件事:——
有一回,馮興把矮婆婆寵愛的那幾只小花貓扔進水潭裡淹死,結果他便跑來告訴秦老夫人,他看到秦海做壞事,把矮婆婆那隻小花貓扔到水潭裡淹死了。
“你說什麼?秦海把矮婆婆那隻小花貓扔到水潭裡淹死了?”
“是,姑姑,我親眼看到的,那隻小花貓淹死了,你去看看吧,矮婆婆還在哭貓呢。”
“這個畜生!”秦老夫人氣的發飆,立刻讓二丫頭把秦海二少爺叫來。
“母親你叫我?”秦海二少爺不知秦老夫人找他做什麼,笑嘻嘻問道。
“你給我跪下!”秦老夫人綁着臉,嚴厲吼道。
秦海愣了一下,然後咕嚕一下雙膝跪了下去,淚水嘩嘩的流:“母親,我做錯什麼了,幹麼要我跪下?”
馮興這時說道:“秦海,你把矮婆婆的小花貓扔到水潭裡淹死了,還說沒做錯什麼。”
秦海二少爺爭辯道:“馮小狗你胡說,我什麼時候把矮婆婆的小花貓扔到水潭裡?”
馮興指着秦海二少爺:“我親眼看到的,你還想抵賴。”
“母親,我沒有,你別聽馮小狗胡說八道。”秦海二少爺用期待的眼光望着秦老夫人,希望秦老夫人不要聽馮興說的話。
可是秦老夫人當時是氣糊塗了,也不分青紅皁白,把秦海跪了兩個鐘頭。直到她去給矮婆婆賠禮道歉的時候聽了矮婆婆說的話她才覺得事情有點不像馮興說的那樣。
“歐陽先生,你說秦海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老夫人,秦山秦海兄弟倆是知書達理的孩子,他怎麼會幹出缺德事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
“歐陽先生你認爲秦海不會做這種壞事,可是馮興說他親眼看見秦海......”
“呵呵呵!”矮婆婆苦笑了笑。
“歐陽先生你爲何發笑?”
“老夫人啊,換着其他的孩子說的話我信,可是馮興說的話我不相信。”
“爲什麼?”
“爲什麼也許你比我更清楚,不過我要說你呀,怎麼不把事情問個明白就體罰秦海二少爺呢?”
“唉,我也是生氣嘛。”
“好了,老夫人,回去問個明白,千萬別把孩子冤枉了嘍。”
秦老夫人問了二丫頭,問了老憨叔和張媽,他們都說秦海二少爺整天都沒有離開過家,這時她才明白馮興跟之前不一樣了,開始說謊了,開始算計人了。
還有一回馮興跟秦海二少爺吵嘴的時候,馮興突然假裝跌倒不省人事,急壞了秦老夫人,讓人趕緊把馮興送去診所。朱大夫認真的給馮興做過檢查,結果馮興沒有傷着什麼地方。可是秦海二少爺又挨罰跪了兩個鐘頭。馮興樂壞了。
因爲這些事情,秦海二少爺跟馮興的矛盾更加的激化。 也因爲有秦老夫人的庇護,馮興的膽子更大了,本性也慢慢地變壞,最終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秦老夫人痛恨自己沒有把馮興教育好,如果她從小把馮興教育好,馮興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歸根結底,秦老夫人覺得是她毀了馮興。她心裡非常的內疚和自責。
“母親,你也不必太自責,”阿霞大少奶奶走到秦老夫人身邊,輕聲的對秦老夫人說,“大家都知道,其實母親最疼愛馮興,母親把馮興當成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希望馮興能成爲一個好男兒,以後能撐起一片天地,能重新振興起那個沒落的家,只是他不爭氣而已。”
秦老夫人搖了搖頭,望着阿霞大少奶奶:“不,阿霞,母親想了一整天,其實錯在母親。正因爲母親太寵愛馮興了,一切都依着他,護着他,所以纔有了今天這個結果。”
阿霞大少奶奶輕聲的說:“母親,這人啊長大了都會變,或許就如天氣一樣,誰也掌控不了。變好變壞都在自己。所以母親不要太自責。”
“母親對不住馮老栓,既然母親收留了他們的孩兒,就該讓他們的孩兒變成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可是......”說到這裡,秦老夫人望下阿霞大少奶奶,“你賠母親坐一會吧。”
“好,母親,阿霞就陪着母親。”阿霞大少奶奶在秦老夫人身邊坐下。
二丫頭急忙端來兩杯熱茶。
“二丫頭你出去吧,我有話跟大少奶奶說。”秦老夫人向二丫頭揮了下手。
“是,老夫人。”二丫頭退了出去。
房裡就剩下秦老夫人跟阿霞大少奶奶。
“阿霞啊,”秦老夫人的一隻手搭在阿霞大少奶奶的手背上,臉上流露出緊張而又恐慌的神色,“恐怕馮興跟我們結下仇了,從今以後可得對馮興有些提防了啊!母親最擔心的是你,你懷着孩子,你千萬記住母親的話,不管馮興怎樣犯渾,你千萬要注意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阿霞大少奶奶把另一隻手搭在秦老夫人的手背上,然後笑了笑:“母親,也許馮興說的是氣話。他還小,說話做事還是一身孩子氣。”
秦老夫人嘆了一口氣:“馮興說的不是氣話,他是一個什麼樣性格的人,母親很清楚,他會六親不認的。他這個人就像你剛纔說的那樣,說變就變,我們掌控不了他。但我們只有小心提防,小心駛得萬年船啊!因爲母親太瞭解馮興了。他說的那些話讓人心驚肉跳啊!”
阿霞大少奶奶點下頭:“好吧,母親,阿霞會記住您的話的。”
“記住就好,母親就放心了。”
突然外面響起一陣噼裡啪啦的鞭炮聲,打斷了秦老夫人跟阿霞大少奶奶的說話。
“二丫頭,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是誰在放鞭炮?”秦老夫人問道。
二丫頭急忙走進來:“老夫人,是二少奶奶在送瘟神。”
“二少奶奶在送瘟神?”秦老夫人有點莫名其妙。
“是,老夫人。”二丫頭回答說。
秦老夫人向二丫頭揮了一下手:“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老夫人。”二丫頭退了出去。
“這個潘三妹在搞些什麼鬼?”秦老夫人從座位上站起來,“阿霞你陪母親去看看。”
“好,母親,我陪您去。”
阿霞大少奶奶陪着秦老夫人從房裡出來。
眼前二少奶奶潘三妹當天點着香火,口中喃喃的唸叨着什麼。
“潘三妹你在搞什麼鬼?”秦老夫人走過去問道。
二少奶奶潘三妹回答道:“母親,我在送瘟神啊!”
“送瘟神?”秦老夫人皺下眉頭。
二少奶奶潘三妹又說道:“送走馮小狗這個瘟神,皆大歡喜的事,我就怕那個瘟神賴着不走呢,這下好了,瘟神終於走了。”
聽二少奶奶潘三妹這些話,秦老夫人的眉頭皺成了一團。雖然馮興對秦老夫人不敬,但馮興畢竟還是秦老夫人的一個遠房侄兒。馮興不要她這個姑姑可以,但秦老夫人會念着這份親情。二少奶奶潘三妹這麼做讓秦老夫人很傷感:“潘三妹,這何必呢?”
二少奶奶潘三妹回道:“母親,對馮小狗那個白眼狼還講什麼人情,他就是一個瘟神,送走了瘟神,大家就太平了,家裡就太平了。”
秦老夫人苦笑了下,她不想再說什麼了,叫阿霞大少奶奶陪着她重新回到自己房裡。
“母親你沒事吧?”阿霞大少奶奶問道。
“母親沒事。”秦老夫人回答說,“阿霞啊這人跟人怎麼就不一樣呢?”
“母親你有什麼話就直接對阿霞說吧,不要把話悶在心裡。”
“阿霞你說黃石對他的母親怎樣?”秦老夫人突然問起這些跟他們無關的事情。
阿霞大少奶奶實話實說:“母親,您說黃石啊?據我所知,黃石這個人很不錯,大家都說黃石是個大孝子呢。”
“是啊,黃石確實是個大孝子,”秦老夫人接着說,“可是你不知道,黃大嬸而不是黃石的親孃。其實黃石跟黃大嬸無親無故,可是黃石卻對黃大嬸十分的孝順。然而,馮興是我的一個侄兒,可是他......”說到這裡,秦老夫人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阿霞大少奶奶問道:“母親,你說黃大嬸不是黃石的親孃,他們之間無親無故,這是怎麼一回事?”
秦老夫人沉思一會,跟阿霞大少奶奶說了這樣的一個故事:——
其實黃石是秦家的一個放牛娃。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因爲他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他是一個流浪兒。黃石這個名字還是秦老夫人給她改的。
記得那是二十年前的一天,黃石興奮的對秦老夫人說她找到自己的母親了,他要辭去在秦家做放牛娃這份工作,回去照顧他的母親。
秦老夫人爲黃石感到高興,她叫管家劉四把工錢結算給了黃石,並囑咐黃石今後有什麼困難就直接來找她。
黃石帶着那些工錢回去買了兩畝地,就這樣跟母親相依爲命的過日子。
後來秦老夫人才知道,黃石的那個母親其實是一個流浪到天河村的叫花婆子。但天河村的人們都說,黃石很孝順那位撿來的母親。秦老夫人很是感動,還專程去了一趟天河村。
“黃石啊有困難嗎?有困難你就直接對我說,我會幫助你的。”秦老夫人說道。
黃石樂呵呵的說:“老夫人,黃石沒有困難,黃石有了母親一切也都有了。”
黃石說出這樣的話,讓秦老夫人感動得掉淚。這真是一個難得的孝順的孩子。他把撿來的叫花婆子當成是自己的親孃,當成是自己的一切:“你真是這樣想的嗎?”
“是的,老夫人。”黃石又樂呵呵的說。
“你可不能苦了你的母親啊。”秦老夫人問道,“今後有什麼打算呢?”
黃石依然是樂呵呵的:“母親說我們娘仔有兩畝地就能過好日子了,我們不求什麼富貴只求個平安,平安就是福。”
“說得好,說的太好了。”秦老夫人笑了起來,“不過你不但要養活母親,以後你還要娶媳婦生孩子呢,兩畝地能維持生活嗎?”
黃石很開心的說道:“老夫人,母親說做什麼事都得慢慢來,只要人勤快以後的日子就會好起來的。”
秦老夫人對黃石的母親說:“大妹子你有福氣啊,黃石這孩子很懂事,你們母子的日子會一天比一天好起來的。”
“謝謝老夫人的吉言。”黃石的母親也樂呵的說,“我真的有福氣,要不是遇到黃石這孩子恐怕我也沒命了。如今我這個叫花婆子還有了個孝順的兒子。我真的好福氣了。”
原來她這個叫花婆子沿途要飯到天河村的時候突然發病了,眼睛一黑倒了下去。醒來的時候見自己睡在一張牀上,面前坐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
“娃娃,我是怎麼啦?這是什麼地方?”當時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自己怎麼會在一張上躺着。
“娘,你在路上病倒了。”面前的娃娃笑着說道。
她很驚訝,望着娃娃:“孩子,你叫我什麼?”
“娘!你在路上病倒了。”娃娃又重複了一遍。
這時她驚呆了。這是她的兒子嗎?她的兒子早就死去了。因爲前兩年家鄉鬧洪水,她的男人和十歲的孩子都被洪水沖走了。
很久很久她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家裡的人呢?”
黃石告訴她,自己是流浪兒。跟着一個叫黃水水的孤老頭子,孤老頭子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黃石頭。黃水水把他送到秦家做看牛蛙。秦老夫人覺得黃石頭這個名字不好聽,叫黃石好聽些。後來黃水水死了,這裡就成了黃石的家了。
就這樣他們成了母子,相依爲命的過日子。黃石很勤快,很勤儉,日子也跟着一天一天的好起來。後來黃石娶了媳婦,也有了孩子,一家三代過得挺開心、很幸福。
秦老夫人說到這裡,嘆了一聲氣:“唉,如果馮興能夠像黃石一半懂事,那麼誠實,我就開心了。可是啊......”
“母親,”阿霞大少奶奶說道,“你別再自責,我想總有一天馮興會明白母親的良苦用心的。”
“但願如此吧。”秦老夫人又嘆了一聲氣,“阿霞你回去休息吧,母親想一個人靜一靜。”
“嗯。”阿霞大少奶奶點下頭,退出了秦老夫人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