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開把過馮興的脈象脈,馮興的脈象十分散亂無收,可以說是無胃無神無根,屬於一種死脈,命該絕矣。
朱開給馮興打了一針,暫時緩解馮興的恐懼。但是馮興的恐懼症一旦再次發作馮興就會肝膽俱裂而亡。也許這是馮興應有的下場,作惡多端的結果。可是朱開又一次感到心中不是滋味,一種莫名的內疚感衝擊他的心,因爲這是他親手讓馮興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的。雖然馮興該死,可是畢竟馮興還如此的年紀輕輕,一條生命就要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掉了。
“張媽,今天晚上你照顧好馮興三少爺吧,過了今天晚上馮興三少爺的病以後就不會再犯了。”臨走的時候朱開對張媽說道。
張媽當然不會知道過了今天晚上馮興就會永遠離開這個世界,結束他罪惡的一生。因此張媽十分興奮的說:“啊,謝天謝地,馮興三少爺的病總算可以好了,以後再也不會犯了。”
這一夜朱開心裡亂糟糟的,他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主要的還是反反覆覆的問自己,秦家的仇是報了,馬桂珍的仇是報了,他也完成了秦老爺子的意願在西瓜灣修建了一座文峰塔,他也把秦家的唯一血脈林秋生撫養成人了,他也把秦家的所有財產從馮興的手中奪了回來,可是他卻把馮興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一條年輕的生命就要在他的手中斷送掉,他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還是有幾分對幾分錯?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心裡太亂了,他回答不了自己。之前他只是爲了報仇,爲了保護秦家唯一的一根血脈,爲秦家奪回一切財產而已,他根本不去考慮自己的種種手段的殘忍與對錯。
直到雞鳴二遍的時候朱開才稀裡糊塗的進入夢鄉。朱開作了這樣一個夢:——
一陣風吹過來的時候,朱開好像嗅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女人身上的芳香,這股芳香一下子侵入到他的心田。他睜開眼睛的一瞬間牀前便站着一個女人的身影,修長苗條,背向着他,臉朝着門外。
“啊,阿珍,是你嗎?”朱開想起來,可是他動彈不了。
“嗯,是我。”女人回答道。
這是朱開的妻子馬桂珍,怪不得她身上的芳香那麼的熟悉。
“阿珍真的是你,你可回來了,這麼多年你去哪裡去了啊?”朱開拼命地,努力地坐了起來。
馬桂珍回答道:“這些年我不是一直在你身邊嘛。”
“你一直在我身邊?”朱開遲疑的問道。
馬桂珍回答道:“是的,我一直在你身邊。”
朱開又遲疑的問道:“你在我身邊,可是我怎麼一直沒有見到你呢?”
馬桂珍低沉地說:“你見不到我,可是我每時每刻都能見到你。”
“爲什麼?”朱開睜大眼睛。
馬桂珍嘆了一口氣,很久才說道:“唉,因爲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我的肉身在陰間,而你的人生在陽間,但是我的魂魄還在空氣中飄蕩着,在你的身邊飄蕩着,所以我每時每刻都能見到你,而你卻見不到我。”
“你的靈魂在空氣中飄蕩着?在我身邊飄蕩着?難道你已經......”
馬桂珍又嘆了一口氣:“唉,我已經死了,不在人世間了。”
朱開說道:“可是我不相信你死了,你回過頭來讓我看一看,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
“不行,我不能讓你看到我的臉。”馬桂珍回絕道。
朱開問道:“爲什麼?”
馬桂珍悲痛地說:“因爲我死的很慘,一臉都是血,會嚇壞你的。”
朱開搖了搖頭說:“我不信,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你死的很慘?你怎麼會死的很慘呢?”|
馬桂珍又嘆了一口氣: ”難道你不記得二十年前那個中秋之夜在西瓜灣發生的那場血案了嗎?我就在那場血案中死的。”
朱開沉思了一陣:“哦,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發生的血案真的很慘很慘,你確實是死了,秦老夫人一家人都死了,二丫頭也死了。”
“我死後的這些年你一個人過得好痛苦,好寂寞,可是我們是陰陽兩界的人,我回不到你身邊,其實我的心也在流血,我也很痛苦,好寂寞。”
“你回不到我身邊,但我可以去陪你,我們永遠在一起。”
“不行。”
“爲什麼?”
“因爲你該做的事情還沒有做完,等你的事情做完以後我會來叫你的,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會永遠的在一起了,再也不會分開了。啊,有人來了,我該走了。”
說到這裡,馬桂珍飄然的離去。
“阿珍你不要走啊!——”
朱開一聲驚呼從夢中醒來,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心裡想:二十多年來他從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今天晚上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呢?
這時候村子裡傳來一陣陣的鞭炮聲,天開始矇矇亮了。
朱開突然想起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啦!西瓜灣自古以來都有一個說法,初一十五誰家的鞭炮聲響的最早,財運就會先到誰家,尤其是八月十五中秋節這天早晨,會給你帶來財運,帶來喜慶,帶來吉祥。於是朱開急急的起來,開了門焚香放鞭炮。
“林大夫早。”
“林大夫早。”
有人向他打招呼。
朱開見是快嘴劉跟江二嬸子向他走過來,陪笑道:“哦,是快嘴嫂子跟江二嬸子啊,這麼早你們倆就趕圩去了。”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啦,”快嘴劉笑道,”去給孩子們買月餅啦,孩子們天天都念叨八月十五吃月餅的事。林大夫要不要我們也幫你帶幾斤回來?”
江二嬸子接着說道:“是啊,林大夫要不要我們順便給你帶幾斤回來?”
“不用麻煩了,”朱開笑道,“每年八月十五中秋節秋生都會從縣城帶幾斤月餅回來的。你們趕圩吧。”
“好,那我們走了。”快嘴劉說了一聲,跟江二嬸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