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東南,南荒叢林外三百里地,有一處連綿百里的山脈,喚作龍虎山。龍虎山千峰競秀,萬壑爭流,瀑布斜飛,藤蘿倒掛,終年靈氣氤氳,亦仙亦幻,是人間界少有的勝景。
天師道,便是龍虎山數千年來的主人。
兩個疾速飛掠的身影在空中稍作停留,其中一個說道:“南匕宗主,我們兩人已經逃出了這麼遠,那個衛驚蟄應該追不上我們了吧。”
南匕的鼻子上釘着兩個猙獰的鼻環,只聽他後怕道:“齊央宗主,唉……衛驚蟄手裡的那張神弓實在太可怕!也不知道我‘落魂宗’和你‘陰魃宗’的弟子還剩下多少……唉,不說了,先下去歇歇吧。”
瞧着下方青山中升騰的氤氳霧氣,齊央斜敞着一道猙獰傷疤的臉上,有着明顯的擔憂,疑慮道:“南匕宗主,如果我沒記錯,下方應該就是龍虎山了吧?”
南匕一怔,說道:“不錯,正是龍虎山。”
齊央續道:“數千年前,天師道第一任張天師,曾邀請修真界道魔兩門逾九成以上的門派,齊聚龍虎山上,並與當時兩百四十三個大小宗派立下誓約,天師道從此與修真界劃清界限,不再插手修真界的事情。當時各個宗派宗主,也慨然表示不將勢力發展到凡人世界去。”
南匕聞言,附和道:“不錯,我‘落魂宗’歷代祖師都會鄭重告誡後輩弟子,除非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否則不要輕易招惹天師道。”
齊央嚴肅說道:“我‘陰魃宗’也有這樣的祖訓。算了,我們避禍而已,實不需要躲到龍虎山去,走吧!”
兩個達到渡劫境界的魔頭,抱着寧可信其有的心態,遠遠繞道而去。
在兩個魔門高手飛遠後,原來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御着藍色長劍,略顯頎長消瘦的身影。此人臉容清癯,頭髮黑亮,戴紫星蛾冠,穿玄門靈寶道袍,赫然正是當今龍虎山天師道的張天師。
“這兩人,飛得倒快!”張天師一臉高深莫測的微笑,正要御劍落到山頭上去,突然手中的“如意陰陽鏡”一陣輕顫。
“噫,又有人過來了,會是誰呢?”張天師舉起陰陽鏡,窺探到衛驚蟄一行人正朝着龍虎山飛來。
“是他啊。”張天師笑着,往衛驚蟄來的方向迎了上去。
龍虎山兩百里外,衛驚蟄與柳夢憐飛在前面,風兒御風緊跟在旁邊,稍後一些距離是白芙蓉與銀甲,再往後,則是許三多與四傑。
衛驚蟄握着柳夢憐的手,問道:“對了,夢憐,我只知道你爹爹的事情,卻從來沒有問過你孃的事情呢。你娘她……你告訴我,我也好去拜訪一下她老人家。”
柳夢憐臉色一黯,幽幽道:“驚蟄,我一直沒有對你提過我孃的事情,你會不會怪我?”
衛驚蟄握緊柳夢憐的手,柔聲道:“夢憐,如果你不願意提,那就別說了,我不會將這事放心裡的。”
柳夢憐低聲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我娘自小家境殷實,是富貴人家的女子,當年遇上我爹,懷上了我後,我孃的日子就一直過得很苦。直到我長大,開始四處闖蕩之後,她才遇上一個真正呵護她、關心她的人……如果我回去見她,她一定會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情,所以,爲了讓她的日子過得開心一點,這些年我雖然回去過幾次,不過都只是遠遠看她一眼……”
衛驚蟄搖頭道:“夢憐,你錯了,你這樣做並不能讓你娘快樂,相反,她還要日日夜夜惦記着你,擔心着你是否平安,就像,就像我時時刻刻都記掛着你一樣。我相信,你娘見不到你,一定快樂不起來的。”
衛驚蟄凝視着柳夢憐美得如同一泓秋水的眼睛,堅定地說道:“夢憐,等找到我師父圓虛的轉世後,我就陪你去看望你娘,讓她老人家安心。等到‘靈僕宮’建成了,我們就將你娘接過來,好不好?”
柳夢憐一雙眼睛裡滿是柔情蜜意,輕輕倚在衛驚蟄懷裡,低聲道:“嗯,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聽的。”
風兒瞧着衛驚蟄與柳夢憐兩人在絮絮低語,兩彎嬌俏的眉黛擰得快要連了起來。白芙蓉見狀御劍上前,問道:“風兒,你猜,離龍虎山還有多遠啊?”
風兒一臉不高興,狠狠瞪了白芙蓉一眼,哼道:“白芙蓉,你不畏高啦?”
白芙蓉胸膛一挺,傲然道:“畏高?對不起,我已經很久不畏高了!”
銀甲身後,澤婆問水師道:“老水,這裡距離龍虎山還有多遠?”
水師呵呵笑道:“不清楚,應該快到了吧。”
一行人正說着,突然瞥見前方御劍飛來一個頎長的身影,人未到,中氣充沛的聲音已經傳來:“衛小哥——”
“天師,好久不見!”衛驚蟄與柳夢憐立時御劍迎上,爲衆人一一引見。
在張天師的帶領下,衆人在龍虎山上的真仙觀中落座,有幾位道童立即奉上了香茗。衆人都是第一次來到龍虎山上,不由好奇地四處打量。只見真仙觀正殿上,供奉着第一代張天師的泥塑法像,法像莊嚴,衣着輪廓與正在品茗的張天師甚爲相像。泥塑法像前是一張紅木供桌,桌上立着一個銅鑄香爐,縷縷檀煙正從香爐中嫋嫋散出。香爐的兩旁是一些果盤供品,再下來是三張乾淨的蒲團。衆人舉目所見,發覺這真仙觀到處透露着道門宗派獨有的厚重氣息。
張天師微笑道:“衛小哥,你此次前來龍虎山,不知所爲何事?”
衛驚蟄恭敬道:“天師,晚輩此次前來,是想找一個人。”
“哦,衛小哥難道是來找李前輩的?”張天師以爲,衛驚蟄多半是來找李彧的。
衛驚蟄聞言倒是一怔,忙道:“什麼,李大哥也在這麼?”
張天師點頭道:“李前輩四年前已經離開了,貧道也不清楚李前輩的去向。怎麼,衛小哥不是來找李前輩的麼?”
衛驚蟄笑道:“天師,晚輩此來,其實是想尋找恩師圓虛真人的轉世的。”
“圓虛真人……轉世?”張天師眼睛一亮,笑道:“哦,原來如此啊!貧道已經知曉,衛小哥請稍等。”接着喚來童子,吩咐道:“清風,你去將皇子殿下領到殿上來。”
“皇子殿下?”衛驚蟄吃了一驚。
張天師朗笑道:“不錯,圓虛真人的轉世,正是衣嵐國的異揚皇子。”
“異揚皇子……”衛驚蟄沉思着,回想六年前發生在衣嵐國的一些事情。突然心中一動,衛驚蟄想起當年與沈秀秀夜入豐湛城,在城牆上見到皇榜一事,不禁心中啞然:“原來抓週禮上那茄子和蛇蛻,就是我右臂上的紫蟒啊!”看來圓虛這臭老頭,就算墜入輪迴投胎轉世,也還惦記着自己,潛意識中還有着關於自己的一絲記憶。想到此,衛驚蟄眼睛微微有些溼潤了。
“天師伯伯,你找我?”伴隨着清脆的聲音,一個六歲的小男孩興沖沖地從殿外跑了進來。
異揚皇子跑上來的一剎那,衛驚蟄心中立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恩師圓虛真人的轉世,就是這個孩子。
兩片彎彎的“陽殛離火輪”的月牙齒刃,分別從衛驚蟄與異揚皇子身上飛出,如同久別重逢的骨肉至親般,在半空中歡欣地交織飛舞。衆人瞧着“陽殛離火輪”的這種變化,一時都被吸引住了。只見那兩彎月輪一樣的大小,從刃鋒上“哧哧”地冒着通紅的火焰,只是從威力上看,經過衛驚蟄重新煉製修復的那一彎月輪,火焰的威力要強上許多。
異揚皇子目光炯炯地盯着衛驚蟄,好半晌才迸出幾個字來:“我、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衛驚蟄心潮澎湃,走上兩步,摟住異揚皇子,激動地道:“臭老頭,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異揚皇子輕輕掙開,奇道:“你是誰?我明明沒有見過你,可是又覺得好像認識你。”接着又轉向張天師詢問道:“天師伯伯,他是誰?”
張天師笑着,搖頭不語。這種事情,還是讓他們師徒倆自己去解決吧。
衛驚蟄知道異揚皇子失去了前生的記憶,蹲下身子說道:“我叫衛驚蟄,與你有着解不開的師徒緣分,你如果想學道法,可以拜我爲師。”
異揚皇子想也沒想便道:“好,我相信你,我拜你爲師。”
張天師在一旁瞧着,心中低嘆道:“皇子殿下在龍虎山居住了這麼久,都沒有興起拜師之念,此際一遇上衛驚蟄,立即就答應拜他爲師。看來緣分的事情,當真玄妙得很吶!”
一旁的銀甲尖銳的聲音道:“恭喜主人,找到圓虛真人的轉世。”
經銀甲一說,餘人才紛紛回過神來,笑着向衛驚蟄道賀。
衛驚蟄心情舒暢不已,把手一招,將空中飛舞着的“陽殛離火輪”收入手中,對異揚皇子說道:“這是你的東西,等我重新煉製之後,再交還與你。”
拉着異揚皇子走到位子上,衛驚蟄問張天師道:“天師,這孩子的父母……”
張天師說道:“無妨,衣嵐國天子那邊,貧道已經打過招呼了,他父親熙煬皇帝的意思,也是希望他能夠離開皇宮一段時間。只是,你如果還有什麼事情要辦,不妨辦完了,再來龍虎山接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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