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一個個肢體殘破,滿身血污的‘人’從街頭巷尾走出來,向城門口的岑若秋和釋真圍攏過來。他們的喉嚨裡發出呃呃的沙啞聲音,似乎是餓了很久的人終於看到食物一樣。
岑若秋和釋真愕然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心中對此難以置信。
洛水城,大陳王朝的國都,位於中原腹地,曾經是多麼繁華的地方,而今卻變成了一座灰色的城池:城門洞開着,城牆上的王旗破成一縷一縷,在風中瑟瑟發抖,高達七八丈的巨大城門上全都是血污,有的像是用盆潑上去的,有的像是用手抹上去的,而城門外的地上,橫七豎八倒着許多具屍體,那些屍體全都殘破不堪,有的甚至被撕成碎片,從地上破裂的衣服來看,這些人都是守城的士兵,在這些屍體中間,長矛砍刀也胡亂插放着。
“南無阿彌陀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釋真現在雖然是一副尋常人打扮,但是他佛門弟子的心性不改,佛號依舊是常掛嘴邊的。
“釋真師兄,看來這天下是要出大事了!”岑若秋手握寶劍,看着眼前的這一幕,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
岑若秋病了幾日,在一戶獵戶家裡休息了幾天,當他們出來時,第一時間就是往洛水城跑,可是沒想到迎接他們的卻是這樣一副情景。
釋真伸手從衣服內掏出佛珠,一圈圈纏繞在右手上,沉聲說道:“這些人不是活人,岑師妹,要小心了!”
“嗯!”岑若秋應道。
……
崑崙山,血魔神教大廳。
江寒夜這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陣仗。整個血魔神宮的大廳佔地足足有四五畝之巨,廳高達七八丈,整個大廳由兩列並排的兩人抱柱子撐起來,柱子上離地有丈許高的地方在東南西北四面各開鑿了一個洞,洞內放着碩大的透明的油鍋,鍋裡燃燒着熊熊的火焰,整個封閉的大廳因此被這些燈火照得如同白晝。
除了柱子,大廳內最高處就是洛行雲所坐的頭把交椅,這椅子碩大無朋,足足可以讓兩三個胖子並排坐着,上面鋪着斑斕虎皮,交椅放在離地有一丈多高的平臺上,順階而下,柱子以內,交椅兩旁,各放着數十把相對的椅子。
現在這洛行雲正坐在他的寶座上,左手邊站着江寒夜,右手邊站着宋青雲,而階下的椅子上坐着各堂口的堂主、護法、還有況神醫,在這些人身後,則站着數以千記的血魔神教弟子。
這是江寒夜入教以來,所經歷過的最嚴重的一次聚會,平時血魔神教幾十年難得如此相聚。
“洛教主千秋萬歲!”
衆人行禮過後,依次落座,洛行雲環顧四周,沉聲道:“如今,時移世易,天下大亂,不死之行屍紛紜迭起,整個大地一片狼煙,今日請各位來崑崙,主要有兩個目的——我們血魔神教,如何規避這場災難,還有就是,查清楚這場災難的源頭,各位,如有什麼要說的,儘管起來說話。”
洛行雲話音剛落,這臺階下的衆人頓時便開始議論紛紛交頭接耳起來,這時,一個頭發蓬亂,精赤着上身的粗壯漢子從座椅上站起來,對洛行雲躬身行禮,口中說道:“屬下萬大鵬有話要說。”
“嗯,萬堂主,若是我沒記錯,你應該是分管東海一帶的堂主吧,有話儘管說。”洛行雲拂鬚點頭道。正魔大戰之後,血魔神教雖然藏入茫茫崑崙雪山,但是這五年中,洛行雲趁着三大派門派之變,又將觸角伸了出去,如今神洲各處都有他們血魔神教的蹤影。
“屬下正是!”萬大鵬裸露的身體上,到處都是鼓起的肌肉疙瘩,很顯然,他練的是主修肉身的外家功夫,他腰間插着一柄小臂長的漆黑短斧。
“我們在齊州城外的岱山上居住,岱山距離齊州城有三百里之遙,這段時間,總是會聽到有進山砍柴的樵夫說起過齊州城內的禍亂,說是有死人從墳墓裡爬出來,攻進了齊州。”萬大鵬臉色沉沉,“我因此害怕,怕那些所謂的三大派會藉此機會來剷除我們,因此便派了數十名兄弟去查探,沒想到這第一波去的,居然沒有一個回來,後來我又派了一波,總共八個兄弟去齊州打探,這一次總算是回來了一個。”
“哦?結果怎樣?”洛行雲皺眉問道。
“這個兄弟整條左臂都被撕下來,血肉模糊,回到山上時已經奄奄一息了,他臨死前告訴我,說整個齊州成都被死人佔領了,城內起了大火,他們一進城就被衝散。他後來被一羣死屍圍攻,好容易殺出重圍,這才趕回來跟我報信,他還說,不止是齊州城內,就連城外的村鎮也都是如此,那些活着的百姓聚集在一起,拿着各色武器與那些死屍對抗。”萬大鵬越說越激動,簡直是唾沫橫飛口水四溢。
“只是這樣麼?看起來我們只要不露面,應該就不會與那些死屍正面接觸了,至於那些人,他們是死是活與咱們何干?”這時在座的有一個人說道。
“若只是這樣倒也罷了,關鍵就是,這個回來的兄弟沒出一個時辰就死了,當夜我們就把他埋掉,可是誰想到,那天夜裡,埋了他還不到一個時辰,就有人眼睜睜看着他從土裡爬出來,臉色鐵青,眼珠子是白色的,身上的肉一片片的腐爛,渾身都散發着腐臭氣,並且見人就攻擊,非抓即咬。”萬大鵬說起這個時,似乎還心有餘悸。
“哦?”洛行雲拂鬚道,“這樣看起來,好像被那些行屍攻擊過的人,會變成行屍咯?”
“屬下認爲,確實是這樣。”萬大鵬道。
“那麼後來呢?後來你們做了什麼?”洛行雲又問道。
“後來我們七手八腳制住他,一把火把他給燒了,這纔算完事,但是山上卻又有幾十個兄弟被抓傷咬傷,我們不忍殺死他們,又懼怕他們會發生變化,便把他們關在地牢裡,結果果然跟我們想的一樣,他們全都……”萬大鵬說到這裡的時候,神色黯然。
這時又有個堂主站起來說道:“啓稟教主,我們堂口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不過不同的是,我們損失了兩百名兄弟,如今整個堂口就只剩下了四五十人,教主,您得想個辦法,保兄弟們周全啊!”
江寒夜聽着這些,心中忽然一陣驚恐襲來:“若是按照這樣發展下去,要不了多久,這個世界不就變成死人的世界了麼?”
“看來,這件事非同小可!”洛行雲道,他將目光移向下面坐着的賀先生,開口說道,“賀先生,您乃是我們血魔神教的元老,修爲高深,見多識廣,卻不知您對此事有何見解?”
賀先生連站都沒站起來,足見他對洛行雲的漠視,他開口道:“老夫活了這麼久,從未曾見過死人從地底下爬出來襲擊活人的事。我們雖然不是鬼道中人,但是衆所周知,這人死如燈滅,一嚥氣,魂兒就立刻被拘走,重新進入六道輪迴,因此老夫可以肯定,這些所謂的活死人,所謂的行屍,其體內絕無魂魄存在,若是這樣,他們就像是田間的稻草人,戲臺上的皮影人,背後一定有操縱這些的一隻手,我們只需要找出這隻手,我想問題就可以解決了吧。”
“賀先生,你說的可是簡單,誰都知道幕後一定有人在操縱,可是到哪裡去找?”非長老冷冷說道,聽他的口氣,似乎對這個莫先生非常不屑。
“我知道非長老乃是我們血魔神教的後起之秀,教主,不如派他來主這件事,不是更好麼?”賀先生也不甘落後,反擊過去。
“噯,兩位無須如此,無論如何,大敵當前,我們需要團結一致,不過,只怕光是我們內部團結,想必還無法扛過這次災難,因此我們是需要朋友的。”洛行雲寥寥數語就平息了非長老和賀先生之間的硝煙,他皺眉說道,“今天,也有個朋友要來參加我們的聚會,希望這一次我們能夠攜手,對抗這個災難。”
“朋友?教主,您不要跟我們說,是那個須彌山、萬劍山莊或者百花谷啊!”非長老一聽這話,馬上又站起來嚷嚷道,“若是那樣,我老非第一個站起來不答應!”
“對,我們也不答應!”衆人紛紛說道,看這架勢,似乎正魔兩道的積怨已深,再難化解了。
“呵呵,非也,並非是那三個虛僞的門派,這一次來的,是個你們從未見過,或許也從未聽說過的朋友,他就是鬼命先生。”洛行雲緩緩說道。
這話從洛行雲嘴裡剛剛說出來,江寒夜就吃了一驚:“什麼?鬼命?他們兩個人什麼時候又勾搭在一起了?”雖然對洛行雲的話感到吃驚,但是江寒夜還是面不改色,他面無表情的站在洛行雲身旁,靜靜地觀望着事態的發展。
“鬼命?那是什麼東西?”衆人聽後,議論紛紛。
“你聽說過嗎?”
“我可從沒聽說過有這麼號人物……”
“諸位無須猜測,我們就請他上來一見便知。來啊,有請鬼命先生!”洛行雲高聲命令道。
“有請鬼命先生……”教衆們一個接一個,將這命令傳揚下去,沒多久,一條黑色的身影就出現在大廳門口。江寒夜冷冷的看過去,鬼命的打扮還是一如既往,黑色斗篷,寬大的袍子將他整個身軀包裹起來,由於鬼影的關係,這一次江寒夜還特地看了看鬼命的腳下,果然,無論從哪個方向看,他都是沒有影子的。
鬼命緩步走到大廳中央,臉上帶着蒼白的微笑,他額頭上的黑色印痕越來越深了,這讓他那張絕美的面孔顯得有些詭異,卻更加英俊了。
“諸位,久仰。”鬼命說的第一句話就很酷,他的聲音充滿磁性,令在場所有的雌性都爲之動容,其中以粉娘子爲最。
“呀,這位小哥,居然比咱們少主還要俊俏幾分,好難得喲,咯咯!”粉娘子十分張揚的在人羣中高聲笑道。
“你這水性楊花的女人,怎麼見一個愛一個?這樣的小白臉能要嗎?遲早你就死在他手上!”非長老氣哼哼的說道。
“去死吧你,死老鬼!”粉娘子打了他一掌,嗔罵道。
對於非長老和粉娘子之間的打情罵悄,整個血魔神教裡的人早都習以爲常,司空見慣了,因此並無人以此爲意,最多就是私下裡捂嘴偷笑兩聲罷了。
洛行雲臉色鐵青,沉聲道:“左護法,非長老,你們二人若要恩愛,麻煩離開這間大廳,此刻大敵在即,你們怎還有心思在我面前打情罵悄?”
洛行雲很少會這樣嚴厲的罵人,因此他這話一出,整個大廳瞬間就寂靜下來,而這期間,鬼命則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這一幕,似乎是在欣賞一處滑稽的戲曲。江寒夜隔了老遠看着他,他確信鬼命的眼睛也曾經掃過他,但是鬼命的眼神卻是冷漠的,似乎他們從不曾相識,也從不曾見過面,更不曾對戰過一般。
“這個鬼命究竟在搞什麼名堂?”江寒夜暗暗的想道。
“諸位。”鬼命開口了,“我想這時候,我們該想個對策,究竟怎樣才能遏制住這場災難,因爲我相信,洛教主的心思很大,您的眼光定是放的長遠。然而這場災難所針對的,可不單單是三大派,它針對的是天下蒼生,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血魔神教了。”
“敢問這位鬼……什麼鬼來着……”非長老道,“鬼命是吧?”
鬼命並未因爲非長老的無禮而慍怒,相反,他始終笑臉相迎,文質彬彬的衝非長老微微欠身:“鬼命,正是在下。”
“鬼命把姿態放的很低……”江寒夜暗暗道,“就好象是一隻隨時準備咬人的狗,它把自己的尾巴夾起來了……”
“鬼命先生,那你說,咱們應該怎麼辦?”非長老說道,“那些傢伙都是死人,誰有辦法殺死死人呢?”
“對啊!”衆人紛紛應道。
“我想諸位都沒注意到之前那位萬堂主說的話吧?”鬼命微笑道。
鬼命此言一出,江寒夜心裡便是一驚:“剛剛萬大鵬說話的時候,他分明沒在這間大廳裡,可是他卻能聽得到,這人修爲究竟高到什麼地步了?他來與洛行雲聯手又是爲什麼?他究竟想要做什麼?”一時間江寒夜心頭疑雲籠罩,很多謎團都像是九連環一樣,難以解開。
“萬堂主說,燒死。”鬼命說道,“區區在下,也曾在來的路上遇到過這樣的幾隻怪物,不巧,我所用的法子與萬堂主別無二致,都是用火。”
“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殺出去唄,一把火把天下都燒了豈不是更好?哈哈哈哈!”非長老大笑道。這兩天非長老就好像是吃錯藥一樣,無論對誰說話都是夾槍帶棒的。
“非長老的話正切中了核心。”鬼命對非長老的嘲笑毫不以爲意,反而誇讚道,“有如此部下,看來洛教主遲早要問鼎天下了。”
洛行雲微微笑着,並不說話,他只是用眼角餘光看着自己的兒子,江寒夜臉上的寒冷,幾乎快要令他周圍的一切結冰了。
“我今天召集你們來,目的已經說了,現在對策已出,我想現在就對大家宣佈一下。”洛行雲道。
“屬下謹尊教主吩咐!”衆人紛紛抱拳道。
“如今禍亂已經發生,以洛水城爲首,天下共分三方,崑崙以東、以南、崑崙東南,這三處行屍災害尤爲嚴重,而這三處又恰恰是我們新近開闢的地盤,所以必須得將這些行屍消滅,順便取而代之。”洛行雲道,“有了對策,對付那些行屍走肉應該是簡單的多了,不過僅此一舉尚不能治本,我們還得查找禍亂來源,因此我要將大家兵分兩路,分頭行事,希望這一次,我們血魔神教可以把三大派順便一舉滅掉,讓這世界,成爲我們的世界!”
“教主萬歲!教主萬歲!”衆人紛紛吶喊着,
“賀先生,這一次剿滅行屍,您就全權指揮,非長老和粉娘子就作爲您的左膀右臂,從旁協助,各路人馬,任憑你們三人聯手調動,但是必須是你們三人共同的命令纔可以調動人馬,缺一不可。”洛行雲轉向賀先生說道。
“聽教主吩咐。”賀先生的臉色不太好看,顯然他並不算太服從洛行雲,但是洛行雲是教主,他又不得不低頭,因此這話應的很是勉強。
“宋青雲!”洛行雲又吩咐道,“你就協助鬼命先生,暗中調查這件事的起源,一定要給我徹查清楚!”
“弟子遵命!”宋青雲跨出一步,躬身說道。
“好,事情就分這麼兩步來走,我希望我們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最終打敗這些行屍和他們背後的主謀,從而奠定我們在天下萬民心中的形象,讓三大派的虛僞從此爲世人所知,那麼一切都靠你們了!”洛行雲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