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這裡被人打掃過了。”釋真說道。
江寒夜皺眉,他看着眼前的一大片斷壁殘垣,風中充斥着焦糊氣息,只消看一眼,他心裡就知道如今能做這事的,多半就是血魔神教的人了。
“現在怎麼辦?”岑若秋看着江寒夜問道。
“往前走走看,一路走,一路打掃。”江寒夜說道。
“主人,我們怎麼辦啊?”金丹子抱着人頭杖,皺着眉頭問道。
“金丹子。”江寒夜看着前面淡淡的喚道。
“哎,在這兒呢!”金丹子忙不迭的走上前一步,緊緊跟隨着江寒夜,他仰頭看着江寒夜,似乎生怕拉下主人說的一個字。
“你知道爲什麼一直到現在你還在我手底下混麼?”江寒夜往前走了兩步,避開了釋真和岑若秋,冷冷的問道。
金丹子一愣,按照慣例,他知道主人接下來要說的話肯定不會太好聽了,雖然他不愛聽那些話,但是心裡卻說道:“無所謂了,我都二皮臉了。”
見金丹子不說話,江寒夜又道:“等哪一天,你不會人云亦云了,會去說一些別人不說的話了,或許你就明白了。”
江寒夜的話有些深奧,金丹子還是有點不太明白,不過這倒無所謂了,他簡單的很,被罵了心裡就咕噥咕噥,轉眼就忘掉了,最主要的是,金丹子明白江寒夜面惡心善,而且並不小氣,有什麼好東西都會想着他和靈兒,這樣的朋友,打着燈籠都難找。是的,在金丹子心裡,江寒夜不但是主人,還是朋友。
岑若秋看着江寒夜的背影,她忽然想起來兩個人相識幾年來的點點滴滴,從在洛水城第一次相遇,到後來並肩作戰,再到現在……眼前這個男人似乎已經像是被人用烙鐵狠狠的烙在她心間一般,想着會痛,不想會難受。
釋真看了岑若秋一眼,沒有說話,他只是在心裡輕輕嘆息道:“南無阿彌陀佛,問世間情爲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四個人站在距離望京城百十來丈遠的地方,各自想着心事。
城內忽然間燃起熊熊大火,一股火焰沖天而起,緊接着幾個身影從城池中央飛躍起來,駕馭法寶低空盤旋着,似乎是在查看城內的動靜,他們飛行片刻之後,似乎看到了城外站着的江寒夜等人,便往這邊飛來。
“啊,是少主啊!”江寒夜聽到低空中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再聽這話便知來者應該是血魔神教的弟子了。
那幾個人在距離江寒夜不遠的地方降落下來,一路疾行來到他跟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說道:“屬下們見過少主!”
江寒夜看着這幾個人,雖然他叫不出這些人的名字,但是確實認出他們是血魔神教的弟子,便問道:“裡面都乾淨了麼?”
“回少主,裡面確實都乾淨了。”爲首的一個回答道。
“嗯,那我就去下一個地方了。”江寒夜說完便緩緩轉身,正要招呼釋真和岑若秋,那個血魔神教弟子又道:“少主,您怎麼還在這裡呢?”
江寒夜對這句話很感興趣,他轉過身看着那人問道:“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裡呢?”
“是這樣的,現在散落在外的弟子們都接到了消息,說是已經查清楚這些行屍的來源了,大家正火速往那發源地集中呢!”那弟子回答道。
“哦?”江寒夜對此感到很意外,雖然他心裡知道這件事絕對和鬼命跑不脫干係,但是總是覺得沒那麼容易被查清楚,現在這弟子卻說已經查出源頭,怎能讓他不意外呢?
“快說,源頭在哪裡?”金丹子急忙問道。
血魔神教的弟子們對江寒夜敬畏有加,那江寒夜自然也就是狐假虎威的主了,此刻那些弟子們見金丹子問,便回答道:“少主,金前輩,據說那源頭在須彌山。”
“什麼?”原本釋真在後面就很注意這些人的動靜,此刻聽到這話,簡直是大驚失色,他從後面衝出來,倒讓那些血魔神教的弟子們十分意外,紛紛拿着武器準備火拼,正魔不兩立,這樣的局面已經持續幾千年了。
“打麼?一定要痛痛快快的打,打不死人就不作數的。”江寒夜冷冷道,“你們打個半死,最好再來個行屍,這樣大家一起變行屍多好?”
江寒夜的話讓這些血魔神教的弟子都尷尬的收起兵器,顯然,江寒夜是不希望他們在這裡動手的。
“如今大敵當前,我們不妨冰釋前嫌,等這行屍的事查清楚了再打不遲。”釋真也說道。
“你們說,源頭在須彌山?”江寒夜皺眉道,“此消息可否確定?”
“回少主,是宋師兄和鬼命先生傳出來的消息,想必錯不了,就連教主他們都往須彌山去了。”那些弟子道。
釋真聽了這話,心中是大驚失色,岑若秋看了釋真一眼,知道釋真在擔心師門。
“好,你們先去吧,我隨後就到。”江寒夜吩咐道。
“屬下等告退!”那些弟子們一邊瞪着釋真和岑若秋,一邊躬身道。
等血魔神教弟子祭出法寶飛離此處,江寒夜轉身看着釋真道:“大師,你是否要回去呢?”
“我自然是要回去的。”釋真握了握拳頭,他的眉毛緊皺在一堆,江寒夜還從沒見過釋真什麼時候有這樣擔心過呢。
“那我陪你去吧。”岑若秋道。這五年來,她和釋真幾乎形影不離,兩人結伴走遍大江南北,就是爲了尋找師門下落,彼此之間的友誼已經如兄妹一樣融洽了,現在須彌山有難,她豈能坐視不理呢?
“謝謝!”釋真感激的看了岑若秋一眼。
“你呢?”岑若秋轉頭看着江寒夜問道。
“我就不陪你們了。”江寒夜道。
岑若秋聽到這話,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
“金丹子,準備一下,我們要去須彌山了,看看那源頭究竟是怎麼回事。”江寒夜低頭吩咐道,說完他便轉身往回緩緩走去。
金丹子張大嘴巴,愣了愣,隨即嘀咕道:“真是的,何苦這麼嘴犟呢?明明也要去的,偏偏要說這樣的話傷人……”
釋真望着江寒夜的背影苦笑道:“這個江師弟,性子倒是真的很倔強。”
“嗯,倔強是倔強,我們主人人品絕對是這個……”金丹子衝江寒夜豎起個大拇指道。
“金丹子,你到底走不走?”江寒夜從前面冷冷喊了一聲。
“哎,來了來了!”金丹子忙不迭的抱着人頭杖往前跑去,他在離開時回頭看了岑若秋和釋真一眼,悄悄說道:“走啦走啦,一起!”
“主人,不等小白啦?”金丹子一邊追江寒夜一邊問道,自從那天小白獨自潛入洛水城之後,他就再沒見過小白了。
“小白不是一直在你身邊麼?”江寒夜道。
“啥?”金丹子驚訝道,“小白就在我身邊?我怎麼不知道?”他一邊驚訝的說話,一邊緊張的東張西望,可是四周空空,哪裡有小白的影子呢?
“小白的遁影倒是越來越厲害了。”身後,釋真笑着對岑若秋說道。
岑若秋沒回答,釋真於是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他吃驚的發現岑若秋的臉上居然掛着微笑,那是一種讓人看了心裡會覺得很舒服的微笑,五年來,釋真很少會看到那笑容,這樣溫暖的笑意,使得那張面龐更加的美麗動人,便是釋真都不敢多看一眼。有微笑倒也罷了,更讓釋真覺得奇怪的是,岑若秋的眼睛裡居然還蓄滿淚水,這真是個奇怪的組合。
……
從望京城到須彌山,有很長一段路程,儘管大家都十分的焦急想要過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爲了保存體力,他們還是在中途停下來,準備休息半個時辰,吃點東西。
金丹子剛剛從梵天尺上跳下來,就急忙奔跑到一棵樹下,扶着樹幹不住的嘔吐,他幾乎每坐一次梵天尺,都會嘔吐不止。
好容易吐完了,金丹子的鼻子又在空中不住的嗅着,江寒夜看着他的樣子,知道金丹子是嗅出這裡有什麼特殊的氣味了。
江寒夜他們選擇的這一處休息的地點,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基本上沒什麼人煙,自然也就沒有行屍了,這裡的空氣還不錯,聞了幾天腐屍的氣味,他們的鼻子難得的在這裡休息了一下。
“怎麼回事?”江寒夜問道。
“好奇怪,有一股臭哄哄的味道。”金丹子摸着鼻子奇怪的說道。
不用江寒夜再問了,衆人只聽到嗚的一聲,身邊的空氣中忽然有個淡淡的影子緩緩道現身,原來是一直隱形的小白。
“有情況麼?”釋真問道。
“不知是敵是友。”江寒夜道。與釋真同行了不過三五日,不知不覺間,江寒夜便已經沒有再把他當作敵人來看待了,雖然江寒夜這樣說了,但是釋真和岑若秋卻依舊戒備起來,這年頭漫山遍野走着的,有幾個是你的朋友呢?
說完這句話時,江寒夜也嗅到了一絲淡淡的臭氣,那臭氣他曾經在空和他的蒼狼們身上嗅到過。
“是友。”江寒夜回頭看了岑若秋和釋真一眼說道,“好像是崑崙山的蒼狼。”
“蒼狼?”釋真驚訝道,“這個族羣真的存在麼?”須彌山也在崑崙邊緣,因此釋真對崑崙山多少也有點了解,只是須彌山和血魔神教所處的位置不同而已。
岑若秋收起百花神劍,凝神看着遠處,不多時,一條身影從遠空中閃現出來,那速度十分的迅速,片刻前還在百丈開外,一眨眼功夫就已經裹着一陣旋風來到他們身邊。
“你還在這裡嗎?”空腳步還沒停穩,便急急的開口說道,“快回去吧,出大事了!”
看着空焦急的樣子,江寒夜覺得有些奇怪,便問道:“空,出什麼事了?”
“大事大事,你快回去救救靈兒吧!”空眼睛紅紅的,也不知是哭過了呢還是被風吹的,他看了一眼後面的岑若秋和釋真兩個,目光一閃而過。
“什麼?”江寒夜神色一凜,當初把靈兒留在血魔神宮,就是怕她跟出來會被行屍傷害,沒想到留在血魔神宮也不安全。
“我帶着兄弟們去修煉,半道上遇到兩個獵物,他們是你們血魔教的弟子,說什麼靈兒被關在地牢裡了。”空急急說道,“我本來打算去救她,可惜你們血魔神教的禁制太多太厲害,我死了十幾個兄弟都沒闖進去,於是便想着廣派手下,到處打聽你的消息,今天才在這裡截住你。”
聽到靈兒出事的消息,江寒夜有些坐不住了。靈兒雖然名義上是他身邊的一個婢女,但是這五年來,江寒夜就像是一個父親一樣把靈兒養育成人,他對靈兒,既有父親一樣的厚愛,也有兄長一樣的疼惜。
“江師弟,我看救人要緊,你還是快去看看靈兒吧。”釋真合掌道。
“是啊,你快去吧,這邊我會陪着釋真師兄去須彌山的。”岑若秋也看着江寒夜說道。
江寒夜看了岑若秋一眼,給她送去一個感激的眼神,他匆匆抱拳道:“如此,別過!”
說完那句話,江寒夜便祭出梵天尺,帶着小白和金丹子匆匆離去。
在地面上看着江寒夜漸漸消失的身影,釋真嘆道:“江師弟的修爲是越來越精進了,他或許是個不世出的奇才也說不定。”
空用手指摳了摳鼻子,好奇的看着釋真和岑若秋,過了片刻說道:“你們要去哪裡?”
“須彌山。”釋真看着空微笑道,“不知空兄弟你要去哪裡?”
“唉,我本來想去救靈兒,可是那裡我根本進不去,況且有江寒夜也就足夠了,不如這樣,我跟你們一起去如何?”空說道。
這兩個人是江寒夜的朋友,如果跟這兩個人套近乎了,他就可以跟江寒夜套近乎,跟江寒夜近乎了,他就離靈兒更近一步了,這就是空此刻的想法。
“呵呵,也好!”釋真笑道,對於這個空,他勉強有一點點印象,雖然是個異族獸類,但是已經修煉成人形,看起來不羈又灑脫,性子直爽,是他喜歡的朋友類型。
“好!”空一聽到釋真允許了,便拍着胸脯說道,“你們放心,我一定會鼎力相助的!”
“爲什麼呢?”岑若秋忽然開口問道。
“嗯?”空愣了愣,“什麼?”
“我們並不算熟悉,爲什麼你會這樣幫助我們呢?”岑若秋問道,女孩子的心思總是細膩一點,戒備心也要強一點。
“呵呵,這還不簡單麼,你們是江寒夜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空又拍着胸脯說道,“幫助朋友是天經地義的事,不要以爲只有你們人類纔會爲朋友兩肋插刀。”
……
不到半個時辰,江寒夜已經帶着小白和金丹子匆匆趕回了崑崙山,降落在血魔神宮門口。
“誰?”以前的血魔神宮門口只有個禁制法門,沒有看守,可是這段時間忽然多了幾個看守,或許是爲了應付眼下的行屍瘟疫吧。
“我!”江寒夜冷冷道。
裡面的看守聽到江寒夜的聲音之後,忙說道:“哦,原來是少主!”
“教主呢?”江寒夜一邊往裡走一邊問道。
“教主去須彌山了。”看守說道。
“地牢在哪裡?”江寒夜腳步不停。
“啊?”看守愣住了,似乎不知道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
“不要羅嗦,少主問你話呢!”金丹子惡狠狠的用人頭杖戳了戳那個人的屁股,在戳之前他還使壞的將人頭杖的前端祭出火球,那灼熱的火球將那人的屁股燙的不輕,他嗷嗷叫喚着雙手捂着屁股亂跳起來。
“地牢在……在……”那看守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帶路!”江寒夜不願意再浪費時間聽他解釋了,便命令道。
看守有兩個,他們不得已時分出一個給江寒夜帶路。地牢真的是在地底,而且是在地底深處。
進入地底之後,地牢總共有三道門,每一道門都有厲害的禁制和守衛,不過這些禁制難不倒江寒夜,這些守衛更不敢得罪他——教主的獨生子,未來的血魔神教教主,誰敢得罪他呢?
江寒夜很輕易的就找到了關押靈兒的牢房,他沒等那個獄卒找到鑰匙打開牢門,徑直一掌劈下去,把那個石鎖一掌打的粉碎。
打開門,裡面立刻就傳來一陣惡臭,被關在這裡,吃喝拉撒睡都在這一間屋子裡,時間長了不臭纔怪。
屋子裡黑乎乎的,看不清什麼東西,金丹子便自覺地燃起人頭杖,勉強照亮了一小塊地方。
就着人頭杖那微弱的光影,江寒夜找到了靈兒的位置,可憐的小女孩此刻正抱着肩膀瑟縮在角落裡昏昏沉沉的睡着,連救星來了都不曾察覺。
“靈兒!”江寒夜大步走上前去,彎腰抱起靈兒,一邊走出地牢一邊說道,“我回來晚了!”
靈兒身上滿是傷痕,到處都是被抓過的痕跡,也不知是她自己抓撓的,還是被什麼東西抓的,頭髮亂蓬蓬,沒了往日的光澤,雙目緊閉,看不到她那靈動的淡藍色眼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