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啊!上啊!”黑洞洞的門洞內一片寂靜,鐵閘門被打開之後,許久都沒有什麼東西從中躥出來,這讓那些看臺上習慣了血腥刺激的貴族們十分的不耐煩了,他們紛紛拍打着前排的椅背,嘴裡吆三喝五的呼喝着,尤其是那些將賭注押在兇手身上的傢伙們,他們恨不得裡面的妖獸立刻跑出來把江寒夜給撕碎。
“穩住,別管裡面是什麼,咱要穩住!”黑老大從那囚犯的肩膀上跳下來,伸手抓起地上一條散落的鐐銬,緊緊握在手裡,嘩啦啦抖響,而其他的妖獸也有樣學樣,紛紛在地上撿起鐐銬鐵鏈。在這鬥獸場裡,囚犯們是不會被派發武器的,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或者逃跑然後再被撕裂。
“歐歐!”
一聲細微尖銳的聲音從門洞裡傳出來,從這聲音來分辨,其主人應該是個身材苗條纖細的傢伙,這與昨天那個兇獸可是大有區別的。
“這是什麼聲音?”囚犯們聽到這聲音紛紛疑惑道。
“啊?難道說是一隻小鳥?”有大膽的傢伙就開始嬉笑了,反正橫豎都是一死,笑着是死,哭着也是死,倒不如開開心心去赴死了,不管是人還是妖獸,在死前能有這種心態的,多半也就不怕死了。
“不要大意!”黑老大沉着臉說道,“等它出來看看是什麼吧。”
看臺上,鬼命也很是好奇,他扭頭問滅蒙:“賢兄,這些兇獸都是從何而來?他們也是妖獸嗎?”
“呃,嚴格的來說,他們並非妖獸,至於從何而來……你還記得我的瘟疫之林吧?”滅蒙說道。
鬼命點了點頭:“我記得那行屍瘟疫就是從裡面被取出來的。”
“對,很多年前,我就是在瘟疫之林裡發現這些傢伙的,它們好像對所有的瘟疫都免疫,每隔幾年就會從裡面爬出來一隻,或大或小,或兇狠或膽小,但是無論大小,都很厲害,至少比我的手下們要厲害許多。”滅蒙說道,“瘟疫之林是妖界的禁地,雖然是在中界,但是無論是我還是大統領,都無權去那裡做什麼,要有我哥哥的同意才行。生活是如此的枯燥,所以我就把那些兇獸們抓過來,當個耍樂的玩意了。”
“那麼今天這一隻……”鬼命摸着下巴上稀疏的鬍鬚看着那門洞。
“嘿嘿,今天這一隻非比尋常,賢弟你待會就知道了。”滅蒙神秘兮兮的賣了個關子。
咄咄咄咄!
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了出來,似乎是什麼很硬很細小的東西碰觸到這大理石地面所發出來的,或許稱之爲腳步聲比較合適吧。那陣腳步聲過後,一條碧綠色的,比江寒夜的手臂長不了多少的細細小小的怪物從裡面走了出來。這怪物長着雞頭、蛇尾,整個身子覆蓋着厚厚的鱗片。它的四肢很奇怪,後面兩肢比較粗壯,前爪卻很小,小到根本就夠不到地面,因此它可以說是直立行走的。它的後肢粗壯,腳掌上還有類似鴨蹼的東西,但是每隻腳掌上的三個腳趾卻如同鉤子一般彎曲而堅硬,並且細長。
這就是今天的兇獸了。當所有的妖獸看到這兇獸的時候,先是一愣,而後就爆發出一陣鬨堂大笑。看臺上的貴族們一邊笑一邊說道:“就這樣一個東西?我看那傢伙就算半死不活了也能打得過。”當然,說這些話的都是些把賭注押在江寒夜身上的貴族了。與之相反,另一小部分貴族則沮喪不已,但是在滅蒙面前他們又不好表現出什麼異常情緒來,因此也都跟着乾笑。
這其中笑的最厲害的當屬鬥獸場中的囚犯,那些原本害怕的要死的傢伙們現在開心的要死,因爲在場的每一個囚犯都至少比那古怪的小東西大三四倍,這麼多囚犯,要殺死它,簡直是易如反掌。
“老大,這樣一個小東西就交給我吧!”一隻虎妖身上穿着斑紋的皮革袍子,手裡拿着鐵鐐,晃晃悠悠的走出隊伍。
黑老大看了看他,沉聲道:“要小心,萬萬不可大意。”其實他本心是不想讓虎妖去的,然而此時大家都信心暴漲,若不讓虎妖去,說不定壓抑的太過火了反而不好。
江寒夜躺在地上,在衆多的腿腳中往外看着,那隻小小的兇獸看起來比較溫和,至少比那天那隻要溫和的多,然而他心裡知道,越是這樣的兇獸,越不可小覷。
“要小心。”江寒夜艱難的說道。
可惜的是,此刻羣雄激奮,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江寒夜那聲音瞬間就給淹沒了,居然沒有被誰注意到。
虎妖大踏步走了出去,他嘿嘿笑着盯着那小東西說道:“也不知道你是什麼怪物,雜種?就算你是雜種,也是可憐的雜種,不過不管你是什麼玩意兒,來吧,今天你虎爺爺要好好的教訓教訓你,叫你再禍害我們!”
虎妖的身軀龐大,比之黑老大也不輸多少。他腳步晃動着,發出轟轟的響聲,相較之下,那個小小的綠色的怪物就太遜色了。面對這樣的龐然大物,那個綠色的小怪物喉嚨裡發出只有虎妖才能聽的見的哼哼唧唧的聲音,這在妖獸當中表示的意識是‘別打我,我害怕’。
“哈哈哈,害怕?害怕也沒用了!”虎妖一邊笑着,一邊大聲說着,他擡起腳來,一腳往那個綠色的小怪物身上踩去,這一腳下去,看起來好像能把那個綠色的小怪物給踩成肉餅。
在人間兵器上有這樣一種說法衆所周知: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而在妖界,妖獸當中也流傳着這樣一種說法:高一尺壯一分,短一寸陰三分。這句話用在今天這場戰鬥上是再合適不過了。
那小怪物看起來身形短小,纖細瘦弱,然而當虎妖一腳往下踩下去的時候,大家就看到一道淡綠色的幻影從虎妖身前一閃而過,倏地就蹦到了他的跟前。
別看虎妖身形龐大,然其動作也是十分敏捷的。那綠色的影子一躍而起的時候,他已經收回了一隻腳,準備好了與那小怪物做進一步的搏鬥了。
綠色的小兇獸跳到了虎妖的胸前,踩着他的身體躍上他肩頭,身形十分麻利,不等虎妖伸手去抓它,它又順着虎妖的肩膀往其背後滑落下去,瞬間就到了虎妖的襠部。
“嘿嘿,小東西,有點意思啊!”虎妖這時候也覺得自己有一種成爲英雄的感覺了,因爲無數雙眼睛都在盯着他看呢,他一彎腰,伸手抓起那小東西長長的尾巴,張開血盆大口,啊嗚一聲虎嘯,就在這一瞬間,大家就看到那小東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虎妖吞噬下去了。
“嗷嗷!”衆囚犯看到虎妖把那個小東西吞入腹內,不由得都歡呼雀躍起來,就連黑老大也不例外,他興奮的,略帶一點矜持的抖動着鐵鏈鐐銬,發出黑猩猩獨有的歡呼聲。
虎妖往前走了幾步,緩緩地轉過身來,臉上帶着茫然錯愕的表情看着大家,他疑惑的眼神讓所有的囚犯都呆住了,按照虎妖那張揚的性情,做了這樣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他該歡呼雀躍纔對,可是現在的他,*靜了,安靜的讓人心生疑竇。
“老虎,咋啦!”這時候一隻狐狸精小心翼翼的問道,所謂狐假虎威一點都沒錯的,這狐狸精平時就跟虎妖關在一個牢房裡,簡直就是個馬屁精加跟屁蟲,此刻見虎妖得勝,但是樣子又奇怪,便開始上前噓寒問暖了。
狐狸精·原本是在圈內的,他往外擠了一下,剛走出兩步,還沒到虎妖跟前呢,就看到虎妖的眼睛裡、鼻子裡、嘴巴里甚至耳朵裡都開始往外滲血。他的腹部也這邊凸出一下,那邊凹陷一下,十分奇怪,不但如此,虎妖身上還發出那種嗯嗯的聲音。雖然聲音來自虎妖身上,但是狐狸精卻知道這根本就不是虎妖的聲音。
“你……你怎麼啦老虎!”狐狸精的聲音有些走腔了。
狐狸精倒退了兩步,他的舉動引起所有妖獸的注意,包括看臺上的。
“狐狸,回來!”黑老大見識不妙,連忙喊道。
黑老大話音未落,大家就聽到嘭的一聲爆響,似乎是什麼水囊從裡面爆破了一般,緊接着虎妖的身軀被從體內撕成了碎片,血肉橫飛,漫天血雨。
“哼哼唧唧!”伴隨着這細小嬌·嫩的一聲哼哼,一條披着血霧的淡綠色小身影從虎妖的身體裡迸發出來,跳到地上後,它泰然自若的咂咂嘴,梳理了一下它的鱗甲,如果那鱗甲能夠被梳的動的話。
江寒夜微微閉了閉眼,這一刻其實他早就預見到了,只是一直都沒有機會說出來罷了。
虎妖的下場嚇壞了那些囚犯,頃刻間再愚笨的傢伙也意識到,眼前這個個子小小的傢伙,居然有這樣的本領。那虎妖雖然算不上是什麼厲害妖獸,但是好歹也是個夜叉,據說以前也是滅蒙座下的一員虎將,只是後來因爲女妖獸得罪了滅蒙,被打入地牢。按道理來說,虎妖應該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纔是,可是事情就這麼簡簡單單的發生了。
“大家背靠背站着,不要張開嘴巴,不要給它機會!另外記住我的話,勇氣在我們身上,生機在自己手裡!”黑老大不愧是黑老大,他很快就意識到這小兇獸是靠什麼來殺死敵人的,那就是進入對方的體內,從內而外的破壞致死。
在黑老大的提醒下,所有的囚犯都不敢說話了,他們立刻閉攏嘴巴,緊緊靠在一起,手持鐵鏈與那個兇獸對峙着。
兇獸在殺死虎妖之後,沒有急着繼續攻擊,而是懶洋洋的開始在場中漫步,它昂着頭,瞪着那雙雖然不大,卻烏黑閃亮的眼睛,單純的去看這雙眼睛,任誰都不會覺得它是剛纔那個把虎妖給撕裂的傢伙。
兇獸不動,囚犯們也就不敢動,所有的囚犯都緊閉嘴巴,生怕虎妖的命運降落在自己的頭頂,場內的氣氛一時十分詭異:安靜、緊張。
“哼哼唧唧!”小怪物如同初生的小狗一般,就這麼哼哼唧唧的在鬥獸場裡漫步。
忽然間,兇獸將頭轉向囚犯當中,它盯着的是一個老鼠精,江寒夜當時清清楚楚的看到一道光芒從那兇獸的眼睛裡透出來,那目光十分的凌厲。被那光芒注射之後,那個老鼠精忽然間張開嘴巴啊啊大叫着,他丟開自己的武器,在場內瘋跑着。
“原來這兇獸是用眼神控制人的神魂……”江寒夜暗暗道,同時他也明白,目光是不可見的,換言之剛剛那道光基本上也就只有他能看得見,於是便道:“黑老大,莫看它的眼睛!”
“啊?嗯!”黑老大在慌亂中聽到了江寒夜的聲音,他呆呆的盯着江寒夜,愣了愣之後才點頭回答,“我知道了,你……你還好吧?”
江寒夜此時半支撐着身子,朝他微微笑着:“放心,死不了。”
此時此刻,看臺上簡直是沸騰起來了,所有的貴族都在呼喝着,他們從未見過這種身材小巧卻又如此殘忍的兇獸,場內的血腥刺激了他們的神經,他們手裡端着酒杯或者女僕,不住的吶喊着。
在這沸騰熱烈的氣氛中,滅蒙悄悄伏到鬼命的耳畔說道:“賢弟,這場戲如何?”
“呵呵,還不錯麼。”鬼命笑吟吟的點着頭,他的目光透過那些圍成一圈的囚犯,徑直看向江寒夜,那人躺在地上,依舊是半死不活的,看樣子毒藥效果還是不錯的,他輕輕搓着手,手心裡已經因爲緊張和興奮而出汗了。
“江寒夜……洛日,哼,不管你是江寒夜還是洛日,總之你搶走了我的女人,那麼本尊今日就要你付出代價!”鬼命盯着場內,他已經做好了蓄勢待發的準備,這幾天來他養精虛弱,一點真氣都不曾動用,就是爲了在江寒夜的身體被撕碎的那一剎那,衝進去拿到斷魂珠,然後踩在江寒夜的屍體上大笑三聲,然而在那之後呢?鬼命忽然覺得很空虛,人生似乎沒了價值和意義,剩下的只是活着,活着而已。
……
“殺!殺!殺!”
看臺上傳來一陣陣激烈興奮十分有節奏的吶喊聲,這吶喊聲更加刺激了場內諸位囚犯的緊張神經,他們當中有膽小的,兩股戰戰,嘴脣哆嗦,江寒夜甚至還看到了地上有一攤水漬——嚇尿褲子的大有妖在。
那個在場內奔跑的老鼠精啊啊的叫喚着,在外人眼睛裡,他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那裡只有恐懼、恐懼和恐懼。與老鼠精的驚恐萬分不同,那兇獸此時更加沉着了,它哼哼唧唧的走到場地中央,身子隨着那個老鼠精轉動着,似乎此時此刻,在它眼裡,只有老鼠精一個活物,這是個捕獵時很專注的兇獸,而江寒夜這些年的闖蕩也告訴他,往往最危險的敵人不是那些外表看起來很強大的人,而是那種專注的人,因爲專注,所以他們往往能夠精通於某一技能,比如這個兇獸。
“奶奶的,不能看着他就這麼被殺死,兄弟們,夠膽的就上,我們把這狗東西給剁碎了煮了吃,祭奠老虎哥的在天之靈!”這時候黑老大旁邊有個狼妖終於按耐不住,他轉動着手裡的鏈子,不等別的同伴拉住他便衝了出去。狼妖天生就有種族團結合作的精神,因此他的出場帶動了幾個狼妖,那幾個狼妖又刺激了其他的囚犯,便是黑老大也顧不得什麼了,跟隨大家一起衝出去,留下的就只有三五個尿褲子的傢伙了。
江寒夜伸伸手,他本來想要攔住大家,然而那些妖獸的速度太快,快到他根本就來不及反應。
轟!
噹!
嚓!
鐵鏈子、鐐銬、*……各種堅硬的鐵器被囚犯們當作武器甩到那個兇獸身上,然而那兇獸卻沒有如他們所願,似乎它的鱗甲十分的堅實,所有的東西打在他身上都只是擦出個火花而已。
因爲有這樣厚而堅實的鱗甲,所以那兇獸根本就沒把撲上前來的那些囚犯放在眼裡,它等那些囚犯靠近的時候,忽然間從背後張出一對翅膀,那翅膀很是噁心,不像鳥類一般有羽毛,而是像蝙蝠的肉翅。兇獸撲楞着翅膀,飛到半空。由於身體構造的關係,飛翔顯然不是它的長項,然而這兇獸似乎也不需要飛太高,只要能高過對手的頭頂即可。
飛到那狼妖跟前,兇獸的後爪忽然間噌的一聲抖露出來,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它的後爪指甲之前是沒有完全暴露出來,而若是完全暴露出來,其長度可以達到一尺。
堅硬如鉤,寒光閃閃,無比的鋒利,這樣一尺多長的彎鉤抓到任何人身上都不會令人好過的,就算這兇獸面對的是本身就有得天獨厚的皮毛的那些妖獸。
江寒夜皺了皺眉頭,他嘆了口氣:“唉,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