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空的相聚是短暫的,這隻活力充沛的野狼不管在哪裡都保持活躍的狀態,哪怕是崑崙山的冰天雪地也冰封不住他的熱血,這一點江寒夜甚爲佩服。
對於拜託空的事,江寒夜心裡其實是很有底氣的。這裡畢竟是空的地盤,他們狼族嗅覺靈敏,追蹤起獵物來簡直是一流的好手,只是他現在在想,這個幽炎究竟是怎樣一個女人?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外面的風呼啦啦的吹着,這是崑崙山常見的暴風雪到來了,在這樣的惡劣環境下,別說是江寒夜,即便是一個處在渡劫境界的武者來了若是不及時躲避只怕也會死在這裡,人無論多厲害,在大自然面前始終都是渺小的,而這也正是人們千百年來尋求長生的原因——他們想要戰勝這壓在自己頭頂的自然,戰勝它並且征服它。
雖然小白看起來似乎是隱形的,但是它依舊是實際存在的,因此江寒夜靠着它還是非常的溫暖。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對吧?”江寒夜對小白說道。
“嗚嗚!”小白嗚咽着回答他。
天明的時候,江寒夜帶着小白離開了那個讓他們躲避了一夜暴風雪的雪窩窩。僅僅過了一夜的時間,整個崑崙山似乎長高了一尺,當然那一尺都是積雪了。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積雪裡,每走一步腳下都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這種聲音在江寒夜耳朵裡十分的動聽,因爲這樣的聲音以及這樣的清冷能夠讓他的思維敏捷,至少現在他就已經考慮好究竟要走哪個方向去尋找幽炎了。
江寒夜一直順着雪山往西方走,直覺加上種種線索告訴他,如果想要找到幽炎,一直往西走。
崑崙山的西側就是西域了,這裡江寒夜曾涉足過,異域番邦,別有一番風情。然而就是遙遠的西域,也未曾從行屍瘟疫的魔爪下逃脫,一路走來,他們只看到滿目瘡痍:到處都是死去的牛羊屍體,到處都是嗡嗡飛着的綠頭蒼蠅,儘管現在天氣還是寒冷的,但是寒冷的天氣也阻止不住食腐鳥和蒼蠅的到來。
牛舍羊圈全都廢棄了,偶爾能夠見到幾處已經坍塌的帳篷,那原本是屬於牧民的,然而現在它們就像是與父母走丟了的孩子一樣,孤零零的在風中瑟縮着,孩子在等待父母的歸來,可是他們卻不知道,父母已經永遠都不能再出現了。
不知不覺間,江寒夜帶着小白來到一處農場,他曾在這裡發現了一對老夫妻的屍體,根據判斷,這對老夫妻是死在姬明宇手裡的,不知爲何,江寒夜覺得現在他極有可能在這裡重新找到姬明宇。
河對岸就是那座農場了,現在瘟疫過去了,江寒夜居然在這農場深處發現了綠油油的燕麥田以及一片片的菜地,他心中不由得兔兔亂跳起來,似乎姬明宇已經唾手可得了。
“小白,去!”江寒夜對小白說道。
小白嗚地一聲躥了出去,悄悄趟水過河,摸到了河對岸的那座房子前。房子已經破敗了,不過依舊能夠住人,在房子的左側有兩座墳包,那是江寒夜埋葬那對老夫妻的地方,只是現在那兩座墳包都已經破損了,其原因可想而知——行屍瘟疫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的,無論是死人還是活人。
小白很快就回來了,它用自己的語言嗚嗚的低聲向江寒夜傾訴着自己的所見所聞,雖然不至於完全聽明白,但是江寒夜已經知道那裡有人,他心中一動,對小白說道:“好的,我知道了,你能在這裡等我嗎?”
小白不太情願的點了點頭,江寒夜於是繞到距離這房子比較遠的地方過河,來到了這農場邊緣。
雖然農場裡的那對老夫妻已經死了,但是這農場依舊被某人打理的井井有條,看得出,現在住在這裡的人很有耐性,而且生活十分的講究,因爲就算是一個黃瓜架子都被搭的十分規整。
江寒夜如今的修爲已經今非昔比,他可以悄無聲息的靠近一個跟自己修爲差不多的武者而不被發現。現在他正潛伏在距離屋子不遠的地方,靜悄悄的凝神傾聽着。
“呃……呃……”屋子裡隱隱約約傳來這樣的熟悉的聲音,江寒夜聽後心頭一沉,暗暗說道:“這裡還有行屍?”他禁不住扭頭看了看那兩座已經被從裡面扒開的墳墓,心裡在懷疑這行屍是否就是那對老夫妻。
“不可能,這裡明明是活人生活的地方,看看這些農田就知道了,可是爲什麼又會有行屍呢?總不會是這對老夫妻死而復生之後依舊對這農場留戀,所以在打理這裡吧?”江寒夜暗暗的想道。
“不要鬧啦!”一個略帶稚氣的男聲從屋子裡傳來,聽他說話的口吻,就好像是在對自己家的長輩說話一樣,難道物理還有別的活人?
“坐好,我會給你們拿吃的來的。”那男孩說道。
江寒夜眉頭皺了起來,他覺得這聲音似乎挺熟悉,然而又不熟悉,他懷疑這是姬明宇,但是他跟姬明宇從好幾年前分別到現在,姬明宇長大了,他也幾乎分辨不出其聲音了。
“咯咯,你還真有耐性!”又一個女人在說話,這聲音江寒夜是再熟悉不過了——幽炎。既然幽炎在這裡,那剛剛那個說話帶着稚氣的男孩子應該就是姬明宇了。
“你不要管我。”姬明宇冷冷說道。
“我真搞不懂,你爲什麼要對兩個不死不活的怪物這麼好?”幽炎揶揄的說道。
姬明宇沒有回答,不過江寒夜卻知道這是爲什麼,同時他也很吃驚,照這樣看來,姬明宇並未曾迷失本性?又或者鬼命已死,所以他就解脫了?無論答案是什麼,江寒夜對這一點倒是十分滿意,甚至還略感欣喜。
屋裡忽然間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摔打聲,還有凌亂的腳步聲、鐵鏈聲以及行屍那特有的‘呃呃’聲,看來裡面現在是一片混亂了。
“走開,噁心!”幽炎厭惡的說道,“我說小子,你能不能把這兩個老東西弄走?每天在這裡伺候他們吃活雞活鴨,弄的到處都是血腥味兒,這裡還能住人麼?”
“你什麼時候開始嫌棄這裡有血腥味兒了?”姬明宇揶揄回去,“難道你覺得你自己身上很乾淨麼?”
“哼!”幽炎冷冷的哼了一聲,“如不是你還有用處,姐姐我早就把你……”
“那我得謝謝你,謝謝你這麼久以來對我的‘照顧’!”姬明宇聲音更加清冷的回敬道。
江寒夜就躲在外面偷偷聽着屋裡人的對話,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對屋裡那個姬明宇不瞭解了,那個男孩子還是當年扯着自己的衣襟叫夜哥哥的孩子麼?不過無論如何他很欣慰,因爲小宇還活着,至少對師孃也有個交待了。
江寒夜輕盈的躍上房頂,屏住氣息,從高處穿過屋頂一個破洞往裡面看去。這破洞侷限了他的視野,江寒夜能看到的範圍比較小,現在他目力所及之處,是靠門口的那張牀,牀是最普通的木頭牀,上面鋪着乾乾淨淨的被褥,看得出來這裡是有人常住的。
從上往下看,江寒夜看到了一個火紅色的婀娜身影正施施然從裡面走到門邊,那正是他尋找多時的幽炎。幽炎手裡拿着一把扇子,一邊走一邊扇着,現在的天氣不但算不上熱,而且還很冷,她卻在這裡扇扇子,印象中江寒夜覺得幽炎似乎是一年四季扇不離手的,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姬明宇端着一盆血肉模糊的東西站在門口處,江寒夜在他腳邊看到了兩條嬰兒手臂粗的鐵鏈子,那鐵鏈子被什麼東西崩的挺直,現在想來應該就是那一對死去的老人家了。
“得了,就因爲你殺了他們所以你現在就要來還債?”幽炎很是不耐煩的看着姬明宇,“你別忘了我帶着你是有原因的,不要讓兩個老東西引了不該來的東西過來。”
“麻煩你不要一口一個老東西!”姬明宇生氣的瞪着幽炎,“他們是我的恩人……”
“嗯哼,卻被你給殺了。”幽炎的嘴巴真是一刻也不肯饒了別人。
姬明宇嘆了口氣,垂下腦袋,口中喃喃說道:“我並不知道我殺了他們……”
“這不怪你,小宇。”江寒夜看他這樣子,忽然覺得很是心疼,這個小弟弟是他眼看着長起來的,他有着師孃一樣的善良,可是命運對他卻如此不公。
姬明宇低着頭,他輕輕的將盆放在地上,立刻就有兩雙蒼白無血色的手從陰暗的角落伸出來搶着把盆裡的血肉抓走了。
“煩死!”幽炎不安的扇着扇子,“我不管你了,隨便他們吃了你也好撕了你也好,姐姐我要去河邊透透氣!”
當幽炎走出房門,走向河邊的時候,她忽然間覺得身後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盯着自己,於是倏地轉身四處去看,四周空蕩蕩的,除了她沒有別人,當她再三確定的時候,才稍稍鬆了口氣,向更遠處走去。就算是幽炎,偶爾也需要一個獨立的空間來清淨一下。
江寒夜見幽炎走的足夠遠了,於是從屋脊低處閃出身來,他在猶豫着,究竟是先理會屋裡的姬明宇還是先‘照顧’河邊的幽炎。再三思量過後,江寒夜將目標鎖定在幽炎身上。無論姬明宇現在在做什麼,有一點江寒夜可以確定,那便是他的思維是清晰的,他的神魂是完整的,他可以照顧自己,而幽炎……她身上則有一件重要的東西,現在江寒夜正需要從她那裡把那件東西取回來。
“真煩躁!”幽炎儘管已經站在開闊的河邊,有潮溼的冷風撲面吹來,可是心裡還是覺得煩躁不安。火體質的她一年四季都需要扇子,內裡的火焰越是在她煩躁的時候就燃燒的越是洶涌,這一點已經困擾她好久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