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透了《古德經》之後,江寒夜興奮的徹夜未眠,他似乎從滿是荊棘的前途中看到了前進的路徑,也看到了光明和希望。
“心靜如水……如水……”江寒夜站在庭院裡,緩緩的呼吸着那凜冽的空氣,冰冷的空氣鑽入他的鼻腔,刺激着他的毛孔,也令他的頭腦越發的敏銳清晰了。
江寒夜閉着眼,在腦海中幻想着,漸漸的,他覺得自己彷彿變成了一個汪洋大海,漫無邊際,他好像是海,又好像是海里的孤舟或者波浪,隨着風上下顛簸漂浮着。海面上的風似乎很大,浪頭一個接着一個,瞬間就讓江寒夜有一種眩暈嘔吐的感覺。
“耳目隨心境……”怒海狂濤中,江寒夜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聲,而那海水裡的浪濤就隨着他的心思在發生變化,居然漸漸的平息起來。在幻象中,江寒夜竭力使得自己的心緒寧靜下來,他發現這海居然是隨着他的心緒在發生變化,心若寧靜,海便寧靜,心若狂妄,海便怒波翻滾。
當海面漸漸平靜下來之後,江寒夜忽然間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他不知道接下來究竟該做什麼了,然而夜裡的時候他分明已經把這《古德經》都慘悟透了,或者說他自以爲是慘悟透了。
江寒夜沮喪起來,他悻悻地睜開眼,在睜眼的過程中,他覺得自己的腦子裡一震,整個人彷彿是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一樣,哆嗦了好半天才徹底的從幻象中走出來。
“怎麼回事呢?”江寒夜皺眉暗道,這時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就好像是一塊寒冰一樣冰冷,冷的他連腳趾頭都感覺不到了。這種寒冷只有在他很小的時候在山上砍柴時才感受到過,而自從修煉之後,他的身體便好了許多,大多數時候,嚴寒酷暑對他來說已經沒了區別,可沒想到現在又重新感受到了。
擡頭看看天色(由於地震過後,羣山俱無,因此血魔神宮可以直受光線照射了),現在已經是黎明,東方早已泛起了魚肚白,江寒夜搓搓手,跳回屋裡。推開房門,靈兒已經在客廳生火燒炭了,地震過後的血魔神宮裡,時時刻刻都需要燒炭取暖,因爲並非所有人都像江寒夜一樣有着高深的修爲可以不懼寒暑。
“主人?”靈兒起身之後原本一直小心翼翼,她以爲江寒夜還在休息呢,現在忽然看到他從外面進來,不由得愣住了,險些被木炭烤到手指。
“小心。”江寒夜道。
“您沒睡覺麼?”靈兒轉頭看看桌上攤着的紙筆問道。
“嗯,在練功,你起這麼早做什麼?”江寒夜說道。
“我每天都這個時候起來,靈兒這就去給您做早飯!”靈兒把炭爐生好之後,便匆匆站起來要往廚房走,江寒夜住的地方是有一個小廚房的,他和靈兒、小白以及金丹子四個的伙食是從這小廚房做出來的,平素靈兒就是那小廚房的大廚。
江寒夜看着靈兒輕盈的身法步伐,不由得在心裡暗暗的慨嘆她是個好料子,若是一輩子這麼做婢女實在是可惜了。
“等一等!”江寒夜道。
靈兒一半身子已經出了房間,她愕然的轉頭看着江寒夜:“主人,您還有什麼吩咐嗎?想吃什麼?還是需要洗漱?您的洗臉水和漱口水我都準備好啦!”
“你先過來。”江寒夜向靈兒招了招手。
靈兒有些不知所措的走向江寒夜,定定地站在他身邊,呆了片刻之後她的臉忽然紅了起來,雙手搓着衣襟,一副侷促的模樣。
“你現在到了哪個境界啦?”江寒夜在椅子上坐下,望着靈兒問道。
“靈兒笨,一直到現在還在後天二重境界呢……”靈兒紅着臉回答道。
“你不是笨,是沒時間去修煉。”江寒夜嘆了口氣說道,“從今天起,你就不用再服侍我的飲食起居了。”
“啊?”靈兒聽了簡直是如同遭轟頂之雷一般,臉瞬間就由通紅變得煞白,她噙着淚問道:“主人,爲什麼要這樣對我?難道靈兒做錯什麼了嗎?”
江寒夜無奈道:“沒有。”
“那您爲什麼要趕靈兒走?”靈兒現在已經開始小聲抽泣起來,如果說靈兒還有什麼缺點的話,那麼就是愛哭,動輒就哭,被金丹子取笑爲愛哭鬼。
“我哪有說要趕你走?”江寒夜道,“只是說你沒時間做正事……”
“伺候主人就是靈兒的正事!”靈兒道,“所以請主人以後不要再嚇唬我了!”她撅着嘴,居然是生氣了。
“好吧,那麼現在說說你的副業。”江寒夜無奈道。
“副業?什麼是副業?”靈兒好奇的問道。
“呃,也就是你正事之外的事。”江寒夜道,“你的資質很好,老是這麼耽誤下去,我於心不忍,現在我要傳授你一門功法,你回去之後要勤加練習,我會時刻檢查你的。”
“啊?”靈兒有些緊張的說道,“可是我很笨啊!”
“誰告訴你的?”江寒夜哭笑不得。
“金丹子前輩……(此時的金丹子正躲在自己的房門後面不敢出來,他的長耳朵貼近門板,仔細的把江寒夜和靈兒的對話都聽到耳朵裡,心裡正緊張的要命)”靈兒說道,“他總是說我是笨丫頭……”
“呃,那是他對你的愛稱。”江寒夜道,“總之,我要傳授你一門心法,修煉好之後,至少可以保你在關鍵時刻逃生。”
“嗯嗯,靈兒謝過主人!”靈兒這下總算是破涕爲笑了,“我還以爲主人真的要把我丟掉呢……”
“呵呵……”江寒夜望着靈兒笑了笑,心裡卻暗暗的替她惋惜,並且責備自己自私無情。靈兒算起來已經有二十四歲了,若是以尋常百姓來說,她這個年紀早就做了幾個孩子的娘了,就算是身爲武者,在她這個年紀以她的資質,也早就學有所成了,可是靈兒由於從八九歲開始,就一直跟在江寒夜身邊,生活環境十分的單一,因此造就了她這單純的像是一張白紙一樣的性子。起初江寒夜還認爲這樣挺好,至少風吹不着日曬不着,不愁吃喝,足夠她過一生了,然而隨着時間的流逝,他漸漸的改變了想法。
“都是我害了她……”江寒夜在心中暗暗的責備自己。
“我要教給你的這套心法,叫做霜寒屏障。”江寒夜打算把自己改良過的霜寒屏障傳授給靈兒,這雖然源自萬劍山莊的霜寒屏障,但是在江寒夜手裡已經不知道變化了多少,比之原先的功法,這套霜寒屏障更加優秀。
“嗯!”靈兒緊張兮兮的聽着江寒夜的話,那藍瑩瑩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生怕聽漏了一個字。江寒夜佈置下來的任務,對靈兒來說那就是使命,必須完成,否則她會有負罪感。
江寒夜於是提起毛筆,捻過一張新紙,唰唰唰在上面幾筆寫下了霜寒屏障的心法口訣,然後把這紙遞給靈兒說道:“喏,這就是心法口訣,你要在三天之內把它背誦完畢,我要求你達到倒背如流的境地,能做到嗎?”
靈兒猶豫着,最終還是很認真的點點頭說道:“我能做到!”
“好!”江寒夜點頭,“那麼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一技之師了,在外你可不用稱呼我爲主人,改稱師父也行。還有,這心法口訣可是秘密,不要隨便讓別人看到懂麼?”
“嗯,靈兒記住了。”靈兒點頭,與江寒夜之間的關係在一夕之間發生瞭如此巨大的變化,這在靈兒來說是新奇和喜悅的。
“那你去背誦吧,不要小瞧了這幾句口訣,要想真正做到倒背如流,只怕三天的時間很緊張。”江寒夜趁機道。
“噢!”靈兒老老實實的捧着新紙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見靈兒終於有正事可做,江寒夜這才鬆了口氣,他揉揉眼睛,一夜未睡,眼睛略顯乾澀,站起身來洗漱過後,他決定去睡一覺。
江寒夜走了沒兩步,甚至還沒到自己臥室門口,就忽地停住腳步,猛的轉身四處去看。他的目光炯炯,盯着屋子外面眼睛一眨都不眨。一股奇怪的氣息從外面傳來,讓他頓時緊張起來,因爲那奇怪的氣息所傳遞給他的信息是:強敵將至。
嘭的一聲,有什麼重物被從高處拋落到外面的走廊裡,江寒夜身法瞬間變化,眨眼功夫就到了走廊裡。
在走廊裡的是一具無頭屍體,屍體的胸口似乎是被什麼猛獸抓的稀巴爛,露出心臟和肺,那斷頭處依舊在汩汩流血,血腥味頓時就瀰漫住了整個走廊。再看那屍體的衣着,雖然衣服都已被鮮血浸透,但是依舊能夠看出那灰色的袍服,那是血魔神教弟子慣穿的衣服。
“哈哈哈!”空中雲霄內傳來一聲大笑,“江寒夜,看看你腳下的屍體吧,這就是未來你的下場!哈哈哈哈!”
走廊另一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江寒夜扭頭望去,只見是宋青雲正帶了一羣弟子急匆匆趕來。此時在屋子裡,金丹子也正和靈兒做鬥爭。原來他們兩個都聽到了嘈雜聲,因此幾乎是同時從臥室裡跑出來看個究竟,金丹子先靈兒一步看到屍體,立刻就轉身去牽絆住靈兒。
“金丹子前輩,讓我出去啊!”靈兒急得不得了,因爲她也聽到了來自空中的聲音,雖然不知道那是誰,但是一定是對江寒夜不利的。
“不行,你最好是不要看,對了,主人不知佈置你任務了嗎?快去做好自己的事吧!”金丹子搪塞着靈兒,他雖然懶惰成性,不喜歡修煉,但是他的修爲比之靈兒還是要高出一大截子,因此要想攔住她是小事一樁了。
“教主!”宋青雲走到江寒夜身邊,皺眉看看地上的屍體,抱拳道,“屬下來晚了。”
“你沒來晚,是對手動作太快。”江寒夜看他一眼,淡淡的說道,“把這位兄弟收斂起來,要厚葬。”
“遵命!”立刻就有幾名弟子走上前來擡屍體,而後又有幾人打掃走廊,原本血流成河的走廊很快就整潔如故了。
江寒夜沒有回房,他帶着宋青雲來到了書房。這書房其實也就是以前洛行雲的住處——血魔殿。
“今天是怎麼回事?”江寒夜道,“人是在哪裡被害的你知道嗎?”
宋青雲點點頭:“屬下知道。”
“說說看。”江寒夜盯着宋青雲道。
“這位兄弟從外面採買回來,在距離神宮門口十丈處被害,他的頭顱還在門外放着。”宋青雲道,“不但如此,屬下還知道是誰害死了他。”
“誰?”江寒夜問道。
“魔族。”宋青雲道。
“哦?你親眼所見?”江寒夜道。
“沒有。”宋青雲道,“對方的速度快的讓人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影子,所以我沒看見。但也正因如此,屬下才大膽推斷那人是魔族,因爲只有魔族纔有這樣的身手。”
江寒夜當然知道宋青雲所言非虛,以他和宋青雲兩人目前的實力,在武道中可算得上是數一數二,能讓宋青雲都看不到人的對手,其速度和實力可想而知,人間絕對沒有這樣的高手,就算是有,那也肯定是隱匿許多年的老魔物了。
江寒夜皺着眉頭一手撣在桌子上,一手摸着下巴苦苦沉思着。
“教主。”宋青雲又道,“屬下是知道他們是魔族,但是卻不明白他們爲什麼要害教主害我們呢?”
“你見過幾個魔族?”江寒夜沒有回答問題。
“總共三個,兩男一女,其中一個人已經被我們殺死了。”宋青雲很爽快的回答道。
“哦?你是說那個真剛,你之前就見過了?”江寒夜問道。
宋青雲點頭:“正是。而且屬下還懷疑,這一次的地動山搖,與那些魔族逃脫不了干係。”
宋青雲的話印證了江寒夜一直以來心裡的猜測,他眉頭皺的更高,望着宋青雲說道:“說說看你的理由。”
“人間雖然自古就有過地動山搖,但是像這樣整個人間全無倖免的卻是沒有。”宋青雲道,“而且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會造成如此大的改變,尤其是崑崙山。衆所周知,崑崙山乃世界之巔,這樣的高山尚且變成汪洋,可見這改變有多麼巨大,這不合乎常理。”
“然後呢?”江寒夜看着他問道,“你認爲魔族有這麼大的能力來改變人間地貌嗎?”其實這一點也是江寒夜心裡解釋不了的疑問,不過如果這個答案是肯定的,那麼魔族得有多厲害呢?江寒夜不由得對那些長耳朵高個子的傢伙們的實力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們絕對有這個能力。”宋青雲十分肯定的說道。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江寒夜皺眉問道。
“因爲這個……”宋青雲說着,江寒夜就覺得他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起初他還沒找到奇怪之處,但是當他的目光落在宋青雲的那一對長耳朵上之後,立刻就震驚了。
宋青雲有一對長耳朵,這件事江寒夜早就從靈兒口中聽說過了,那時他甚至還在懷疑宋青雲是否就是魔族,不過後來發生的種種又讓他感到事情似乎不是這樣的。現在宋青雲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那一對長耳朵在空氣裡招搖着,讓人就算想不看都不能。
“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麼?”江寒夜問道。
“呵呵。”宋青雲苦笑了一下,“這就是那三個魔族對我做的好事。教主還記不記得上一次我對你說的話呢?”
“嗯,記得,那一次你吃了不少苦頭。”江寒夜點頭道。
“是的,就是那一次,有一天我洗澡的時候忽然就發現自己的耳朵變得跟那些魔族一樣了。”宋青雲道,“起初這只是偶爾纔會發生的事,但是後來卻越來越經常。我也不怕教主你動怒,其實那一次我去找真剛,並不完全是爲了要成奸除惡,只是想要他們把我變回原樣。”
“我感覺你在那次之後,修爲應該是大幅提高了吧?”江寒夜看着宋青雲,“你現在的修爲不在我之下,甚至要高於我,你該開心纔是。”
“呵呵。”宋青雲道,“如果說每天睡夢裡都是夢,醒着的時候有一半的時間如烈火焚身也值得開心的話,那我確實是該開心纔對。”
江寒夜看到宋青雲的皮膚開始變化,由蒼白變得通紅,就好象是有一團火在他胸腔內熊熊燃燒一般。
“他們有沒有說爲什麼要對你做這些事?”江寒夜問道。
“有。”宋青雲道,“他們需要一個在人間的自己人,他們選中了我,只可惜選錯了對象。”
“我有些不明白。”江寒夜道。
“很簡單,雖然我宋青雲算不得什麼正人君子,但是到底我也是人,不是魔物,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倒戈相向。”宋青雲道,“所以我才逃了回來,而且教主,你要小心了,現在他們針對的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