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沙池!”江寒夜站在距離池邊約莫十幾丈的地方,靜靜地看了許久,篤定的說道,沒人知道他這話是對誰說,對他自己?還是蚩尤魂?抑或是對全天下?
這裡地勢低窪,因此空氣溼冷,沙池周爲產生了許多的迷霧和類似於雲團的物質,這些物質如同幽魂一樣遊蕩在池塘四周。雖然有許多的迷霧和雲團物質,但是這依舊不能夠阻礙池水的清澈以及月光的皎潔。明媚的月亮在池水上施施然的映出個倒影,那倒影又配合着月光將周圍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小子,你花了這麼大的力氣纔來到沙池邊緣,爲什麼不走過去看看呢?”蚩尤魂不無好奇的問道,“總站在這裡,難道你還巴望那沙池自己跑到你跟前嗎?”
“前輩你有所不知,我便是想要往前走,卻一步也邁不動了啊!”江寒夜苦笑道,“我想這裡一定還有另外一道類似於結界的東西吧。”
“哦?我卻沒感覺到呢!”蚩尤魂鼻子一吸一吸的,在空中探索了好一會,然後無奈的搖頭道,“沒辦法,現在我跟一個普通的鬼魂也沒區別了,你趕緊的該幹嘛幹嘛,完事兒後去劍刃山知道嗎?現在我累了,要休息了。”說完蚩尤魂便茲溜一下鑽回軒轅劍內。
江寒夜心裡一暖,他知道蚩尤魂拼盡全部的真氣修爲救回自己的命,此刻肯定不太好受,真氣枯竭的感受江寒夜曾經切身體會過兩次,那種滋味如噬魂奪魄一般。
滋滋!
一陣異樣的聲音從池水邊緣響起,江寒夜忙凝神去看,他吃驚的發現有一重淡淡的、藍色的透明物質正在沙池周圍緩緩升起。那一重藍色的類似薄紗又好像是薄霧裝的東西沿着池水邊緣,向上彎曲成爲一個拱形,若是從空中看去,它竟然是在攏合成一個倒扣的碗,把沙池給扣在了底下。
“這又是什麼?”江寒夜大吃一驚,“這人間究竟還有多少東西是我不知道的?”以前他總以爲自己歷經滄桑,什麼都懂了,可是這十年來,整個世界和空間在他的心裡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種變化正慢慢的改變着江寒夜的思想。
“無法走入其內,或許這裡就是沙池的神秘之處吧?”江寒夜最後嘆息道,“既然那魔族女子已死,那麼我也該離開此處了。”
按照宋青雲提供的線索,現在遊蕩在人間的總共是三個魔族,其中兩個已經被江寒夜殺死了,那麼他接下來的目標就是第三個了,可是第三個是誰?他又在哪裡呢?
……
鐺鐺鐺鐺!
一陣陣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徹夜空,岑若秋居然還在跟那個叫魔尊的纏鬥着,他們之間的戰鬥已經整整持續了三個時辰了。
“姑娘,你這是何苦呢?”魔尊苦笑道,“何不放下屠刀,跟我好好的聊一聊?”
岑若秋氣的滿臉通紅,她怒道,“我和你有什麼好說的,你只管接招就是了!”
“唉,你們人族總是那麼容易衝動,所以纔會導致天譴……”魔尊一邊輕鬆自如的躲閃着,一邊搖頭嘆息道,他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學富五車的秀才舉人。
這個‘秀才’可不是善類,他的身法變幻多端,步伐奇特,總是能夠出現在最令岑若秋意外和尷尬的位置,讓人防不勝防。
冷不防的,岑若秋的百花神劍又被他一把抓住了,他居然不怕被鋒利的劍刃刺破手掌,就那麼輕輕鬆鬆的將這劍抓在手裡,隨意的那麼一拉,岑若秋就被迫往他懷裡跌去。
‘秀才’魔尊嘴角帶着溫和的笑容,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看他的耳朵,單單是這溫和的笑容,估計能夠迷死一羣少女,然而這裡面肯定不會包括岑若秋。由始至終,岑若秋的心裡都只有江寒夜一個人,無論是恨還是愛,都只有他一個人,因此她是不會允許這樣有辱節操的事發生的。
“你偌大一個人,居然不懂得這樣一句話?”岑若秋冷冷道,她沒有奮力往外抽離,反而是一鬆手,並且在手即將離開劍柄的時候,猛的一掌推上前去。魔尊的力道再加上岑若秋全身的力道,這一下劍就如同是離弦之箭一般嗖得往魔尊身上刺去。與此同時,岑若秋冷冷道:“男女授受不親!”
魔尊是抵死都沒想到岑若秋居然會放手,以他在人間這段時間以來的調查來看,武道中人都信奉這樣一句話:“法器在,武者在,法器亡,武者亡。”
一個好的武者往往把法寶法器看的比自己的性命和貞操都重要,這裡面最是注重法寶尊嚴的就是百花谷。
“你……”魔尊還沒來得及說兩個字,那把百花神劍就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了他的皮膚。
岑若秋正想鬆一口氣,耳畔卻又傳來噹的一聲,聽起來就像是銳器碰到了鐵石,再仔細看去,她吃驚的發現百花神劍已經停止前進,就那麼直直的橫在魔尊身上,像是鑲嵌在上面一樣。
“你啊你,真的是很不聽話。”魔尊皺了皺眉頭,“你可知這件衣衫是我臨出門的時候,我的未婚妻親手幫我縫製的?”
“哼,既然你家中有未婚妻如此賢惠,還不快回去與她團聚?這裡是人間,不是你家……”岑若秋冷冷道,她一邊說話,一邊暗中尋找退路,她不可以這樣坐以待斃。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一個孩童稚嫩的聲音忽然間從遠處傳來,這聲音的忽然出現令岑若秋和魔尊都大吃一驚,他們不由得齊齊轉頭去看。
那孩子在峽谷對岸,中間隔着寬約百丈的距離,然而就算是如此遙遠,他的聲音依舊清晰可辨,足見其中氣十足,着實是令人吃驚不已。
“你是誰?”魔尊沉默片刻,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人間奇怪的事有很多,比如說有些人爲了駐顏而修煉,一大把年紀了看起來依舊像是個少年男女,眼前這孩子說不定也是如此。
岑若秋卻跟魔尊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她認爲那就是一個孩子,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岑若秋之所以會這麼肯定,是因爲那個孩子炯炯的目光,只有孩子纔會有這樣清澈的眼睛。然而也正是因爲她認定如此,心中才更加吃驚。
“他不過是個孩子罷了,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氣場,如此充沛的真氣?”岑若秋暗暗狐疑道,“他是誰家的孩子?這幾年來,從未曾聽到過江湖有這樣的傳聞……”
岑若秋和魔尊各有所想,就在他們愣神的功夫,那孩子居然踏水而來,如履平地。
“好個厲害的傢伙,原來岑姑娘你找來幫手了?難怪你會對我如此強硬了……你們人族就是膽小如鼠,無論做什麼都要成羣結隊!”魔尊冷冷道,他的翩翩風度此刻已經完全消失了。
“你錯了,他跟我沒關係,我跟你一樣,第一次看到這個……”岑若秋不知該怎麼稱呼對面那個款款走來的孩子。
那個孩子實在是太貌美了,黑髮垂髫,粉嘟嘟的一張面龐,五官精緻的就像是畫中人一樣。
“哦?”魔尊一愣,他噹的一聲把百花神劍丟在地上,然後面對那個孩子,嚴陣以待。魔尊不是傻瓜,岑若秋和那個孩子之間那個更加難應付他心裡清楚的很。至於百花神劍麼,對於魔族來說,人間的法寶兵器就等於是一堆廢銅爛鐵,完全沒有可取之處,因此即便是作爲傳世之寶在百花谷代代相傳的百花神劍到了他眼裡也不過是個稍微好一點的廢銅爛鐵罷了。
“你們在做什麼?”孩子歪着腦袋,停在距離他們兩個約莫十來丈遠的地方,那個樣子可愛極了,跟他的實力一點都不相稱。像他這樣一個孩子,此刻該揹着書包上私塾,或者依偎在母親身邊撒嬌纔對。
“我們在打架。”岑若秋回答道。她不願意說謊,更不願意對着一個孩子說謊。
“我娘說,打架是不好的。”那孩子說道。
“那你娘呢?”岑若秋問道。
“她在家裡。”孩子回答。
“家?你家在哪裡?”岑若秋問道。
“那邊!”孩子很坦誠,他回頭指着身後說道。這個範圍太寬了,就算是孩子沒說謊,別人也不會知道他們究竟住在哪裡。
“……”魔族皺着眉,由始至終他都在仔細的觀察對手,之前他覺得這孩子一樣的傢伙應該是個成年人,並且得有幾百歲了,可現在他也改變了想法,眼前這個小傢伙分明就是個孩子,一個牙齒都還沒換完的小孩子。
“天很晚了,小弟弟你來這裡做什麼?”岑若秋雖然心裡也對這孩子犯嘀咕,但是在魔尊面前,無論這孩子是什麼人,她們兩個都應該是站在同一陣線的。
“我出來玩。”那孩子回答道。
“玩?”岑若秋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樣一個環境複雜險惡的地方,這個孩子居然說他在深更半夜的時候出來玩?誰信?岑若秋就信。
“玩?”魔尊亦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在暗中評估了一下這個孩子和岑若秋的實力,兩者實力相當,如果眼前這個真的是孩子,也就是說他在小小年紀就已經達到了元嬰境界,這傢伙該不會是怪胎吧?
“不行,這個孩子今晚必須死,否則加以時日,他必定成爲我魔族大患!”思念至此,魔尊殺機已動。
岑若秋幾乎與魔尊在同一時間想到了這個問題,她想到魔尊一定會殺死這個孩子,因此決定拼死保護這個孩子,要知道這孩子是個千年難遇的奇才,將來一定會成爲人間武道一顆耀眼的明星。岑若秋覺得自己有必要保護未來,保護這個世界的希望,其實從私心裡來說,她還挺喜歡這個孩子的,而且總是覺得他似曾相識,只是在岑若秋的生命中,還沒有過孩子的出現罷了。
“你要殺我?”那孩子忽然用蔥白似的小手指着魔尊好奇的問道。
魔尊一愣,剛剛暗中提起的一口魔力頓時就消散了,他是被這孩子給嚇到了,臉色頓時變得刷白,暗暗的說道:“怎麼,這孩子能讀懂人的心思?”
“你怎麼知道我要殺你?我可喜歡孩子了,怎麼會殺孩子呢?”魔尊心裡雖然那麼想,臉上卻又綻放出溫和的笑容,他盯着那孩子,輕聲細語的說道,“你要不要過來?我這裡有芝麻糖給你吃。”
那孩子搖了搖頭,他說道:“可是你周身分明佈滿了殺氣,你的臉上雖然帶着笑,但是你的眼睛裡卻沒有半點笑意,你是壞的。”他頓了頓,又看着岑若秋道:“你是好的。”
“對,小弟弟,你很聰明。”岑若秋點頭,“我們就一起把壞人趕跑好不好?”
那孩子居然又搖了搖頭:“我娘說了,出門玩耍不要多管閒事,不過我倒是可以看熱鬧!”說完他居然盤膝坐在水面上,雙手託着下巴頦,那模樣可愛極了。
岑若秋聽了孩子這話,又看看孩子做的事,她簡直是有些哭笑不得,孩子終究只是孩子,無論他多麼強大。
“好吧,既然這位小朋友希望我麼繼續鬥下去……”魔尊一句話沒說完,他的手已經伸到岑若秋脖頸前,竟是想一把掐住她的命門。
“啪!”伴隨着一聲清脆的響聲,魔尊如觸電一般的縮回了手,他的手上有一道深深的但是細細的血痕,看起來既不像是刀傷又不像是劍傷。
這傷口很深,而且也很痛,魔尊抱着手暗暗的倒吸冷氣:“這個傢伙究竟是什麼來頭?怎麼看起來修爲不比我高,速度卻是如此之快?我堂堂魔尊居然都沒看出他什麼時候出手的……”
岑若秋也是一樣的吃驚,她望着那孩子,剛剛孩子根本就沒有做什麼啊。她倏地轉頭四處張望,因爲現在她極度懷疑周圍藏着一個不爲人知的高手。
“是誰?”岑若秋高聲喊道。
周圍沒有人應答。
“沒有人,你不要再自作聰明瞭。”魔尊說道,“就只有這個怪物。”
“你沒禮貌!”那孩子指着魔族說道,與此同時,又是一聲響亮清脆的聲音響起,那聲音響過之後,魔尊額頭又多了一道同樣的血痕,鮮血順着他的額頭流淌下來,瞬間便遮住了他的眼睛。
魔尊強忍住疼痛,擦乾了臉上的血跡,然後瞪着那個孩子說道:“你不是說不插手嗎?可是你已經打了我兩次!”說完這話他就已經臉紅了,對方不過是個孩子而已,他卻這樣跟一個孩子較真,而且還是吃了人家兩次虧之後。
“我是不插手啊,我只看熱鬧。”孩子很是認真的說道,“可是我覺得你不對,不該先出手。我娘說男人應該讓着女人,所以我第一次打你。第二次打你已經告訴你原因啦,你很沒禮貌!”孩子說完便嘟起嘴巴,似乎不開心被別人說成是怪物。
此時此刻,岑若秋心裡的驚訝已經無以復加。一直以來,她都被武道中人所稱讚,稱讚她天資聰明,稱讚她長得貌美,稱讚她的所有,可是現在她才發現,跟這個孩子相比,似乎一切都是浮雲。
“小弟弟,你……”岑若秋嘆了口氣,“看來你確實是很厲害,你能告訴我你娘是誰嗎?”
“我娘?我娘就是我娘啊!”孩子天真的回答道。
“她的名字呢?”岑若秋問道。
“你問我孃的名字做什麼?”孩子緊張了,“娘說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講自己住在哪裡叫什麼,她說現在這世道太混亂了,會有壞人打我們的主意。”
“哼,不要再磨蹭了,我沒時間陪你們玩!”魔尊看看天色,很是不耐煩的打斷了孩子和岑若秋之間的對話,“我要殺了你們,你們兩個!”
魔尊說完已長身而起,整個人如同是被點燃的沖天炮一樣飛昇起來,瞬間就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然而也不過是一呼一息之間,他又從雲端出現,看他的目標居然是那個孩子。
“哼,你居然連個孩子都不放過,看招!”岑若秋怒道,她伸手一招,那百花神劍就像是活物一樣乖乖的飛回她的手裡。
岑若秋緊握百花神劍,口中捻個咒訣,倏地在那孩子周身佈下一道防護結界,雖然這結界不能夠防得住那魔尊,但是至少可以卸去大半的力道,剩下的那孩子自己就足以應付了。
“你急什麼?放心吧,我會好好的招呼你的,不過得等一會!”魔尊冷笑着,他的目標依舊是那個孩子。
“咦,結界,好好玩,我最喜歡結界!”那孩子在結界裡坐着,竟然無憂無慮的拍起巴掌來。
魔尊瞬間就到了那孩子頭頂,他嘿的一聲一掌推出,周圍的空氣被他的掌風帶動起來,竟然散發出如同水波一樣的透明紋路。
就在魔尊這一掌推出的時候,裡面坐着的孩子也同樣擡起一隻手掌,一掌往上推去,結界裡面頓時就氣浪翻滾起來,可見這孩子掌風有多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