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魔族要我們過去,這是爲什麼呀!”萬劍山莊大廳內,幾名弟子跟在姬明宇身後焦急的問道。
姬明宇其實也不知道徐晨爲何忽然跟他要五百弟子,要知道現在萬劍山莊元氣尚未恢復,弟子數量遠不如前。以前的萬劍山莊何止有數十萬弟子之衆?而現在別說是十萬,就算是一千弟子都難拿出,這一下徐晨管他要五百弟子,着實是讓他吃了一驚。然而吃驚歸吃驚,他跟徐晨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對方蹬蹬腿,他就得震震翅,那是一點都含糊不得。
姬明宇看着這幾名資格足夠做他長輩的弟子,無奈的說道:“你們先去,我稍後就到,到時候自然會把你們全須全尾的帶回來。現在是非常時刻,我們必須得藉助魔族的力量,萬事就先忍耐一下吧。”
“唉,也是,況且不光是咱們幾個,要去五百人呢,大家守望相助,多少有個伴。”這些弟子聽了姬明宇的話,一個個也都無奈起來,他們紛紛這樣互相安慰着。
……
“諸位,這位乃是妖界的大統領,亦是我的結拜大哥,雷天雷大哥。”宴會上,江寒夜向衆人介紹着他妖界的朋友。
雷天很是給面子,他站起來抱拳轉了一圈,大聲說道:“在下雷天這廂有禮了,只因爲妖界有叛亂,我們被逼無奈來到此處,有打攪的地方還請大家海量汪涵。”
“呵呵,哪裡哪裡!過門便是客,雷大哥既然是江師弟的朋友,那也就自然是我們大家的朋友了,快不要客氣,請坐請坐!”白柔作爲地道的東道主,自然是要出來撐場面了,其實這種事對這些一向都與世隔絕的百花谷女弟子來說是一件十分爲難的事,不過看在江寒夜的面子上,再怎麼爲難也要做了。
這一場宴會算是慶功宴,因爲白柔白環在後方清剿了魔族的秘密基地,而江寒夜又帶人在前方擊潰了他們押送俘虜的隊伍,不但如此,他還帶回來一隻生力軍。這些生力軍雖然長相怪異,但是個個實力不俗,在這樣的一個時節裡,這無疑是一件振奮人心的好事,局勢似乎漸漸的在向人族傾斜着,甚至有些樂觀者都感到勝利在望了。
江寒夜與岑若秋小別勝新婚,他們夫妻兩個從頭到尾都坐在一起低聲細語,惹得別人一片偷笑,不過也沒人去拆穿他們,畢竟這樣的甜蜜愛情在這個年月裡是珍貴的,其實在任何年月任何世界裡,真愛都是無比珍貴的。
歡聲笑語在那個晚上充斥在江南的百花谷上空,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遙遠的西北大漠深處正在發生的事。
……
五百萬劍山莊弟子很快就齊集沙漠深處,他們全副武裝,首不離尾,無論做什麼都在一起。
姬明宇是帶頭人,儘管徐晨要求那五百弟子自己過來,但是爲求放心,也爲了讓手下們安心,姬明宇還是親自跟過來了。
“你怎麼來了?”徐晨聞訊帶着三百魔族士兵‘迎接’出來,但是看到姬明宇之後,他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徐將軍,怎麼,我不能來麼?”姬明宇雖然與徐晨聯手,但是他的倔脾氣使得他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會卑躬屈膝,徐晨自然也不例外。
“……”徐晨看了姬明宇一眼,說道,“來就來了吧,那麼跟我來。”
五百零一人跟隨徐晨進入地下堡壘,進入之後他們心裡禁不住陣陣泛寒:“在這樣艱苦的環境裡,在這一片沙漠下面,魔族居然建立起這樣一個堡壘,實在是詭異,他們究竟想做什麼?”
每個人都這麼想,不過很顯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答案。姬明宇心裡忐忑着,他忽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我這一次順從徐晨,是不是做錯了?”
雖然背叛了人族,背叛了人間,但是在姬明宇心裡,萬劍山莊還是很重要的,甚至處在僅次於殺死江寒夜之外的重要位置上,自然而然的,山莊弟子的性命安危對他來說也就是舉足輕重了,他可不願意輕易的去做萬劍山莊的罪人。
“你們先在這裡休息,姬莊主,麻煩你跟我來一下。”徐晨和魔族士兵把衆人帶到一個十分寬闊低矮的大廳裡,這大廳足足可以容納幾千人。安頓好那些弟子之後,徐晨便把姬明宇單獨帶出來。
“不知要做什麼?”姬明宇跟在徐晨身後問道。
“去見一個人。”徐晨頓了頓又補充道,“一個很重要的人。”
“誰?”姬明宇皺眉。
“魔皇陛下。”徐晨說這話的時候,就像是在說:“去見賣菜的張三,賣肉的李四。”一樣簡單,可姬明宇聽了卻是心裡一驚。
“魔皇?那不是你們魔界的統治者麼?”姬明宇道,“怎麼,這樣一位尊貴的人物什麼時候來到人間了,我們這些東道主卻不知道呢?”
徐晨停下腳步,轉頭看着姬明宇,一字一頓的說道:“姬莊主,我知道你性子高傲,但是我希望你能分清場合。魔皇陛下是萬乘之軀,容不得玩笑與輕蔑,再者他脾氣不好,我希望你也不要觸了黴頭。”
姬明宇不說話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個道理他還是懂得的,其實從十多歲的時候他就學會了隱忍,否則也就活不到今天了。
進到一間類似書房的房間之後,姬明宇看到一個個頭比徐晨高大許多,身上穿着一件大紅袍子的老年魔族正坐在正座上,而徐晨進門之前,還特地請人通報了一聲,因此他就斷定這老者一定就是所謂的魔皇了。
“陛下,姬莊主來了。”徐晨躬身道。
那魔皇從頭到尾都沒有擡頭,彷彿是沒聽到他們兩個進來一樣,一直到徐晨啓奏他才緩緩擡起眼看了看他們說道:“哦?這位就是你說的那個少年英雄麼?快請落座。”
魔皇這樣看起來還算客氣,不過就算是姬明宇年少無經驗也看出來了,他不過是在客套,但是姬明宇卻不客套,他拱手道:“那就不客氣了!”說完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徐晨愣住了,魔皇也愣了愣,不過這兩個都是老奸巨猾的,他們很快就恢復了平常神色。魔皇更是哈哈笑着說道:“你們人間有一句話叫做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您客氣。”姬明宇不鹹不淡的回答道,“其實在下有一事不明,特來請教。”
“嗯,不必客氣,儘管問吧,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魔皇說道。
“不知魔皇陛下要我的五百弟子所爲何來?”姬明宇問道,“我希望用完了他們之後,能儘快放他們回家。”
魔皇與徐晨互相對望一眼,徐晨回答道:“那個今晚你自然就會知道了。”
“今晚?”姬明宇皺眉,“有什麼事呢?”
“我看貴客們旅途勞頓,徐將軍,你先安排姬莊主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晚上再說。”魔皇站起來大步向外走去,竟是沒有給姬明宇迴旋的餘地。
“姬莊主,我都告訴你了不要胡亂說話,現在陛下有些不開心。”等魔皇走後,徐晨便責備姬明宇道。
“我不管他開心不開心,只希望你們能信守承諾。”說完姬明宇亦站起身來,轉身往大廳內走去,他要跟萬劍山莊的同門呆在一起,時時刻刻。
徐晨望着那少年人倔強的背影,臉上露出個冷笑來,自言自語道:“信守承諾?我可曾承諾過你什麼嗎?”
沙漠晝夜溫差極大,白天的時候烈日炎炎,沙子被日頭炙烤的滾燙,即便是有修爲的人都不敢長時間落腳在上面。而夜裡的時候,陽光留在沙子上的溫度便極快的被地底吸收,並且反饋上來的是刺骨的寒冷,就算是魔族士兵巡邏都得披一條毯子。
萬劍山莊的這些弟子以及姬明宇都是第一次來沙漠,對這裡的氣候條件地形地貌都感到十分的稀奇,他們現在聚集在一個清澈的水池旁邊,嘰嘰咕咕的交首接耳着。
這個水池就是沙池。現在沙池周圍佈滿士兵,所有的魔族士兵都手執火把,將這附近照的如同白晝一般閃亮。他們個個都是目不轉睛直視前方,偶爾會有人向萬劍山莊人羣裡偷偷的投來一瞥目光,不過那目光也像是狩獵的野獸看到獵物一樣,充滿了鄙夷和貪婪。
雖然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但是姬明宇還是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爲了報仇,姬明宇你只能合作,沒有退路。”
徐晨很快就陪着魔皇出現了,不過他們站在了與姬明宇等人隔着水池相望的另外一邊,並且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朝萬劍山莊這個陣營裡看一眼。
對岸早就爲魔皇和徐晨擺好了桌椅,還有酒和小菜,看來今晚是有什麼節目了。當他們兩個落座之後,徐晨拍拍手,立刻就有個魔族士兵領命離去,沒多久大家就聽到一陣鼓樂聲。
這鼓樂聲與人間的樂聲不同,這聲音十分清脆,有簡單的節奏,聽起來似乎是來自遠古時期一樣深邃悠揚。伴隨着鼓樂聲的漸漸靠近,姬明宇等人看到了十幾個披頭散髮,赤身裸體的魔族正一邊敲擊樂器一邊跳着奇怪的舞步從場外走進來,他們在姬明宇等人右手邊的岸邊停下。士兵們燃起一堆篝火,而那羣人就圍繞着篝火又唱又跳,似乎是在進行一種奇怪的祭典儀式。
儀式進行了有一炷香左右的時間之後,空中,準確的說是沙池正上方的空中忽然間聚集起了一堆烏雲。今天晚上本來是皓月當空,萬里無雲,可這堆烏雲卻憑空出現,並且濃密的好像是被墨汁浸染過一樣。
姬明宇和衆弟子們擡頭看去,大家議論紛紛,同時氣氛也越來越神秘壓抑了。
“他們到底要做什麼?”有弟子小聲說道。
“誰曉得呢,我只知道魔族吃人不吐骨頭的。”有人說道。
姬明宇在人羣中找到了‘散佈謠言’的人,並且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以示警戒,這才平息了這紛亂的低語聲。只不過他心裡卻也更加忐忑不安起來,魔族信得過麼?姬明宇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蠢。
那烏雲盤旋着,越來越低,最後降落到距離沙池只有數丈高的半空中,看其形狀和麪積,居然剛好和這沙池吻合。
這烏雲越壓越低,站在沙池旁邊的人心情也就隨之沉悶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姬明宇看到魔皇站起來,挽袖束袍,看樣子是準備做什麼了。對面的徐晨向姬明宇招了招手,嘴脣一張一合,似乎是在招呼他過去。姬明宇猶豫了一下,還是離開人羣往那邊走去。他剛走到那羣跳舞的傢伙身邊,就聽到一陣急促並且沉重的腳步聲,聽這聲音人數是不少的,他不由得轉身去看,卻見在萬劍山莊弟子們身後,正有黑壓壓的一羣魔族士兵在向他們靠攏。
“不好!”姬明宇本能的就要往回走,這時候徐晨忽然展身飛起,瞬間就來到他身邊,將手搭上他的脖頸處,笑眯眯的說道:“姬莊主,你忙什麼呢?”
徐晨動作極快,力量極大,是以姬明宇居然根本就沒反應過來,而且就算他想反抗也無可奈何,自己的咽喉正把握在別人手裡呢。不過儘管如此,姬明宇還是唰的拔出劍來,指着徐晨道:“徐晨,你想做什麼?你們把我們從千里之外叫過來,不會就是想讓我們看這低俗無趣的表演吧?”
“呵呵,低俗?很快你就知道了。”徐晨笑道。
萬劍山莊的弟子們早已經發現莊主的不對勁了,尤其是當徐晨的手掐在姬明宇脖頸處的時候。
“狗·日·的,他敢對莊主下手,師兄弟們,上!”一個弟子首先一聲暴喝,拔劍就要衝出去,他帶動了其他弟子,一時間沙池邊熱鬧起來,呵罵聲,拔劍聲,腳步聲,沸沸揚揚的,就像是幾十年一遇的趕場一樣。
烏雲內忽然電閃雷鳴起來,而魔皇的身影亦如一道閃電,直直射入烏雲中。電閃不向其他地方閃,偏偏就向萬劍山莊的弟子們所在處劈去,這些弟子想要躲避,卻躲避不及,一個個頓時覺得手腳麻痹,劍噹啷啷就掉落一地,這時候後面逼近的那些魔族士兵也迅速的加快了前進速度,很快就來到他們身邊,兩個一組制住了這些弟子們。
“徐晨,事到如今,你就給我一個痛快話……”姬明宇見狀,痛苦的閉上了眼,深呼吸一口後,看着徐晨說道,“你究竟要拿他們怎麼樣?我們可是同盟啊……”
“呵呵,不錯,正因爲是同盟,伺候真神這等好事纔會落在你身上啊。”徐晨溫和的笑了笑,姬明宇這才發現,原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魔族士兵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萬劍山莊的弟子們擒獲,並且迫使他們面朝沙池跪在地上,而後又有手持鬼頭刀,蒙着臉精赤着上身的幾百劊子手走進場內,來到那些弟子身後,一手揪住自己身前萬劍山莊弟子的頭髮,一手揮舞鬼頭刀,咔嚓一聲齊刷刷的響聲,五百顆頭顱滾落到沙池內,血烏嘟烏嘟的從脖頸斷口處冒了出來,直直射入沙池中去了。這一幕發生的是那樣突然,姬明宇居然恍惚間以爲自己是在做夢,而臨出發前,他對弟子們的承諾依舊迴盪在自己耳畔:“我自然會把你們全須全尾的帶回來……”可惜,他食言了。
伴隨着頭顱們咚咚咚跌入池水中,那一池血水就像是被煮沸了一樣,咕嘟咕嘟開始冒氣泡,那些氣泡在月光下看起來也是血紅血紅的,五百人的血,能不染紅這沙池麼?
“徐晨,你太過分了!”姬明宇咬牙切齒,握緊拳頭,也不顧自己還受制於人,梗着脖子就要上前硬拼。
“姬莊主,做大事者不拘小節,我勸你好好的、耐心的等一等,或許過一會你就會覺得這件事做的值得……”徐晨笑着說道。
“呸!”姬明宇朝徐晨啐口唾沫,正要開罵,忽然間看到那沙池內的血水變成了藍瑩瑩的顏色,那藍色水泡上升到空中,在靠近烏雲的時候砰砰砰紛紛爆開,瞬間便有許多藍光充斥在這沙池上方的空間內。
這些藍光無法突破烏雲,只好擁堵在那裡,而隨着水泡越來越多,砰砰砰之聲不絕於耳,藍光也越來越濃郁。姬明宇發現那些魔族士兵一個個就好象着了魔一樣,瘋狂的往沙池旁邊靠攏,有些地方簡直就是在疊羅漢,他們虔誠的匍匐在地上,就像是在朝拜自己最崇敬的真神。
魔皇坐在雲端,閉目盤膝,好像是在打坐,但是他卻又結了個手印,嘴脣不住的蠕動着,又好像是在作法。總之過了不久,彷彿是周圍的禁界被解除了一樣,那些原本被禁錮在那個空間內的藍光便四散開來,而那些魔族亦癡迷的揚起頭,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姬明宇分明看到不少藍光都被他們吸入鼻中。
“你也可以試試看。”徐晨一邊吸着,一邊對姬明宇說道,“我想你不會後悔的。”
姬明宇這時候心思已經完全轉移到了這奇怪的一幕上,沒有再去想本門五百弟子冤死的事情了。事實上,就在這個當口,已經有幾縷細微的藍光鑽入了他的鼻腔。這藍光嗅起來有一股辛辣的刺激味道,嗆得他直流眼淚,但是藍光入體之後,帶給他的卻是一浪高過一浪的力量的衝撞,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一股外在的強大力量正在注入他的體內,令他瞬間就蓬爆起來。
姬明宇終於也忍不住,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呼吸過後,他陶醉般的閉上眼睛,揚起頭來。而徐晨則在一旁暗暗的觀察着他,臉上露出個陰仄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