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翊悠悠的醒轉過來,雙眼睜開的時候,那曾跟自己纏綿日久的絕色麗人的憔悴面孔正好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不由得一陣心碎。
李純鈞、仇昌、張瑋、張楓四人慢慢向上官雲姬走了過來,周伯通只是站在一旁冷眼觀看。
方翊自然看到了來人,他苦笑着跟李純鈞和仇昌點頭致意。仇昌只是衝着他點了點頭,李純鈞由於有父親那一層關係此刻很禮貌的拱手致禮。
張瑋見衆人都不言語,於是搶上前去,揮出手中分水峨嵋刺指着上官雲姬,說道:“好妖女,你可認得天瀑門的張瑋嗎?!今天咱們天瀑門拼了七八條性命就是要向你這妖女討賬的!”說罷,便想對上官雲姬動手。
“且慢,咳咳……”病懨懨的方翊掙扎着從上官雲姬懷裡坐起,嘴巴一張一合的努力說着每一個字:“張……張大俠!江湖兒女快意情仇,本沒有錯……咳咳……但是,冤有頭、債有主,張大俠乃峨眉傳人,豈能,咳——豈能濫殺無辜?!”
“無辜?我所要殺之人有何無辜?”張瑋氣憤的吼道。
“據我所知,雲姬並沒有親手殺過任意一名貴派弟子,是也不是?!”
“是!但是當年那場血案是她策劃的!”
“你親眼看見她策劃了?還是她親自帶隊攻殺了天瀑門?”
“……都沒有!”張瑋想了想,又說道:“但她當時是青龍堂之主,也是毒龍教貴州分舵之主,這筆血債當然要算在她頭上啦!”
方翊笑了,他的笑容看起來並不複雜,但在仇昌的眼中卻凝結着濃濃的憐愛與憂傷,那是隻有經歷過感情挫折的人才能看得懂的東西。方翊緩緩說道:“沒錯,她確實是青龍堂之主。可是若按照你的邏輯,任命雲姬爲青龍堂堂主、毒龍教當時的最高掌權者——毒龍教第五代教主不更應該對那筆血債負責嗎?!你爲什麼執着於找雲姬報仇,而不是找上代教主報仇呢?!”
“可是他不是已經死了嗎?”看着張瑋的思路漸漸被方翊帶着走,李純鈞不禁在心中替他哀悼:方翊可是能跟王守仁先生辯而論道的人,他的治政才華和文字功底連我父親生前都讚不絕口,你跟他耍弄文字、辯論是非豈不是自投羅網!
李純鈞雖然和張瑋目的相同,但他並不想打攪、戳穿方翊,畢竟從輩分上來算,尊師重道的李純鈞還得叫方翊一聲“世叔”呢!
“可是殺死前教主的正是雲姬啊!她可是替你們報了殺師之仇的人啊!”方翊又是一聲淺笑。
“照你這麼說,難道老子還得感激這個妖婦?!”張瑋雖然說不過方翊,但他還沒被方翊徹底繞糊塗。
“別激動,如果你不認同這一點,咱們再來說說你今天已經犯過的那些濫殺無辜的罪行。”方翊又咳嗽了一會兒,纔在張瑋焦急又憤怒的目光中接着說道:“你今天殺了數百個女衛吧?”
“是!”張瑋毫不否認,“我這是爲當年我們天瀑門犧牲的前輩報仇,不算濫殺無辜!”
“江湖人講‘以牙還牙’、‘一命換一命’,我想請問一下,那些未滿二十歲的女子可是七八年前親手殺害天瀑門英烈的殺手?還是說,人數不滿一百的天瀑門當年一口氣死了四五百人,因此張大俠您殺她們湊數?還是,你根本沒有能力找出並殺掉當年的行兇之人,因此才欺軟怕硬的拿這些弱質女流出氣?你還是武林正派傳人嗎?!你的行爲難道還算不上濫殺無辜?!你當得起一個‘俠’字嗎?!張大俠!”方翊越說越激動,咳嗽聲不斷穿插在話語中,最後甚至將一口血痰咳了出來,在場諸人見此無不心生憐憫。
“哎——”張瑋仰天長嘆一聲,衝着方翊一拱手,再向仇、李二人抱了抱拳,便一言不發地返身向着赤水河走去,再不回頭。
一直到聽到張瑋破水而去的聲音,仇昌才苦笑着在李純鈞耳邊嘀咕道:“你這位長輩可真不是凡人,我總算知道爲什麼我跟楚懷提及他還沒死時,楚懷會倒吸冷氣!”
方翊打發了張瑋,又朝向了張楓,他還未說話,張楓便搶先說道:“方老弟,不勞你多費口舌,剛纔我被打翻在地的時候就想明白了,大廈將傾非獨木可支,一個門派的興衰自有天意!就拿今天來說,我算到了天瀑門,卻沒算到有緣山莊和老李,更沒算到第五無情、周公子和老弟你!這就是天意啊!我想好了,我只要教主一句話,只要教主能應諾此生竭盡全力不使毒龍教覆滅,並且不用毒龍教爲自己謀私利,張某人願意任憑教主、教規處置!”
方翊回首靜靜地望着上官雲姬,上官雲姬含情脈脈地看了看他,嘆口氣道:“我願以白蛇的名義起誓,此生不踏足中原武林!”
“好!好!”張楓聞得此言老淚縱橫,一時激動地口不能言,竟然直接的給上官雲姬跪拜了下去!
“天暢賢弟不打算難爲我吧?!”方翊微笑着望向遠處抱着胳膊看熱鬧的周伯通,周伯通作思索狀,過了一會兒方纔言道:“子輔兄,小弟今天因爲兄長的事弄得一身是傷,兄長總得給小弟點交代吧!我要的不多,三篇駢文如何?”
“哈哈……善!”方翊答應了周伯通後,便將頭轉向了仇昌。
“方兄,你也別白費口舌了,咱倆雖然接觸不多,但你應該看得透我的作風!我不可能放過她的!”仇昌捂着腹部的傷口冷冷地說道。
方翊苦笑不已,說道:“所以我纔將你放在最後勸說!因爲我知道憑藉我跟天來兄之間的君子之交,純鈞會是所有人中最不會爲難我的那一個,而以你的性格卻是最容易責難我和雲姬的人!”
“那你還費什麼力氣!”
“我想試試!”
“你有跟我談判的本錢嗎?”
“我覺得有!”
“如果你是想說楚懷的話,就不必了!”
方翊臉上的笑容終於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反而換成了深深的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