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嗩吶聲的催動下,適才還平靜的海面突然涌起疊疊浪濤,原來穩如平地的破損舟船在波浪的推動下,不住地在原地打着轉,船上的諸人無不抓緊船板、不敢有絲毫怠慢。
波瀾壯闊的海面下,數個黑色的巨大影子突兀的出現在破船的下方,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壯大、變清晰。
“真的有鯊魚!……”周昂的聲音已經不可避免的出現了顫音。孫景文雖然緊咬牙關、一言不發,但他發青的麪皮和滾滾而下的汗珠卻出賣了他內心的驚慌與緊張。
李純鈞偷偷擦去額頭的冷汗,握戟的手又緊了一緊。他偷偷看向諸人中最爲年長、閱歷最豐富的墨龍神劍,想從他的身上收穫一些信心和力量,卻見墨龍神劍在用外衣緊緊裹好尚處於昏迷中的朱宸濠之後,慢慢從腰間拔出長劍來,稍顯冷峻的目光中飽含着決絕與些許不甘。看着墨龍神劍這樣的眼神,李純鈞不由自主的嚥了口唾沫,忐忑地將目光投向了船下的黑影。
玄音魔劍似乎忘記了身遭的危險,還在目不斜視、全神貫注的演奏着自己的“摯愛”。就在玄音魔劍一曲奏畢的瞬間,破船的船體突然凌空飛起,船下面一隻碩大的生物猛然襲來,卻不是一隻虎鯊是什麼!
玄音魔劍眼疾手快,“刷”的從背後抽出龍吟劍來,飛身跳下船的瞬間一劍刺中了這隻虎鯊的左目。虎鯊吃痛,拼命一擺軀體,直把玄音魔劍晃出去數丈!這虎鯊可不是具有魂靈、心智的通靈之畜,自然不會受玄音魔劍的《魂劍劍法》所惑,但它卻清楚的知道傷害自己的人是誰,於是直追着玄音魔劍而去,倒是沒有再來傷害船上其他之人。
“轟!”就在破船連帶着船上的乘客們從空中落回海面的同時,又有兩隻虎鯊衝了上來,攜浪逐波於海面之上,捲起的浪濤再次將破船送上了半空。
墨龍神劍見此情形,眼角一抽,高聲衝李純鈞叫道:“李賢侄,快帶王爺走!我替你們引開鯊魚!”
周昂原來心生畏懼,但一聽到“王爺”二字,這位對大明忠心耿耿的周指揮使也不管自己幾斤幾兩,當下附和道:“墨龍前輩,周某不才,也願留下助戰!”孫景文看着慷慨激昂的周昂,不由得大皺其眉,他張了張嘴卻終究未能發聲。
就在墨龍神劍、周昂吼出聲的時候,玄音魔劍不知從何方又殺了回來,他吸引住這兩頭虎鯊的注意力後,再次“潛逃”,倚仗自己活動比虎鯊容易的優勢,翻身躲進了大海深處。
周昂“慷慨豪邁”過後纔想起來身邊還有孫景文這難兄難弟,他趕緊回頭一看,卻見孫景文捂着肩膀、咬着牙拼命想要站起來,卻始終不得爲之,最終在倒抽了好幾口冷氣後“暈”了過去。
墨龍神劍是**湖了,他往孫景文的方向瞥了一眼,便知道孫景文是裝暈的,更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他知道捨己救人這種事不是誰都做得來的,孫景文的作爲實在無可厚非,於是他暗歎一聲後,對周昂說道:“周將軍,孫少俠身負重創,若無人照看實在是安危難保,你們都是朝廷棟樑,實不必跟我們這等江湖貧賤同赴幽冥,你還是揹着孫少俠速速離開吧!”
周昂本想拒絕,但看了一眼和自己一見如故、如今卻“生死未卜”的孫景文後,他抱拳嘆道:“前輩,我等……我等的性命就仰仗前輩了!前輩的大恩大德,周昂銘感五內,永不忘懷!”
周昂說罷,便背起孫景文,抱着一塊舢板向遠離鯊魚的方向游去。
送走周昂後,墨龍神劍見船下方的虎鯊越來越多,心中焦慮更甚。他轉過身來,剛想開口讓李純鈞馬上帶走朱宸濠,卻見李純鈞已然不見。
“他跳下海跟鯊魚搏鬥去了!”墨龍神劍正因李純鈞的忽然消失而暗叫“不好”,一個冰冷而陌生的聲音卻忽然在他耳邊響起:“對付鯊魚我有經驗,看在你們救我的份上,這裡的鯊魚交給我來阻擋吧!這片海域附近至少有二三十條虎鯊,在它們全都聚集過來前,帶上你身邊這位王爺,快逃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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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純鈞使出吃奶的勁才把天罡戟從虎鯊的腹下抽了出來,跟這些海洋霸主搏鬥可真是既虧本又要命的買賣!
李純鈞可以發誓,他絕對不是爲了逞英雄才跳下來的,只是他覺得,如果他們被鯊魚羣包圍住的話,他們都會死,既然早死晚死沒有區別,那還不如早點下去陰曹地府跟被閹賊害死的父母團聚呢!
這時的情況跟他被細川彰襲擊的情形又不相同,那時候他仍有生路,因此他心中不想死,故而只想着避戰求存,而沒有捨命的勇氣。可現在他中了鯊魚羣的“十面埋伏”,是真正的四面楚歌,在他的認知裡,在大海里被這麼多力量比他強、游泳比他快的霸主級食肉動物盯上,這條命是非葬入魚腹不可的了,那又有什麼不能夠拼命的呢!
一時間,他彷彿回到了峨眉山中上官雲姬的密牢裡,左右都看不到生的希望,還不如索性背水一戰!
李純鈞一面一戟又一戟地刺着面前的龐然大物,一面在心中琢磨道:昔日因、今時果,不知道我是造了怎樣的孽障才招致死無全屍呢?……我要是死在這裡,也算得上是朝聖殿葬身魚腹的第一例了,不知道十幾年後,掌教師伯還能不能記得我這個曾經將《和而不同》練到第二重卻最終被鯊魚分食掉的愚魯弟子……哎喲,不好,這些鯊魚不會是被我身上流的血吸引來的吧?!若真是這樣,導致其他人受連累,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這種時候你在想什麼呢?!找死嗎?!”就在李純鈞心神恍惚、思慮重重的時候,一個憤怒而暴烈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李純鈞回頭一看,卻差點因驚訝而嗆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