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空愈加得意了。
“太極遊身功”對資質的要求是何等的高,或許天下間只有自己才練的成!正是靠着這功夫,他才能在大理石的頂板上“吸附”上一個半時辰。否則即便是施展崑崙派的“壁虎遊牆功”也非從上面掉下來不可!
而他的心裡也不得不感激曉風那個死對頭了。“要不是曉風這混蛋把從武當山偷來的《真定龜息心法》送我,我的呼吸聲必定瞞不過那個姓仇的小子,哼,不知不覺又欠了他人情!怎麼還呢?認錯,服軟?不可能!算了,大不了把這次的功勞分他一半得了!”
阿空一邊心中嘀咕,一邊迅速的沿着石門後的甬道向裡奔行,未幾,甬道盡頭一株巨大的菩提樹的下半部分出現在眼前,盤臥其上的正是一條一丈左右的白蛇。
正盤算着跟殘月要什麼獎勵的阿空,在飛石探路發現並無機關後,便徑直向白蛇走去。
就在阿空的手即將接觸白蛇的一剎那,一股暖流和一股寒流同時從他的膻中穴匯入他的氣海。在這一瞬間,他陷入了冰寒火熱的煎熬;在下一瞬間,他已經感受不到寒熱交替的痛苦,真的感受不到了……
——————————
“昌哥,你說白蛇還在嗎?”
“不知道,但不管在不在都得親眼看到我才安心。停!前面有東西……”仇昌慢慢抽出百辟虎刀,一步一步地前行,“嘶——阿空,好像死了!”
“什麼?他輕功那麼高,怎麼會呢?又是機關嗎?”
馬伏波看了看手中的構造圖,沉吟道:“從圖上來看,自大殿以後,除了抓蛇時應該再無危險的……”
“我來試試吧!”聽馬伏波如此說,越來越信服他的上官昱手執繩鏢追上了仇昌,擡手發鏢向白蛇身上打去。
就在繩鏢即將插入白蛇身上之際,一直沒發現特殊情況的上官昱急忙收回了繩鏢。活的白蛇纔有用,更何況她也曾以它爲榮。
見上官昱徒勞無功,仇昌打了個手勢讓她回去和馬伏波待在一起,他自己只能一邊觀察着環境,一邊踱步向前。可是整個甬道就這麼大,根本沒有容人藏身之處。漸漸地,仇昌來到了阿空的屍體旁邊,蹲下身來,他想檢查一下他的遺體,因爲他總覺得阿空那死不瞑目的驚怖之狀似乎是想向自己訴說什麼。
“小心!”當還在後面跟隨的馬伏波和上官昱看到這一幕時,再來提醒仇昌已經晚了。快若奔雷的一指,點向仇昌的百會穴。百會之要,中則必死!
甬道內壁是黑色的,任何走在其中的人都會認爲它是實心的。沒人會想到有一段甬道會被挖空,沒人會想到一塊黑色的幕布就能製造出甬道完整的假象,沒人會想到經歷篡位之劫、高手幾乎殆盡的毒龍教還能隱藏這樣一位一流的高手在這裡!因此,阿空和仇昌三人都爲他們的常識付出了代價。
阿空付出的是生命,仇昌付出的是——
“啊——”仇昌發出了一聲低沉而持續的怒吼,他及時護住頭頂的左掌,被那如同金鐵般堅硬的一指所洞穿!
“‘陰陽指’鄧濤!”上官昱的聲音中充滿訝異。怔了一怔,見到正和鄧濤爭鬥的仇昌落了下風,上官昱再不遲疑,猱身而上加入戰團。爲免誤傷仇昌,她沒有動用繩鏢,而以匕首進攻。
•ttКan •¢ ○
“上官昱?你在幹什麼!你想叛教?!”戰團分開,鄧濤看着左臂上飆血的切口,憤怒的吼着上官昱。
臉色蒼白的上官昱恍若未聞,扶着仇昌柔聲道:“他是我教第一高手,我只能做到這樣了……唐雨當年和他對拼沒死,我就隱約覺得不對,果然,他也沒死……你多小心……”
上官昱暈倒在仇昌臂彎之中,嘔出的鮮血染遍仇昌的衣襟。
仇昌木然地怔在那裡,腦海中卻是波瀾迭起、怒濤翻騰。
——————————
仇昌真的很“受傷”,這傷是心裡的加上身體的。
他一直是“人中龍鳳”,無論是武藝天賦、破案能力還是出身、官位。師傅和父親都是絕頂的人物,一個縱橫武林,一個馳騁疆場:這一直是他驕傲的根本所在。
是的,他驕傲,就像劉剛理解的那樣。
是的,他冷漠,因爲驕傲的人有權利冷漠——至少他是這麼認爲的。
雖然如此,但他絕不會對生死相托的戰友驕傲,絕不會對血濃於水的親人冷漠。
劉剛只看到了仇昌的前一半,不是因爲他的目光不夠銳利,而是因爲仇昌一直努力的隱藏着自己的後一半,隱藏着他心底的脆弱——親情和友情。
師傅說:武者,無情才能無敵;錦衣衛執法,更應無情。
他和徐愛不一樣,他不迷信自己的師傅,雖然他的師傅是大名鼎鼎的“八爪游龍”龍千。他曾懷疑過這句話,甚至有反問一句“師傅,你在乎和我的師徒之情嗎?”的衝動,但他忍下了,因爲他知道師傅的這一信條,的確能讓自己變更強。
於是,他在師傅給自己指導的方向上漸行漸遠。官位升高,“惡”名漸起,他不斷在腦海中給自己強化“無情才能無敵”的信條。慢慢地,他已習慣給自己戴上冰冷的面具。
可他冰冷的面具在那一天打破了。
那一天劉剛死了。
那一天他遇到了她。
他不相信一見鍾情,但他卻在渾然未覺間被她在心裡種下了一粒種子。他也不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只是他開始刻意改變自己在人前的冷漠,雖然他只承認他是爲劉剛而改變。
後來,在見到孫瑾瑜救回傷痕累累的她的那一刻,他突然發現他願意爲她揭開他埋在心底對情感的隱藏,願意接受“情”對自己心靈的“腐蝕”並絕不後悔——
那一刻他曾暗暗發誓:他用自己的驕傲保證,他,堂堂錦衣衛鎮撫使仇昌,此生絕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而此時她卻爲救自己而受傷!他的驕傲被狠狠踐踏,他的痛加倍放大!
傷在她身,痛在己心!
他不怒鄧濤,只恨自己。
面對着眼前這個與自己未受傷時實力相當的對手,他要用行動去驗證當年的疑惑!
此刻,他爲情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