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聽說你們昨天打駐地戰輸了?沒事吧。”
“嗨,別提了,丟人。我們幫會被青花閣陰了,要不是跟我廝殺的那個叫楊萬里的漢子手下留情,我現在已經重生了。”
“嗯?被陰了?什麼情況?”
“本來昨天是我們和青花閣兩家的對決,可是誰也沒想到,青花閣幫主餘青花那個賤人居然收買了蘇州城裡另外一個幫會,好像是叫什麼聽風閣吧。那個幫會趁着我們幫和青花閣將要開戰,駐地裡人手空虛的時候跑去偷襲我們駐地,要不然我們不會輸的。”
“好吧,你也放寬心,駐地沒了不要緊,人還活着就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加油。”
聽風閣?
木小九輕輕摸着光潔的下巴,眯起了眼。
下面這個宇文軒,好像就是聽風閣的吧。
放下了手裡的酒杯,木小九朝着樓下喊了一聲:“樓下那位使扇子的兄弟可是聽風閣的人?”
聲音傳到樓下,林風雨一驚,宇文軒則大喜。
“宇文軒你不會無恥到單挑還要叫人幫忙吧!”林風雨收了刀,冷冷的注視着宇文軒。
宇文軒暗自思索“林風雨這廝刀法太快,我與他相拼,雖然能憑藉折花百式將他壓制,但是一時也勝他不了。可是現在幫裡的弟兄明顯不是對面的對手,不如叫樓上那位下來擋林風雨一擋,我抽身去幫一幫其他兄弟,也不算壞了規矩。只是……樓上這傢伙是誰?怎麼沒見過?需要先詐他一詐。”
心裡打定主意的宇文軒擡頭衝木小九迴應道:“沒錯,在下魔門花間派宇文軒,添爲聽風閣四名堂主之一,不知樓上的是哪位兄臺,還望施以援手,時候我聽風閣定有回報。”
木小九自樓上翻身而下,手中洞簫一轉,笑着說道:“宇文軒對吧,兄臺不敢當,在下木小九,專爲收利息而來。”
此言一出,宇文軒一下子懵了。
收利息?收什麼利息?幫裡哪個高層在外面借高利貸了?沒聽說啊……
“敢問木兄收的是什麼……”
宇文軒話還沒說完,木小九已經腳踏靈鰲步,冷笑着衝了過來“既然你們聽風閣配合青花閣設下圈套,奪了老皇他們幫會的駐地,那就別怪我今天先取了你這廝的項上人頭,以做利息。”
“老皇?你是幽靈的人!”宇文軒大驚,卻已無暇回嘴,因爲木小九已經攻到了他身前。
只見木小九左手拇指與食指相扣,餘下三指微微展開,恰似一枝蘭花般伸出。看起來好像輕描淡寫,行若無事,極爲緩慢似的,實際上卻迅疾非常,眨眼間便已經探到了宇文軒的胸前。
“好俊的功夫!”林風雨見狀,大讚了一聲,拉過一條凳子,抱着刀就坐到了一旁。他們春雷會今天來的人本就比聽風閣多,此時聽風閣的人已經被他們斬殺大半,他也懶得向那些閒雜人等動手了,倒不如在這裡看木小九和宇文軒過招。
林風雨有閒稱讚,宇文軒此時卻已無暇他顧,手中摺扇於胸前一開,正好擋住木小九的一撫。
木小九這一記蘭花拂穴手未竟全功,只是撫在了宇文軒的摺扇上,但他倒也毫不在乎,反而還笑眯眯的向林風雨回了一句:“好說好說。”
雖然言語着,可木小九手上的功夫卻一點沒有落下,撫穴不成,他手上可還有洞簫。左手一撤,右手洞簫一挺,玉漏催銀劍當即潑灑而出。
說起來,這玉漏催銀劍本是玉簫劍法中的一式,後來單獨化作一套劍法,講究的是劍鋒成弧,旁敲側擊,去勢似乎不急,但劍尖籠罩之處極廣,除非武功高於其對手以兵刃硬接硬架,否則極難閃避。
如今木小九以簫代劍,劍鋒雖不能成弧,卻因爲洞簫較劍較短,旁敲側擊起來,絲毫不差,破綻較用劍使出更多,但劍勢反倒更爲凌厲。
而顯然,以宇文軒的功夫和眼力,一時間也是很難看出木小九這一劍中的破綻的。
無奈之下,宇文軒只得再起摺扇,見縫插針,以巧勁撥開了木小九攻來的洞簫。
一時間,兩人攻殺往來,倒是打了個難解難分。
可惜的是,待到二十招之後,木小九就漸漸落入下風了。
畢竟他的玉漏催銀劍如今還未到大成,使出來不夠圓融。何況二十招一過,宇文軒開始漸漸抓到了木小九的破綻,就更顯得遊刃有餘了,甚至還開始用言語調侃了起來。
“小子,功夫挺漂亮的,可惜你太弱了,完全不是對手啊。就你這武功還想給皇阿瑪他們報仇,想的也太多了點吧。”
木小九冷哼一聲,洞簫移至左手,然後運起十成內力,一掌推出,掌勢如波,重重遞進。
宇文軒笑意不減,以摺扇對上木小九這一掌,兩人內力碰撞在一處,頓時將兩個人都震退了兩步。
“好小子,內力倒是不弱!”
木小九依然沒有回話,邪邪一笑,洞簫已經架到了脣邊,一縷簫聲幽然響起。
隨着簫聲的響起,一時間,宇文軒突然覺得自己好似置身於大海之中,洪濤洶涌,白浪連山。潮水中是魚躍鯨浮,海面上有風嘯鷗飛,天地蒼茫之間,一陣陣浪頭猛然向他拍來。
而這簫聲影響的,遠遠不是他一個人。
整個小醉蝦酒樓,所有人都因這簫聲而失神、恍惚,甚至是手舞足蹈,神志模糊。幸好因爲剛纔聽風閣和春雷會的廝殺,大部分食客都已經離開了小醉蝦酒樓,這樓裡如今剩下的,大多都是兩個幫會存活下來的幫衆。
就連林風雨都在簫聲的影響下雙目充血,面紅耳赤。
運氣內功暫時壓制下體內翻騰的氣血,林風雨猛然擡起長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割開了一條口子,鮮血噴濺而出。
藉着這一時的清醒,林風雨大喝了一聲:“所有人,退出酒樓!”
隨着其他人的離開,酒樓中只剩了宇文軒和木小九二人。
本來,宇文軒此時已經開始七竅流血,搖搖欲墜,馬上要放棄抵抗了。可誰能想到,林風雨的那一聲大喝卻喚醒了他。
“好可怕的曲子,逃吧。”
“不行,不能逃!逃不掉!”
兩眼赤紅的宇文軒用力咬了一下舌頭,以換來自己短暫的清醒,然後用力在地板上一踏,將小醉蝦酒樓的木質地板踏的木屑飛濺。
最後一擊,不成功,便成仁!
持着摺扇,宇文軒急速衝向了木小九。
看着飛奔而來的宇文軒,木小九眼中掠過一絲不屑,手指一動,簫身所有的音孔全部被堵住。
筒音!
這聲筒音一起,頓時間好似春日驚蟄時的第一聲炸雷,猛然炸響在宇文軒的耳邊。
而在宇文軒的眼裡,眼前的場景突然變了。
在簫聲和筒音之間,木小九留的那一絲空白裡,宇文軒眼中的大海本來已經風平浪靜,波濤盡散了。那一刻,魚不躍鯨不浮,風不嘯鷗不飛,那一片大海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甚至就連浪花都沒有一朵。
可是,當那一聲筒音響起的時候,海水,不復平靜。
一個巨大的浪頭向他席捲而來,那波濤就像是從天上的銀河裡傾瀉下來的一樣,無邊無際,無窮無盡,就算是想要逃,都不知道該逃向何方。
不過一個瞬間,或許是一彈指,或許是一霎那,又或許,只是一個錯覺。
那滔天大浪,將他整個人都捲了進去。
他瘋狂了,也畏懼了,手裡的摺扇早已經扔了出去,兩手空空的他就站在原地,手舞足蹈,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活生生的變成了街頭撒潑的瘋子。
他終於被那個浪頭給完全吞噬了。
在那一刻,宇文軒只覺得自己好像被兩塊巨石給狠狠地、從頭到腳的碾壓了一個遍。
先是皮膚,然後是肌肉,再往裡是骨骼、內臟。
他身體的所有一切,都在那一刻,化作了齏粉。
宇文軒終於閉上了眼。
而在其他人的眼中,宇文軒原本前衝的身體,在木小九吹響筒音的那一刻,就停在了原地。
然後,他手中的摺扇落在了地上。
木小九收了簫,冷冷的看着宇文軒。
宇文軒睜開了雙眼,卻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這,是什麼曲……”
“噗!”
再也遏制不住體內早已翻騰個不停的氣血,宇文軒一口鮮血噴出,甚至濺到了木小九的腳邊。
隨着這口血的噴出,宇文軒的身體轟然落地,砸起一片塵埃。
而在他的七竅之中,鮮血還依然流個不停。
木小九看了看宇文軒的屍體,又看了看自己腳邊的鮮血,輕輕搖了搖頭。
“這首曲子,名字喚作‘碧海潮生’。”
說完,也不在意酒樓外面衆人注視着自己的眼神和各異的表情,持着洞簫,木小九徑直上了樓。
“碧海潮生曲,真的是碧海潮生曲!”
“天吶,太可怕了,果然不愧是絕學啊,我站在酒樓外面都覺得心神恍惚,氣血翻騰不已。”
“是啊,我剛纔就在酒樓裡,要不是我們長老喊的那一聲,我可能也死在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