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即便暫時想不通爲什麼這個黑衣人沒有阻止木小九殺掉陸俊宇,但是卻可以斷定這個人絕對是跟隨着陸俊宇而來。因爲這黑衣人那一記梭子鏢根本就不是衝着木小九來的,他的目標是綺語閣的掌櫃。
至於爲什麼他要殺掉綺語閣的掌櫃,木小九估計很有可能是要殺人滅口。但是木小九不知道爲什麼隔着那麼遠的距離,這個黑衣人怎麼就能聽到綺語閣掌櫃正好要開口說出陸俊宇威脅他的方法呢?
但是這些現在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他要趕緊去找到這個黑衣人的廟——也就是陸俊宇真正的住所。
從那時候一見到陸俊宇的居所時,木小九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那時候他還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東西不對勁。可是當他跟着陸俊宇去綺語閣的時候,陸俊宇在與掌櫃的的交談中提到了兩個字,讓木小九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陸俊宇提到的,正是“夫人”這兩個字。
這樣一來,一切就都變得明朗了起來。爲什麼木小九覺得不對勁,因爲那個房間的擺設太簡單了,完全就是一個人單獨的居所,但是在從碼頭去往府衙的途中,王啓和卻提到過,陸俊宇是有妻子的。
那麼,府衙後面的那個房間,顯然就不可能是陸俊宇真正的家。
再進一步,爲什麼陸俊宇敢有恃無恐的把木小九帶過去,因爲他根本就不常住在那裡,他的金銀財寶和收到的賄賂顯然也不可能擺在那裡。人說狡兔三窟,陸俊宇顯然就是這樣。
其實如果單單是如此,那還不足以讓木小九做出陸俊宇在欺騙他的判斷,真正讓他做出這種判斷的原因在於,在介紹那間房屋的時候,陸俊宇說的是“木大人,這便是在下的房間了,平日裡在下都是住在這裡的。”
即便是再明如鏡廉如水的官員,也不可能在有妻子的情況下,經常住在府衙裡面,除非他們夫妻生活不睦。可是在綺語閣的時候,陸俊宇提起他妻子時那種寵溺的玩笑,顯然不可能在夫妻生活不睦的情況下說出來。
可憐陸俊宇機關算盡,最終卻敗在了“夫人”上。
當這種懷疑配合上王啓和的遮遮掩掩,便足以讓木小九判斷出,這陸俊宇是個怎樣的人了。但是他依然沒有太相信這種判斷,而是對陸俊宇進行了試探。如果陸俊宇當時能夠沉住氣好好想一想,然後去針對性的開口解釋的話,說不定還能繼續暫時瞞住木小九。
……
陸俊宇身爲紹興知府,他的府邸自然是人盡皆知。木小九隨便找了一個路邊的攤販,就從他口中得知了陸府的方位。
知道了目的地之後,木小九立刻馬力全開,極速朝着陸府趕了過去。然而,令他震驚的是,當他抵達那裡的時候,陸府之中已經是血流成河,所有的僕役、下人,甚至連陸俊宇的親眷都已經慘死,只有一個美貌婦人坐在正堂,懷中抱着一具孩童的屍體,呆呆的坐着。
被眼前這一幕景象震驚到的木小九一個不留神,一腳踢到了一個破碎的瓷瓶上面。那瓷瓶被木小九踢開,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一下子將婦人給驚醒了。
“您就是木大人吧。”婦人清醒過來之後,第一時間看向了木小九“我是陸俊宇的結髮妻子。”
木小九一怔,正要開口,卻聽那婦人繼續說道:“木公子不必擔心,那些武林人士已經走了,我也被他們喂下了毒藥,再有一刻鐘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之後,我便會死去。他們留我在這,只是爲了讓我向您傳話而已。”
“夫、夫人請講。”木小九抿了抿嘴脣。
“他們讓我告訴您,不要試圖去查出他們的身份,也不要再去問那些酒樓、青樓的老闆陸俊宇是怎麼警告他們的了,因爲您如果繼續追查下去,那就是在與他們作對。這樣一來,他們可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麼行爲。”
木小九的眼睛緩緩眯了起來,他很討厭這種被人威脅的感覺。但是現在顯然不是什麼發火的時機,所以他只是點了點頭,然後略帶疑惑的問道:“夫人似乎還有什麼話想要說?”
美貌婦人點了點頭,然後突然抱着孩子的屍體跪了下來“妾身多謝木大人替我們母子殺了那陸俊宇,泄了妾身心頭之恨。若不是妾身如今已經註定要離開人世,便是當牛做馬,妾身也會報答木大人。”
木小九一下子被婦人這句話給驚呆了。
隨後,隨着婦人的娓娓道來,木小九方纔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而這婦人又是處於一種怎樣的心情纔會感謝木小九殺了她夫君。
原來,婦人與陸俊宇是打小時候就認識的青梅竹馬,兩家人同住在北地長白山附近的一個小村莊裡,感情特別好,而婦人和陸俊宇也在未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指腹爲婚,定下了娃娃親。
有了這種關係,婦人與陸俊宇自然感情特別好,完全稱得上是兩小無猜。甚至陸俊宇在離鄉去參加鄉試的時候,還曾經對婦人立下過誓言,說此生非她不娶,讓她在家鄉等他回來。
婦人相信了陸俊宇的話,在家鄉一等就是三年。
好在陸俊宇並沒有失約,三年之後,他帶着進士的名頭衣錦回鄉,與婦人在雙方家長和親朋好友們的見證下正式成了親,然後把婦人接回到了京城。
接下來,便又是翰林院考試,和三年的漫長學習。
三年之後,陸俊宇得到了一個紹興附近小縣城的知縣之職。然而這時候,他還是那個有着一腔熱血的書生,並沒有參與到官場的彎彎道道里面去,更沒有拜蔡京爲靠山,所以在這個位置上,他整整蹉跎了四年的時間,即便他一直兢兢業業,做出的成績也十分不錯,可奈何當時的紹興知府是蔡京的人,竟是將他的成績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此時距離陸俊宇離開家鄉去參加鄉試,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當初離開家鄉的時候他才十幾歲,然而現在,他已經離而立之年不遠了。知縣之位四年的蹉跎,也讓他心中的熱血冷卻了大半。所以他開始學習官場裡面的門路,並拜入到了當時的紹興知府的門下。
從那時候開始,雖然他依然還是一個小小的知縣,可他已經開始學着去溜鬚拍馬,阿諛奉承,給人當狗了。而在這些之後,緊隨起來的,陸俊宇開始了對百姓的搜刮。
家裡面越來越有錢,可是陸俊宇卻漸漸變了,婦人不喜歡看到陸俊宇的這種改變,因爲他正在一點一點的變成以前他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所以婦人開始勸他。
起初的時候,婦人對陸俊宇的勸告他還能聽的進去,最起碼會收斂那麼一小段時間。可是越到後面,這個泥潭就讓陸俊宇越陷越深,直到他一頭扎進裡面,再也無法自拔。
從那之後,婦人再勸他,他便不會去聽了,非但不聽,他甚至會對婦人拳打腳踢。
婦人心中的積怨越來越多,直到陸俊宇拜入紹興知府手下的第二年,紹興知府得到了提拔,而婦人,也在那個月發現自己懷孕了。
那一個月可以說是陸俊宇有生以來最風光,最開心的一個月,他花了大把的銀子,活生生的把自己擡上了紹興知府的位置。再加上婦人的懷孕,也讓他重新開始對婦人好了起來。
功成名就,喜得貴子,雙喜臨門之後,陸俊宇開始越發的不知滿足。他通過前任紹興知府搭上了蔡京這條線,給自己找了一個巨大的靠山。可是靠山大了,需要的銀子也多了,所以他開始變本加厲的貪墨錢財。婦人幾度想離開他,可是一想到肚子裡的孩子,還有陸俊宇對她態度的轉變,再想想以前的時光,婦人又不忍心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婦人正式生產。
本來妻子生孩子,這應該是個大喜的日子。可是當穩婆從房間裡抱出來一個女孩的時候,陸俊宇整個人直接暴跳如雷,若不是有人攔着,只怕他就要衝進去對婦人施以毒打了。
第二天,陸俊宇又納了一房小妾,是個年輕貌美,水靈靈的小姑娘。雖然他沒辦法把婦人貶做妾,又礙於面子不好休了婦人,但是每當面對不知情的外人的時候,他都會把小妾當作大婦來介紹,以至於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還有一位夫人,一位正牌夫人。
那之後,婦人也是心如死灰,乾脆自己一個人躲在了後院,眼不見心不煩,自己一個人帶孩子。
可是,每一次陸俊宇喝醉了酒回來,只要他心情有一點點的不如意,他都會毒打一頓婦人和自己的女兒。婦人有心想要和陸俊宇決裂,但是陸俊宇身爲紹興知府,又怎麼能容忍這種掉自己面子的事發生?所以他乾脆把婦人關在了後院。每次婦人想要逃走,都會被他的手下抓回來,然後再挨一頓打。
而這種生活,一直持續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