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不經意間流逝,和往常一樣的平靜地過了五天。而這五天和八年的多數時光相比,有點特別的是:習昊的師傅——青陽子,每天都會想一飽口腹之慾,來到習昊的小屋借用廚房。當然,每次真正大飽口腹之慾的肯定是習昊。
今天是習昊十八歲的生日,在習昊剛做完早課回來,卻發現青陽子已經站在他的木屋門口了。
見習昊還是一如往常的早起用功,青陽子心中暗歎了一口氣,蕭然的說:“習昊,今天是你十八歲的生日,今天就別修煉了,和我一起去道觀裡拿些銀兩,你下山去買些東西。或者你說想要些什麼,我下山的時候順便給你帶回來。”
習昊對於師父的神情感覺有些奇怪,可對於師父的話還是,仔細的思考了下,可他實在想不出自己現在需要什麼。也就恭敬的說到:“謝謝師父,不過我現在不缺什麼。”
聽見習昊說不缺啥,青陽子更是難受。“哎,你這孩子,那這樣吧,你進山八年,山上好多地方都沒好好看過,今天你就自己好好走走。我也不下山了,你去一趟前山的天風觀,幫我取些上好的玉石回來,我要做些符籙。”
說完之後,青陽子也不等習昊回答,竟自轉身離去。
習昊他們平時修行在鵠鳴山後山,天風門下有個天風觀在鵠鳴山前山,天風觀接受世人香火,採集些修道用的日常用品。平時習昊這些低級弟子吃的糧食、蔬菜都是天風觀供給的。
天風道觀內,今天沒香客,幾個中年道士正無精打采地打掃着三清道尊像上的灰塵。
習昊走進道觀,解籤處的道士忽然眼睛一亮,可是看清楚是習昊之後,眼睛裡的光彩暗淡了下來,慢慢的向習昊走來。
“習昊師弟,今天沒在後山修習,有什麼事嗎?”
見道士走了過來,習昊立即微微一躬身。“明清師兄,師父叫我來幫他拿些上好玉石。”
“哦,走,到內堂找清風師叔。”明清答應了一聲,立即拉着習昊往內堂走去。
明清在前面帶路,習昊緊跟在後面。來到了內堂,卻一個老年道士正坐閉目養神,旁邊茶几上放了一杯茶。
中年道士走到老道跟前,輕輕的叫了聲:“師叔”然後往旁邊一站。
老道睜開了眼,看見習昊,站了起來。
“師叔”見老道睜開眼,習昊立即恭敬的叫到。
“習昊啊,怎麼有空下山來啊,有什麼事嗎?”老道見是習昊,熱情的招呼起來。
“回師叔的話,師父叫我來幫他拿點上好玉石。”
老道啥話也沒說,直接扭頭對旁邊的明清吩咐:“哦,明清,你去賬房取些上好玉石來。”
“是,師叔。”
明清出去後,老道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朝習昊問到:“習昊啊,今年多大了,築基成功了嗎?”
聽見老道這麼問,習昊心裡不由有些疑惑。“怎天這幾天師父都在提十八歲,到這裡了,師叔也開口就問年紀。”
“今年十八歲了,今天就是我十八歲的生日。”雖然疑惑,可是習昊還是恭敬的如實回答。
聽到習昊的回答,清風臉上有了些怪異的神色。“我每次到後山,都要聽師兄說起你,說你是這輩弟子中最勤奮的,向道之心最堅的。你也上山這些年了,一直都在山上苦修,還沒來過我這裡吧。走,今天我帶你好好參觀參觀這裡。”
說着,清風站了起來,拉着習昊就往外走。習昊也暈暈乎乎的跟着就往外走。清風老道熱情的介紹着道觀裡的一切,習昊也是聽得暈暈乎乎的。等在道觀走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明清已經取好了玉石,在內堂等候。
回後山的路中,習昊越想越奇怪。天風觀的人,在今天之前,他只見過那明清,還是明清送糧食到後山的時候見過。今天見着了這些人,感覺好像怪怪的。
“他們不都是我們天風門的人嗎?怎麼一個個好像都很懶散似的,那麼多人沒見一個在做功課,或者修煉道法啊。”
思考中,不知不覺的已經走到了後山。
甩了甩頭,整理了下雜亂的思緒,向師父的道廬道廬走去。把玉石交給了青陽,青陽又說了些叫習昊好好走走,別隻一味的修煉之類的話,又讓習昊回去了。
剩下的時間習昊依舊是和往常一樣的度過,他卻沒有料到,他的人生軌跡將從明天之後發生轉折。
傍晚的時候,回到木屋,又在廚房發現了青陽。習昊不由笑了笑,向青陽子打趣到:“師父,最近你嘴好像越來越饞了哦。”
青陽竟然也出乎意料的對着習昊笑罵:“是啊,哪天師父把你也煮來吃了。”
一頓晚飯,在師徒二人的笑談中結束。
青陽見習昊收拾好了碗筷,才正色對習昊說:“習昊,明天你就不要做早課了,明天一早我來帶你去見掌門師伯。”說完還嘆了口氣,看了習昊一眼,才意味索然的走了。
第二天,神色黯然的青陽帶着習昊來到了天風門掌門居所外,也沒敲門,就直接帶着習昊推門而入。
屋內,一身着灰色道袍,頭髮灰白,從臉上卻看不出年紀的老道坐在屋中央的太師椅上。這就是天風門當代掌門——青玉子。
“掌門師兄”
“掌門師伯”
青陽子和習昊同時喊道。
“來了啊,來,坐。”
青陽子也不客氣,直接在旁邊坐了下來。
“習昊啊,你來天風門有幾年了啊?”
“回掌門師伯,八年了。”習昊恭敬的回答。
青玉子面無表情,繼續慢慢的說:“哦,八年了啊。生活還習慣吧?”
“恩,很好。”有點不明所以的習昊,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隨口應了句。
“那這八年中,你見過,十八歲後還沒築基的弟子嗎?”
習昊一呆,好像這鵠鳴山後山真的沒有年齡在十八歲以上,還沒有築基的師兄弟。以爲掌門是責備自己,他也不由惶恐起來。
悠悠的嘆了口氣,青玉子也沒理習昊的反應,繼續問:“你可知道,爲什麼這鵠鳴山後山中沒有十八歲以上的還沒有築基的弟子嗎?”
習昊有些慚愧,低着頭,黯然的回答:“可能是師兄弟都很勤奮,資質都很好,不似習昊這般魯鈍不堪吧。”
“習昊你在我天風門中年輕一輩弟子中最勤奮的,向道之心是最堅的,可是你卻始終無法築基,實在是一大憾事。”青玉子搖了搖頭,滿臉惋惜。
“弟子資質愚鈍,以後一定加倍努力,以彌補資質的不足。”
聽了習昊的話,青玉子心中是不勝唏噓,神情落寞的說:“哎,修道之途艱辛無比,不僅要有一顆堅定的向道之心,還需要有天賦。過了十八歲,人的身體就逐漸走向成熟,築基的機會也極其渺茫,十八歲後還沒築基的話,極有可能終生不能築基,即使勉強築基成功,終生也就可能僅於此止步。”
說到此處,青玉子停下來,看了看習昊,喝了口茶,才咬了咬牙,滿臉酸楚的繼續往下說:
“在你之前,我天風門也有很多十八歲還未築基成功的弟子,本來道門廣大,我們應該成全他們的向道之心的。可是每一個弟子修行都要耗費丹藥、靈石等數不盡的資源。我天風門在一千五百年前開始凋零,時至今日,已經是一個苟延殘喘的小門派,實在沒有多餘的資源。所以以往到了十八歲後還未築基的弟子都有兩個去處……”
聽到這裡,習昊知道是不能留在天風門了,想着八年的努力,一朝被判死刑,他不禁呆在那裡,對外界完全沒了反應。
看着習昊的癡呆的樣子,青玉子臉上酸楚之色更濃,青陽子在一邊也是一時無語,一臉無奈與酸楚。可是青玉子還是一咬牙,繼續往下說:“歷來十八歲後的弟子,一就是去山下的天風觀,幫師門管理世間的香火,一就是在師門領取一些銀兩,然後自行下山。習昊你是….”
“習昊,習昊……”見習昊木然的站在那裡不動,青玉子不由叫了兩聲。
“哦,師伯….”
見習昊的反應,知道他沒把後面的話聽清,青玉子澀然一笑,又重新說了下歷來十八歲未築基弟子的去處。
習昊纔開始正視起當前的問題,想起失散的親人,也就決然的說:“師伯,我下山吧。等會我去收拾下衣服。”
似乎沒有料到,習昊會這麼快突然轉變過來,而且想今天就下山,青玉子一愣之後馬上說:“也不必那麼急的,你可以多留幾天,好好的在這鵠鳴山走走啊。”
“謝謝掌門師伯關愛,弟子掛念失散在外的親人,想早點下山去……”
“其實,你的體質修習佛門煉體之法或者其他的煉體法門或許能有所成就……”
在旁邊半天沒說話的青陽子,這時候卻突然開口。
青玉子看了一眼青陽子,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
習昊不由心中感動,強忍着淚,跪在地上給青陽子和青玉子各磕了三個響頭。
要知道,就是道家各個門派之間是有很深的芥蒂的,更別說道門和佛門之間了。青陽子能這樣叫自己門下的弟子去佛門修行,那意味着什麼。而作爲一派掌門的青玉子對此也沒多做言語。
走出了青玉子的房間,習昊向自己平時練習五行雷法的地方走去,沒有練習五行雷法,就在那裡呆呆的坐着,看着遠處湖邊那個熟悉的身影。湖邊那人今天不知道爲什麼,打坐出奇的久,平時一般就是一個時辰,今天都兩個時辰了還是一動未動的做在那裡。終於,習昊深深的看了一眼,決然的轉身向自己平時住的小木屋走去。
收拾了幾件衣服,習昊拿着包袱來到青陽子門前,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轉身向前山走去,卻不知他剛走,青陽子就從屋裡走出來默默的看着他遠去。並且除了青陽子以外,還有一雙眼睛在遠處默默的凝視。
剛走到前山,卻看見清風老道已經拿着個包袱在那裡等候。
“清風師叔”
習昊上前行了個禮。
“這包袱裡是些銀兩和乾糧,拿着下山之後用。你下山如果沒好的去處的話可以去離這裡不遠的天晟府,那裡神劍門的陳寒峰老門主過去也是我天風的弟子,修道不成後來改武學的。”
清風看了看沒做聲的習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嘆了口氣,繼續往下說:
“當然還有很多記名弟子下山後改修武學,在俗世之中成宗成派,不過路途都比較遠,你到了神劍門,還要想遠行的話,可以向神劍門的陳老門主打聽。這些記名弟子都還是很念師門恩情的,你若有事,可向他們尋求幫助。”
說完之後,把包袱往習昊面前一遞。
習昊看到有些蒼老的清風,不由想到天風觀裡衆多道士懶散的無奈,明清以爲自己是香客時候眼睛一亮的心酸。微微嘆了口氣,接過包袱,對清風行了個大禮,向後山的方向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氣,轉身而去。
想着茫茫前路,習昊不由有些惆悵,以爲自己這一生就應該是和大多數普通人一樣,在滾滾紅塵中掙扎生存,然後悄然的消逝在這個世界。他怎麼也想不到,下山後迎接他的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