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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融是個死過一回的人,堅韌與冷酷的性情異乎於尋常。之前的示弱,無非是要摸清黃婆婆的真實來意。一旦對方的招數使盡,便是他痛下殺手的時候!而林一將衡天拱手相托,不容出半點兒差錯!
故此,吳融沒想饒過黃婆婆。而當那道粉衣人影穿過重圍飛到場中並驚呼求救,他還是禁不住遲疑了下。場外,突然出現的另有一位白衣女子……
一切皆在電光石火之間,吳融不及多想,雙手掐訣猛然一分。
“轟——”
數百丈的劍影轟然崩潰,無以抵擋的殺機狂卷四去。驚濤駭浪之中,禁制陣法蕩然無存。十餘個花奴凌空倒飛。羅清子與羅坤子連連後退。黃婆婆猛地吐出一口血便栽下星空,卻被近前之人一把抱住,驚呼道:“婆婆……”
“塵子!看在林一的情分上,你要給老夫一個說法。若是不然……”
須臾之間,曾喧囂一時的星空漸漸安定下來,唯有吳融那清冷的話語聲傳遍四方。
“……這些仙域的叛逆叛逆餘孽,一個不留!”
在遠處觀望的一行人趁機接近了戰場,那數十里的圍困之勢猶然固若金湯。
“花塵子,塵子……”出雲子自言自語着,大搖大擺奔向一個白衣女子,好奇問道:“仙奴!你可知曉塵子的來歷……”
同時現身的兩個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仙奴與塵子,在得到百里川的稟報之後,便直接趕了過來。因仙奴修爲所限,途中難免耽擱,這才晚到了一步,倒也恰如其時,卻又令人爲之詫異不已。
那女子分明是林一身邊之人,怎會與九牧的黃婆婆牽扯到了一起?
餘恆子師徒到了仙奴的近前,皆不敢託大,一個個舉手見禮。天狼葉茂與童家兄弟則當仁不讓地守在仙奴的身旁,衆星拱月般的架勢頗爲嫺熟。
雷天也跟着點了點頭,有些心緒莫名。論其美貌來,仙奴與雨仙子不相上下。還有那個塵子,更是妖嬈動人。天下的好處,豈非都讓林一佔了去……
仙奴與衆人回禮之後,帶着幾分疑惑,看向出雲子輕聲說道:“你與家師以及塵子姐姐的淵源頗深,緣何又要問我……”
出雲子渾然無事般地搖搖頭,說道:“那是自然……”他擺擺手一言帶過,又故作高深地說道:“塵子,只是塵子,便如我……”
此番話音未落,不遠處有人調侃道:“只是一個胖子!”
出雲子循聲看去,搖頭笑道:“嘿嘿!雷少!有你的……”其轉而衝着仙奴兩眼一眨巴,又道:“塵子是誰,頓見分曉!”
衆人舉目觀望……
那重圍之中,已不復從前的陣勢。爲數衆多的傀儡花奴只剩下十八人,皆遍體鱗傷。羅清子與羅坤子躲在一旁,雙雙神色不安。
黃婆婆已掙脫了懷抱,嘴角猶然帶着一絲血跡,卻緊緊抓着身旁的一隻小手,難以置信地失聲道:“我的兒,你不是死了嗎?婆婆我莫不是老眼昏花了……”話纔出口,其禁不住急喘了幾下,擡手撫摸着對方,兩眼中迸出水光,顛三倒四地念叨道:“塵子!我的兒,真是你呀,緣何到了此處……”這一刻,她滿是皺紋的臉上沒了乖戾之色,不見了殺伐之氣,只有不盡的慈祥與牽掛,儼然就是一個歷經滄桑的老婦人!
塵子與黃婆婆執手相視,雙頰帶着淚痕,卻是又驚又喜的模樣。她連連點頭,示意道:“婆婆!有話改日再說不遲……”她與對方依偎在一起,轉而看向遠處的吳融,動容說道:“多謝吳先生手下留情!且聽塵子道來……”
吳融面沉似水,神色不明。衆人守在四周,依舊是嚴陣以待。
“塵子自幼父母雙亡,以乞討爲生,所幸遇上了婆婆,才得以踏上仙途。婆婆對我有救命、授業、再造之恩……”塵子說道:“那年仙域之亂殃及甚廣,塵子不幸罹難,僅餘下一縷殘魂飄零四方,於機緣巧合之下來到了仙域,再又邂逅先生,重塑肉身……”她遙遙拱手,又道:“不管婆婆與衡天的恩怨如何,但有塵子在此,定然叫雲消霧散,還望吳先生網開一面……”
吳融搖了搖頭,哼道:“哼!念及彼此相識數百年,以及林一的情分上,老夫才容你申辯,而你卻對黃婆婆所造的罪孽全然不知!兩者相權,孰輕孰重,無須多言……”
塵子見吳融殺機猶在且不肯罷休,不由爲之一怔,頓然從乍喜乍驚中清醒過來,忙看向一旁的黃婆婆問道:“婆婆!你此行何意,緣何帶來諸多高手與衡天爲敵……?”
黃婆婆兀自緊緊挽着塵子的手臂,不以爲然地寬慰道:“塵子莫慌!你我娘倆還能重逢,雖死無悔……”見對方神色急切,她心頭一軟,無奈地嘆了一聲,如實答道:“此行抓住林一,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其稍稍一頓,帶着些許期待又道:“那小子身在何處,是否躲在衡天?”
塵子失聲道:“婆婆!你不可與林一爲敵……”
“有何不可?”黃婆婆埋怨了一句後,依然神色端詳,耐心分說道:“上回若是殺了那小子,豈會有今日的麻煩?他身上的紫薇傳承關係重大……”
塵子怔然無語,神色變幻。不過少頃,她胸口起伏了下,說道:“婆婆!沒有您老人家,便沒有昨日的塵子!而沒有林一,便沒有今日的塵子……”
“怎講?”黃婆婆臉色微微一沉,說道:“你現身此處,是否受那小賊脅迫,婆婆不會放過他……”從其話中不難聽出,林一與她的仇怨頗深,已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婆婆呀!林一本人並不在界內……”塵子沒了往日的狡黠,而是正色說道:“塵子來到仙域,再塑肉身,活着見到您老人家,皆拜林一所賜!您若與他爲敵,讓塵子又該如何自處……”她又不無懇切地接着說道:“現如今,您老人家已非他的對手,不若就此化干戈爲玉帛……”
黃婆婆詫然半晌,問道:“你所說的……句句屬實?他竟是你的恩人……”而她隨即又竭力挺直乾瘦的身子,頗爲執拗的說道:“他一小輩,絕非婆婆對手……”
塵子“嗯”了一聲,深以爲然地說道:“那林一單憑着本尊的修爲,在婆婆的面前不堪一擊呢!”其話語一轉,有些不忿地說道:“而他一體三修,均爲仙君境界,試想天下誰是敵手……”見黃婆婆的身子又慢慢佝僂下去,她趁機又道:“凡事自有定數,不可強求,反之必遭天譴,婆婆何不順其自然,或有轉機猶未可知……”
遠處的吳融好似等得不耐煩,突然出聲叱道:“塵子!老夫已仁至義盡,切勿自誤……”他大袖輕拂,四周頓時殺機涌動。
重圍之中,生死在即,十餘個花奴渾然不覺。羅清子與羅坤子卻非行屍走肉,兩個人一對惶惶無措。吳融分明要來一個斬盡殺絕,叫人無從掙扎。那可當年的四大仙尊之一,再加上數十位百戰餘生的遠古仙人,還有一大羣兇悍的妖修……
塵子一把抓緊了黃婆婆,輕輕嘆道:“罷了!塵子與婆婆共生死……”
“我的兒……”黃婆婆神色一緩,顧不得許多,急忙轉向遠處喊道:“且慢……”
吳融哼了一聲,不爲所動。
黃婆婆一咬牙,說道:“只要放了我並讓我帶走塵子,我從此不再與林一正面爲敵……”話雖如此,她兩眼中卻是閃過一絲不忿。生死麪前,總是讓人不得不屈服,卻又爲此耿耿一生。而塵子這丫頭無辜啊……
塵子微微怔然,隨即連連點頭,附和道:“吳先生!還請法外施恩,不然塵子寧肯求死。我在一日,斷然不叫婆婆重蹈覆轍……”
吳融忖思不語,似有遲疑。
黃婆婆喟然一嘆,滄桑的神情中更添幾分苦楚。她看了一眼身旁,輕輕撩起塵子的一絲亂髮,隨後轉向遠處說道:“此前種種,實乃身不由己。其間苦衷多多,一時無從分說……”其話語一頓,帶着沉重又道:“我……黃瑛從不輕諾,卻一諾伴終生。還請吳……吳前輩,念在遠古鄉梓的情分上,高擡貴手……”她有些吃力地躬下身子,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黃瑛這個名諱,多少萬年來都不曾對人提起過……
不知是被遠古鄉梓四個字動了惻隱之心,抑或是其他的什麼緣故,吳融默默地點了點頭。他看着那一老一少兩道身影,片刻之後,突然說道:“令師何人?你所施展的禁制來自何處?”
黃婆婆稍稍直起身來,想了想,答道:“家師不過一尋常的仙人,早已隕落!我所施展的禁制,來自九牧仙法……”
“留下十二個仙君花奴與祭煉之法……”
黃婆婆話沒說完,已然愣在原處。她難以置信地說道:“吳前輩!您……您真的放過我……”
塵子一直繃着的心絃猛然一鬆,在一旁提醒道:“婆婆呀!吳先生乃何等人物,豈會出爾反爾……”她綻開笑靨,衝着吳融說道:“多謝吳先生!”
見此情形,羅清子與羅坤子換了個眼色,忙不失時機地躬身說道:“羅家子弟,多謝前輩大恩……”
吳融冷冷一瞥,說道:“你二人想活不難……”
羅清子與羅坤子纔要暗呼一聲僥倖,隨即又雙雙臉色一變,只聽對方漠然開口又道:“了道、了凡,給他二人種下魂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