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這才明白江長老爲何如此,搖頭說道:“我只是六層的修爲,並未欺瞞長老。只是我另有它法錘鍊神識而已,不值一提。”
江長老暗自搖頭,什麼功法竟有如此神奇!他心有所想,卻不好冒昧相問,只好提及其海水下面的情形。
林一告知江長老,海水下面並未見到其他的海怪,只是他不放心,欲下水一探。
江長老拗不過林一,而天龍派的海船要繼續停靠此處,還是將此地探查清楚爲好。而他自知修爲不如對方,便留在岸邊,作爲應援。
爲此,江長老只能勸林一多加小心。
林一併不是莽撞之人,他的神識也只是大致查看了一遍,並無發覺其他動靜。神識中察覺到了海水下面,竟如一個漏斗形狀,只是中央極深,霧霧濛濛的卻是看不清楚。
若是弄不明白這些海怪來自何處,林一心裡難安。尤其是那看不清楚的地方,讓他生出冒險一試的念頭。若有意外,及時回來便是。
林一靈氣運轉之下,周身裹着一層氣罩,腳步虛踏,凌波而行,行止二三裡之外,遲疑了下,便慢慢沉入海中。
初入水時,四下一暗,隨即便愈來愈黑,可謂伸手不見五指。林一神識展開,小心的向下探去,其身子也慢慢向下潛去——
五十丈,一百丈,三百丈——
隨着下潛的愈來愈深,林一的靈氣罩受到海水的傾軋,有些晃動起來。他忙加持靈氣的運轉,繼續向下沉去。
到了水下五百丈,林一遲疑了片刻,還是停了下來。海水的傾軋更爲厲害,他的靈氣護罩再也難以爲繼,無奈之下,只能用玄天盾將自身包裹起來。
此舉,極爲消耗靈力,爲自身安危計,林一不敢繼續下潛。
十餘里大的這一片海域的下面,竟會是如此的奇異。說是漏斗也好,說是一隻碗也罷,四周光滑漸陡漸峭的往下延伸之處,便是當間那深愈千丈的地方。林一的神識再一遍探查四周,確定沒有見到一隻沙灘上的海怪,他便向着那極深之處探去。
距海面千丈之深的那一片地方並不大,方圓一二百丈而已。以林一的神識,應輕易的看個通透。可讓他詫異的是,他已下潛了五百丈,神識探查中,依舊霧霧濛濛的一片,難以辨清下面究竟有何東西。而那一片一二百丈方圓的海底,似有霧氣升騰,還夾雜着類似靈氣一般的波動,又與其所熟知的靈氣有所不同。
這種詭異的波動下面,究竟隱藏着什麼呢?
海底的深處,除卻有些令人心悸的波動以外,再無其他的動靜。林一靜靜呆在水下,暗忖良久。還是自身修爲不高的緣故,不然,他便可下到海底一探究竟。
搖搖頭,林一雙手往下一按,便向上升起。
當林一回到海面時,除了江長老在海邊等候以外,餘下人等皆遠遠守候在島上。他跳離水面,腳下踏空虛點,御風而行一般,輕輕落在岸邊。
“下面是怎樣一番情形?林道友可有收穫?”江長老迫不及待地上前問道。
林一便將親身所見敘說了一遍,並告知下面再無海怪,令所有人放下心來。只是海底那讓人費解的異象,還是被他藏於心中。有些話,以後再說不遲。
天際邊,曙光逐去殘夜,一輪赤陽磅礴而出,映透了朝霞,染紅了海面。荒島上的第二日來到了。
忙活了半宿的人們,一個個歪倒在沙灘上,飽覽驕陽出水的美景,那陶醉的神情下,尚有掩飾不去的疲憊。
海灘上還有殘留的血跡,十來頭海怪的屍首已不見了蹤影。只是,重新燃起的篝火上,烤肉焦黃,誘人的香氣飄蕩在晨風中。
林一走出帳篷,海灘上瑣碎的事情再也與他無關。
不知不覺中,林一已不再是那個令人瞧不起的養馬弟子,而是衆人心目中真正的高人。他閒走在海灘上,一如往常般的沉靜,只是附近的弟子們,低首迴避時,眸中的餘光竟帶有一種莫名的忌憚。
昨夜一場驚魂,衆人見識到了一個真正的林一。那凌空虛度的身姿,鬼神莫測的飛劍,勢不可擋的殺意,力挽狂瀾的氣勢,令人驚羨,更令人心悸!一個往昔如此貌不驚人的外門弟子,竟是力壓江老神仙的存在,還有誰能不驚詫?
海灘上殘餘的血跡,變成烤肉的海怪,這一切不能不讓人確信,昨夜的經歷是如此的真實,而不是宿醉中的一場夢!
“小師叔,來嚐嚐我烤的肉!”
元青笑嘻嘻的跑過來,手上拿着一串烤肉。原先還對這倆道士莫名撿了個養馬的師叔而好笑,如今已有人對元青師兄弟感到有些羨慕了。有世外高人指點,武功進境自不必說,或許,還能沾上一點兒仙緣呢!
雖然林一心中還是與對方平輩相處,而小師叔的稱謂也讓他漸漸習慣了,不過是一種稱呼罷了。而真元子師徒的意圖也瞞不過他,只是他心中難以拒絕,畢竟有師父青雲道長這一層淵源存在。你敬我一尺,我會敬你一丈,爲人之道也!
“佳餚須配美酒纔好!林兄弟,嚐嚐我帶來的貢酒如何?”元青纔去,弘安又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手裡拎着一個精美的酒罈子。他儒雅的笑容,如同旭日般燦爛。
弟子們大多被烤肉吸引,或許,飢腸轆轆之外,吞下一塊海怪的肉,也能緩解失去同門的悲切之痛!
隨着新的一日到來,荒島的海灘上,也熱鬧起來。
林一沒有謝絕弘安的好意,貢酒的味道確實不錯。他走至一塊礁石上坐下,看着對方笑了笑,說道:“這酒不錯,多謝殿下了!”
弘安忙搖手,正色說道:“林兄弟不必見外,喚我弘安即可。這酒我帶了不少,你若是喜歡,我送你幾壇如何?”
常言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這弘安要作什麼?林一笑道:“我只是閒暇時小酌而已,並非嗜酒之人。”
“好!酗酒傷身,小酌纔是怡情!弘某深以爲然。不過美酒贈英雄也是一段佳話,林兄弟不必謙讓,回頭我便讓人將酒給你送來!”弘安露出白牙齒,很是欣慰的樣子。
林一揚起眉頭,翹起嘴角,微笑不語。弘安見其並無拒意,則坐在相鄰的一塊大石上,不無感慨地嘆道:“林兄弟年少,便如此英雄,海闊天空任意馳騁,天下之大,儘可去得。不像爲兄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之人,要背井離鄉受這顛沛流離之苦啊!”
聞言,林一點點頭,說道:“我也是好奇,你一個天潢貴胄,不在京城享福,爲何要遠赴海外呢?”
“唉!一言難盡啊!”弘安苦笑着長嘆一聲,便藉機將心中苦衷一一訴說。
每一個皇子自小便對宮廷紛爭耳薰目染,皆是心思玲瓏之輩。也唯有如此,才能於生死較量中獲得一線生機,也才能博取更高的權位,乃至最終奪取那至高無上的皇位。在那種殘酷的生死角逐中,能安然逍遙至今,弘安的爲人及其秉性如何,也就不難想象了。
看着弘安風神俊秀的外貌下,眸中深藏的淒涼與無奈,林一心生感慨,並對其惡感稍緩。
只是,弘安言中頗有不甘之意。他看着林一,目露癡狂的說道:“林兄弟若是能助我奪取皇位,我當與林兄弟共享天下尊榮!”
林一搖搖頭,心知對方還是放不下那至尊的皇權,他語氣誠懇的說道:
“弘兄此去海外尋仙,未必是件壞事!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你又何必做那無望之爭,惹得朝野動盪乃至生靈塗炭呢!留得性命逍遙一世,也不枉來此一生啊!”
弘安聞言面露失望,見林一神情不似作僞,他拿過對方手中的酒罈,猛灌了一口,幽幽嘆道:“我也知林兄弟所言不差,可此去不知幾萬裡之遙,哪裡又是我安身之所呢?即便是我尋得丹藥,屆時重返大商,我又豈能善終?我那皇兄又豈肯放過我呢?”
弘安說着,又是灌了一大口酒,嗆得他咳嗽起來,酒水淋漓打溼了衣襟,他的眼睛也紅了起來。
默默盯着弘安,許久,林一起身離去之時,又停下腳步,說道:“風物長宜放眼量,你又何必拘泥於一事一物呢?事到臨頭未可知,有些東西,你放下了,未必便是一無所有!”
林一丟下一句話,沿着岸邊往前走去。不知如何勸慰弘安,有些事情他自己也懵懂。弘安的兄長,也就是弘泰帝的皇權已固,弘安極難撼動他兄長的權威。
弘安心有不甘尚能體諒,明知不可爲,而執意爲之,是爲不智。如此以來,還不知會惹來多大的血雨腥風,林一自然不會多管閒事而對其推波助瀾。
弘安看向林一的背影,心中唸叨着這個年輕人話,失望之際,若有所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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