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見東方朔出言輕佻,不遠處的木天遠與玉珞依面面相覷,輕輕搖了搖頭。
東方朔則是不慌不忙伸出手指,於白玉盤中輕輕捏起一枚果子,端詳了下,將其扔進了嘴裡,輕輕咀嚼了下。少頃,其眉眼帶笑,讚道:“這果子晶瑩動人,暗含靈氣,清香撲鼻,真是清甜可口……!”他忽又笑容一斂,帶着狐疑的神色盯着那如花的容貌,說道:“我觀這位紅兒師姐眸若春水,心緒不寧,可有不妥之處呀?”
紅兒的心頭一沉,便想躲避什麼,禁不住要垂下頭去。可她隨即明白過來,擡眼看着對方。其笑靨如故,神色中多了幾分怒意!而對方的眸子清明,很是無辜地肩頭一聳,說道:“哦!紅兒師姐可是爲了方纔那句話的緣故……”
你明知故問!紅兒暗惱之際,東方朔一把接過白玉盤轉身走開,還不無感慨地說道:“知我者,師父也!我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近女色,當年若不是他老人家相逼……”
東方朔拿了人家的玉盤及果子,還帶着苦大仇深的樣子,嘴巴上兀自不願閒着。
在場的諸人,除卻宴起與冷翠無動於衷之外,其他的人皆看了過來。木天遠與玉珞依相視啞然,各自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紅兒神色發窘,卻又不甘就此離去。她暗吁了下,撩起耳邊的鬢髮,佯作鎮定地說道:“且不知東方師弟的師父又是哪一位高人?”
“嘗一嘗,果子的味道不錯哦!”走至木天遠二人身前,東方朔很大方地奉上了玉盤。聽到後面有人問話,他呵呵一樂,慢條斯理坐下之後,纔回頭訝然道:“連我師父的大名都不知曉?這位姐姐容貌靚麗且心竅玲瓏,我還以爲什麼都瞞不過你呢!”
紅兒暗暗咬了下嘴脣,無奈地說道:“是紅兒孤陋寡聞,讓東方師弟見笑了!”她雖以爲東方朔在裝傻充愣,卻又對其束手無策,只得衝着一旁的玉珞依與木天遠尷尬一笑。這二人與其有過幾面之緣,應不會刻意爲難。
果然,玉珞依說道:“他師父乃是林一,於你來說並不陌生!”
東方朔一邊吃着果子,一邊衝不遠處的幾位築基同門舉手相邀。見沒人搭理,他自得笑道:“想吃便吃,莫錯過了這果子的美味啊!木師兄,請——!”後者暗忖,真是有其師便有其徒。卻不過之下,將果子輕拈入口,便覺齒頰盈香,其不由讚道,好吃!
這個東方朔的師父竟是那人!心頭暗訝,神色不變,紅兒往前走了幾步,嘆道:“幾日不見,林一已有了築基修爲的弟子?”
“不可無禮!”東方朔吃了果子便不認人,喊了一嗓子後,迴轉身來正兒八經地叱道:“我師父的名諱豈可隨意出口,怎麼着亦要口稱一聲前輩吧!”
紅兒嘴脣緊閉,臉色緋紅,笑容牽強起來。其神情落在玉珞依的眼裡,便輕聲說道:“他已有了金丹中期的修爲,手段高強,我也要尊稱之爲前輩的!”
一直守着紅雲宮,還真是孤陋寡聞了!當初一個煉氣晚輩,如今竟然成爲了金丹中期的前輩。與其相比,我這般又是爲了什麼……世事弄人啊!紅兒患得患失之際,突然有一聲冷哼傳來——
“哼!”
這幾人循聲望去,見距晏起夫婦二人不遠處,坐着一位金丹中期的修士,神情倨傲。那一聲冷哼正是來自此人,分明是對玉珞依方纔所說極爲不屑。
見狀,紅兒不明所以,便轉而留意起眼前三人的神態舉止。木天遠忙用眼色制止玉珞依,示意對方不要亂說話;東方朔則是不忿地拋下了手中的果子,大聲說道:“我師父曾怒打玄天門的餘行子,若非樂成子前輩出手相救,他一個金丹後期的高手便被生生打死了!此爲我親眼所見!試問,大夏的金丹修士中,誰人有這般的本事?”
且不說方纔那一聲冷哼是否針對林一,而東方朔的這番說辭便有針鋒相對的意味了。他的膽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要知道,那可是個金丹中期的前輩。
而這位前輩又是誰?凌霸!衛從叛出了正陽宗之後,天樞閣的閣主便由此人接任。閉關多年之後,於前不久出關之時已有金丹中期圓滿的修爲,金丹後期指日可待。當聽說林一‘飛雲臺’上大出風頭之後,其心高氣傲,便想尋對方印證一番,要看看誰纔是宗門的第三人。而聽到東方朔吹噓自己的師父時,他禁不住冷哼了一聲,以示不屑之意!
誰想無意中招惹到了這人,玉珞依暗自懊惱之時,木天遠已是臉色稍變,忙出聲說道:“東方,吃你的果子便是!何須多言!”立於一旁的紅兒,明眸流盼間,脣角不經意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東方朔經歷過一世凡俗,深諳人情世故,卻容不得有人對自己的師父不敬。然而形勢比人強,他還是聽從了木天遠的勸阻,只是神色鬱悶。
凌霸見一個小輩竟敢語帶嘲諷,不由生怒,霎時將臉色拉了下來。
紅兒抿脣一笑,很是隨意地說道:“林一……林前輩與我有過幾面之緣,那可是不世出的奇才,令人仰止!玄天仙境之行,他更是名動天下呢!真的想不到,令師的修爲已如此的高強,怕是同輩修士之中,無出其右者。真是羨慕東方師弟有這麼一個好師父啊!”紅兒的嗓音軟軟的,很好聽,隨着山風掠過山峰,吹進每一個人的耳中。
凌霸冷笑道:“沽名釣譽之輩,何其多也!”
靜坐中的冷翠,忽而睜開了眼睛。一旁的晏起輕輕搖頭,她暗忖了下,只得對身後的一切佯裝未見。
凌霸是個黑髮濃髯的中年人模樣,面白無血,雙目深邃。這種人只知道常年閉關修煉,自視甚高。如今聽得一個紅雲宮的女修對林一推崇有加,心頭的不忿愈盛。他出言譏諷後,卻又不屑與一個小輩一般見識,只是冷笑着搖頭。其身旁是一位老者,眼光斜睨中,有得意的神色一閃而過。
東方朔背對着說話的紅兒,正衝着眼前的果子生悶氣。忽見木天遠二人皆擔憂地看着自己,他露齒一笑,示意自己無妨,卻頭也不回地說道:“紅兒師姐莫不是看上我師父了?只怕他老人家看不上你啊!”
不理會凌霸的挑釁,乃是明智之舉,可轉而調笑起紅雲宮的弟子,真是膽大妄爲!木天遠與玉珞依的神色均是一怔,又見東方朔的神情中多了幾分狡黠的意味,他二人不由得心生無奈。方纔便將人家作弄了一回,你師父亦沒這般的過分吧!
紅兒那如花的笑靨,慢慢變得僵硬起來。而東方朔則是將剩餘的果子兜在衣襟上,這才轉身將玉盤扔了過來,說道:“這果子着實美味!紅兒師姐不妨再多跑兩趟,呵呵!”
將玉盤接在手中,紅兒的胸口起伏着,臉色紅白不定。而那人根本不理會身後的情形,正拈着衣襟裡的果子,吃的分外香甜。
“如此便好……我回頭再來……”低着頭敷衍了一句,紅兒知道自己不得不走了。而此時突有無上的威勢陡降,讓在場的人心頭一懍,接着便聽晏起冷喝道:“林一,本宗候你久矣!”
聞聲,衆人皆向遠處望去,可哪裡有半點兒人影。晏起兀自端坐不動,雙目微闔,神態威嚴。其身上無意間所散發出來的氣勢,令人惴惴不安。
林一來了,他在何處?怎麼神識中不見人影呢?還以爲真的是爲紅雲宮守山門,原來宗主要等的是這個人!
凌霸那不快的神色中,略有妒意!其身旁的老者,臉色有些發苦,乾脆閉上了眼睛。欲離去的紅兒止住了腳步,與其他人一起引頸張望。東方朔則是顧不上吃果子了,一下子跳起來,嘴裡唸叨着,我師父真的來了?!
此時,晏起的雙眉微微聳動,沉聲說道:“你的神識可達八百里之強?着實令人意外啊!既然見到本宗在此,又何須迴避呢?”
神識竟可達八百里!金丹後期的修士,神識亦不過五六百里。林一的神識竟是如此的強大?
……
且不說衆人的心思如何,此時八百里之外,一把飛劍靜靜懸於半空中。那上面所立之人,乃是神情錯愕的林一,正進退兩難。
從蘭陵郡啓程,經楚奇,穿過琅琊,磨磨蹭蹭,整整走了一個月纔到了顧比郡的境內。可距雲霓峰不足千里,林一便察覺一道強勁的神識掃來。於半空中止住身形的一刻,那處山峰上的情形盡收眼底,他不禁爲之鬱悶。
擺脫不了的人與事,註定會在不經意的時候出現,意外中又帶着某種必然。
不過,還真是難爲晏起了!他於一月前便離開了丹陽山,竟是在此處等着自己。不僅如此,還帶來了其他的人。我林一最怕被人算計,亦是最惱被人算計。晏宗主,你何苦來哉!
稍作遲疑之後,林一驅動飛劍往前飛去。不一刻,雲霓峰遠遠在望,而距其百里外的那處山峰之上,已有人在招手!
淡淡翹起了嘴角,腳下劍虹一轉,林一直奔那山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