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在藍星上生長起來的普通人,張啓東覺得自己的回答一點毛病都沒有。
小時候,他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整個世界總是以自己爲中心,自己死了世界就跟着沒了。直到慢慢長大,他才明白成長是需要時間的,認識世界的過程也需要時間。
妄想貫徹自己心中的正義或想法,那是他中學二年級時的思維。
就連賦予萬事萬物以生命,被命名爲“恆星”的太陽也有衰老死去的那天,人試圖用短短几十年不到的日子去探索生命的意義聽起來未免有些可笑。
“不過不能否認,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是傻子,或者說,是戰士。”
坐在椅子上,他慢慢陷入沉思。
記得那是剛退役不久的一個夏天午後,當時他的工作好像是看倉庫還是停車場,而且只負責安保,不負責檢查出入、巡邏監控什麼的。
由於有老領導寫的推薦書和當地政府給予的肯定,他的活不累而且工資還高,平日裡無聊還能刷刷手機新聞。
於是他成爲了一名,光榮的鍵盤俠。
事無大小,只分對錯。
不管在別人眼裡是聖母也好、小人也罷,他拿起手機就噴,而且噴完從不看評論。
沒錯,真正的鍵盤俠,從來不回頭看評論!
事實上,有很多事情一開始確實讓他義憤填膺,恨不得自己親自上場展開肉搏,但是時間一長,他也就慢慢麻木了。
比如有時候讓他睡不着覺的“孩子還小”系列案件:銀城孩子因爲怨恨親手將……事後沒有任何悔改;同省邵陽三個孩子偷東西被發現,知道自己年紀小殺人不算事,親手將……事後法庭上四人還相視而笑;潯州小孩連犯兩件大案,卻依然有機會犯下第三件……就在他出獄不到兩個月後。
就在那天下午,他刷到了一個讓他幾乎氣吐血的新聞。
濱城男孩強未遂、殺拋、雙親疑似幫忙清理現場……在他氣到無法自拔,跟同事說,他很想親自去做點啥的時候,他同事一句話,讓他愣在原地出了一身冷汗。
“hi,沒得啥子嘛,她老母老父都在,還需要你個癟三去幫她報仇?”
他同事,一個四川戰友滿臉不在乎的給他遞了根菸。
平心而論,張啓東覺得戰友絕對是個血性之人,如果是他的至親被人傷害了,他絕對是會不顧一切、親手去報復的,但是他說了一句那樣的話。
就連那個女孩的至親都……張啓東穩定了自己只當鍵盤俠的決心。
但是很快,一個新聞立馬又衝擊了他們的想法。
洪都後悔書院,可能存在綁架、人禁、虐戴、性禽學生的魔鬼一面,但是其主犯和從犯沒收到法律的任何懲罰,反而是舉報他們的志願者,被主犯查到了詳細信息,在主宇宙中被逼到陸續自殺!
兩個事情一前一後,給剛出部隊不久的張啓東又上了一課。
……
午後的陽光還算明媚,微風徐徐、花生旺仔,張啓東和他喝王老吉的戰友一起把新聞從頭到尾看個遍,而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那個小孩,明明就犯了大錯,結果卻……他家人好像打算搬家是吧?”
“嗯~”他戰友憋了一會,“MMP!”
“你說,那個被殺死的女孩,她會總有怎樣的人生?”張啓東躺倒在搖椅上,直直地望向天空,“聽說她是個很漂亮的小女孩,而且那天上的是美術課,你說她是喜歡跳舞還是畫畫?”
“不知道,我又沒養過小女孩。”他戰友已經有些煩躁,“你別說了。”
“你跟我裝什麼軟弱?”張啓東眯起眼睛,“聽說是男孩想和小女孩發生關係,女孩不願意,所以他……還聽說,事後他在班羣裡發表一些,他的血跡、他的指紋如何如何之類的話,想讓人教他如何擺脫嫌疑,而且那天他爸媽似乎也在家,最後好像沒判刑也沒道歉,連道歉,也沒有!”
“一個活生生的小孩,就這麼沒了,她長大以後或許會成爲一個舞蹈家、或許會成爲一個畫師、或許會有一個疼她愛他的老公,美食、美景,世界上一切的美好,都瞬間跟她無關了,而導致這一切發生的人,僅僅需要搬個家!”
“多諷刺啊,你說是不是?”
“別討論了,沒有任何意義你知道麼!”川籍戰友站起身,擋住了他的陽光。
“莫名其妙,你和王老吉喝上火了?”張啓東滿頭霧水,“昨天你還特麼不當回事,今天你跟我玩心碎?”
“難道我說的讓你感受到痛了?”
“不對,還是說?”
在當時還算敏銳的張啓東,已經感覺到了老兵因爲什麼不對勁。
“這些人裡有你的熟人?”
他重新翻看起學院新聞。
戰友搖搖頭,無力地坐回另一個躺椅上,眯着眼睛不說話。
“後悔書院,解決孩子的一切問題,不論是早戀、厭學、叛逆,還是內向、興趣培養等問題全部承諾一條龍解決,這裡還有一篇石錘的證據篇,我來看看。”張啓東不怕死的念出來。
“WC,他們敢冒充條子去綁架小孩,只要家長同意並且出錢,就能在全國各地直接把人綁走……到了書院後居然直接關禁閉,不分男女年紀扒全身,讓人露着身在房間裡呆上十天,老鼠蟑螂隔夜飯……MD,除了教鞭,居然還有一種叫龍鞭的東西,這個傷比我們挨教官打出來的還嚴重……”
“長得好看還會被性禽,有人證沒物證所以證據不足,至今有兩個女生精神失常,被關在精神病院裡……主犯只是停辦學校,屁事沒有,結果揭露他們的志願者現在開始被逼到各種走投無路,上學的全班包括老師被騷擾,上班的被領導無奈辭退,有些人被逼到陸續自殺……”
“換成我就去和他們拼了,搞一個算一個!”念着念着,張啓東自己也念不下去了。
“拼不過的。”戰友蜷縮在椅子上,默默點了根菸,開始吞雲吐霧。
“他們請的都是退役軍人和半職業拳手做教官,還攜帶大量工具,一羣人堵上來,恐怕我們一個班一起上也幹不過,更別說普通人了。”
“一旦反抗失敗,下一次……而且不僅僅是這一個學校,大多數戒癮學校都是這樣的,他們唯一的招生標準就是,家長給錢,哪怕家長只是覺得孩子不聽話,需要讓他變得聽話。”
“你以爲是他們主導了一切,其實是他們背後的需求主導了一切,那種地方半年就要花上好幾萬,你以爲這個錢是天上刮來的?”
戰友又點了一根,繼續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