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動眼觀鼻,鼻觀心,坐得筆直,面前放着一大杯水卻沒有喝。
這是巫師塔的第三層的某個會客室,他是成爲了巫師之後纔有資格單獨上來,以前只能得到允准才能來,或是由別的巫師帶領下來坐坐。
今天則是應邀,邀請他的就是面前這位身着都市白領式的打扮,像一位律師多過像巫師的女人。
對方正透過黑色的眼鏡框仔細的看着他,王動不敢和她對視,他覺得挺尷尬的,但是卻不敢拒絕。
因爲對方就是法拉蘇的老師,傳奇階的命運女巫奈利。
對於傳奇女巫,王動知道得並不多,只知道命運女巫只是一個小小的巫師學派,雖然不至於是一脈單傳,但收徒極嚴,只有符合她們要求的纔會收歸門下。
這一脈的傳承歷代基本上都是女子,因爲她們的學派追求靈性的力量,但非常奇怪的是,據說其創始者卻是一個男性。
王動幾乎是進入巫師塔的時候就首先發現了奈利,因爲她提到了自己。
不過王動感覺不到惡意,反倒是能感覺到一點點的善意。
儘管如此,王動還是決定小心應付。
奈利就這麼一直看着他老半天了,期間有過皺眉,然後又以更專注的態度繼續‘觀賞’他。
開始王動還不覺得什麼,但後面是真有點心裡發毛了,他不是一個沒秘密的男人,莫不是被奈利看出了什麼?
主神空間的輪迴者,來自地球的穿越者,這兩個身份隨便曝露一個,都足以讓他進入巫師們的實驗室,成爲被研究對像了。
“咳,那個,您是法拉蘇的老師。”王動用緩慢的語氣,斟情斟句的開始了試探,他說得很慢,因爲仔細的觀察着奈利的表情,希望有及時反應,對方沒有惡意,但沒有惡意不代表結果是好的。
事實上,到現在爲止,王動都還在猶豫着到底該如何處理,準確的說是他的前身留給他和法拉蘇之間的關係。
退,徹底放棄‘追求’法拉蘇,王動並不覺得可惜,因爲他其實對法拉蘇沒什麼感情,雖然對方的美貌和身材的確很動人,但在異世界,他更關心的是如何活下去。只是白富美是沒人會討厭的,何況是一個有可能救自己命的白富美。
進,也不是那麼容易,前身留給王動的記憶中,法拉蘇是非常任性的女人。這個任性倒不是什麼蠻不講理,胡作非爲,而是有點類似於地球上女文青那種,但絕對不是什麼抄點詩歌就能哄騙到手的,而是追求soulmate(靈魂伴侶)。
這是王動根據得到的前身記憶,對法拉蘇的形容,或許還不夠準確,但已是他能總結出的最合適描述。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地球上關於靈魂伴侶的說法,並不是直指愛情和情侶,而是一種心靈上的依賴與深度理解,這種關係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情侶。
但不論是哪種,王動都覺得自己肯定不是,開什麼玩笑,自己可是有秘密的男人,光這一點就不可能和對方成爲什麼靈魂伴侶了,自己敢告訴她,我是穿越者,家鄉在地球,我是輪迴者,主神空間派我來當間諜的?
啥叫進退兩難,王動覺得自己從未如此深刻的理解過,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最後能在這段曖昧的關係必須產生結果前,力量強大到可以按自己的意志行事,那麼便可以按本心來對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你在焦慮,似乎覺得爲難?”奈利忽然開口,一開口就嚇了王動一跳。
“當然,誰被您這麼看上老半天,都會擔心的。你是法拉蘇的老師的,如果你不同意,以後我肯定都無法再接觸她了。”王動連忙道。
“這是你焦慮的原因,但應該不是全部。”奈利搖頭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並不會阻止你和她接近,一切由她自己決定,我只是想看看你。”
然後,傳奇女巫便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會客室,彷彿真的只是爲了看一下王動。
王動的手伸在胸前僵住了,他還爲奈利可能的態度,或反對自己與法拉蘇在一起,或贊成兩人接近設想了不同的可能,以及對應各種可能的不同應對。
然而,對方就這樣走了,讓他的準備白費了,就像在拳擊臺上你用足了全力準備給對手一拳時,對方下臺去了。
過了一會兒,王動才放鬆下來,收回手臂,咬了下牙,不論如何,這不是件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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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我見過他了。”在另一個房間,奈利向她心愛的弟子道。
“看到他了嗎?你將告訴我什麼答案?”法拉蘇微微提起裙角走近她的老師。
“沒有答案。”奈利有點無奈,似乎還有點苦惱的道。
“我對他進行了命運窺視,但是卻無法看到他的命運軌跡。”奈利有些鬱悶,命運窺視是命運女巫一脈最獨持的能力之一,它是靈視、弱點探測等能力的綜合強化版,並且還遠遠超出這些能力。
它最深奧的莫過於可以將自身與位面法則運轉的規律相契合,從而‘看’到目標的一些未來可能。
用命運女巫的話來形容,就是‘擁有這種能力,使我們在命運長河中流淌時,能偶爾躍起,看一下前方的道路。’
法拉蘇正如王動所形容的,她追求的是來自靈魂層次的吸引。
命運窺視是命運女巫們到達了傳奇的層次才能動用的能力,用來‘看’人,可以看出人的部份未來片段的可能發展之一;用來‘看’一個位面,則可能把握到它的法則脈博。
在傳奇的層次,命運女巫雖然無法撼動一個次級位面的運轉,但憑藉命運窺則的能力,卻可能比亞神階,甚至比超凡王座們都更能把握到位面法則的細微之處。
命運是什麼?巫師們認爲是法則影響顯化下的趨勢,包括了定、常、變、衰。
產生是一種定數,比如你是一滴水;在這個位面法則下,水是從高向低流動的,這是水的常數;如果你有能力改變一滴水的流向,甚至讓它從低向高流,那麼這就是一滴水的變數;你能改變一條河的流向,那麼一條河的變數就產生了,所以命運並非不能改變,而在於對法則的影響有多大、有多久;但位面也會消亡,位面的消亡,位面法則自然隨之消亡,是爲衰數。
在命運窺視時,位面會將之判定爲一個‘旁觀者’,命運女巫能在‘看’的時候將自己僞裝爲近似絕對中立,但狀態迴歸後則是另一回事。
法拉蘇在種子們進行秘境試煉的時候,也衝擊巫師並獲得了成功,但她還不能主動使用命運窺視,哪怕奈利非常高看她,認爲她比自己當初更具有靈性,更適合成爲命運女巫,但境界註定了她還辦不到。
她對王動的感覺,只是在靈性階段的本能感應,在王動的前身上感覺到了靈魂上的一絲吸引力,並不抗拒。
這種奇怪的狀態,她只向自己的老師說過,外人絕難理解,所以貝克就算是打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原因,莫名其妙的,王動的前身就比他更容易接近法拉蘇了。
這根本不符合邏輯,王動的前身要背景沒背景,要實力也不算有實力,名聲也不算好,據說和一些女學徒,乃至女巫師都有曖昧關係。
但法拉蘇自己也說不出來,只是基於靈性感應,就像你飢餓時,忽然聞到隔壁鄰居在炒蛋炒飯,那香味讓你忽然覺得蛋炒飯是世上最好吃的,而在聞到香味前,你從來不覺得蛋炒飯是最好吃的。
如果法拉蘇已經具備了命運窺視的能力,或許她能以‘旁觀者’的身份看清並找到自己在命運長河中與王動前身會產生緣份的根本緣由,但偏偏她還做不到,所以奈利決定幫她看一看。
不過涉及自己的命運,最好是自身進行命運窺視,否則由旁人來‘看’,角度、細微都未必盡如人意。
但現在的問題是,奈利在王動身上什麼都看不到了。
“很奇怪的狀態,非常奇怪,我在窺視他的命運時,他就在那裡,但我竟然感覺不到他與法迪爾位面的聯繫。”奈利回憶着當時的感覺。
“爲什麼會這樣呢?”法拉蘇既驚訝又好奇,“他是法迪爾位面的原住民,並不像我們來自中央大世界,怎麼可能找不出來一點聯繫?”
“就算是我們這些來自中央世界的巫師,在法迪爾位面呆久了,一樣會受到位面法則的影響。”奈利凝思苦想着,“只有三種可能,第一,他不是法迪爾位面的人,並且纔來到法迪爾位面,但這幾乎不可能,除非是哪位超凡巫師把他作爲了轉世之體;第二,是他與更宏大、更高層次的法則顯化產生了聯繫,比如中央大世界,這本來不可能,但是他成爲了種子,就有了這種可能,而我能窺視一下已經沒有位面意識守護的法迪爾命運長河,卻絕無可能窺視到中央大世界的命運長河,就算是創立了我們這個學派的那位也不可能做到。”
“還有最後一個可能,他身上有某種能力或是某種法則的保護,能對抗我的命運窺視。”奈利搖搖頭,“但這種可能性也非常小,他只不過是一個才晉升的巫師,修煉的還是三角引導冥想法,晉升時能得到什麼能力,能瞞過我傳奇階的命運窺視?”
“能力應該不大可能,但法迪爾位面前不久曾經爆發位面潮汐,當時他就在迷霧峭壁,並且活了下來,據說他親眼看到了煉獄入侵,會不會是煉獄的氣息影響到了他?”
“煉獄?噢,那倒是有一點點可能,如果他沾染上了煉獄的氣息,運氣好甚至會使他產生某種惡魔的能力,也可能會走黴運,但同時干擾到我對他的窺視。”奈利道。
“但是我該怎麼處理與他的關係呢,老師。”
“我暫時沒辦法幫你‘看’到什麼,何況,在關於命運窺視的話後面還有一句‘但請記住,你所看到的只是這一眼時的道路,而命運長河隨時都在變化,當你跌回去的時候,前方也許已經因爲你的跌落而改變了。’遵從你的靈性直覺吧,如果你抗拒,就不要讓他接近你,讓他有多遠滾多遠;如果不討厭他,就繼續允許他靠近。”
“你繼續努力吧,等到你自己能夠使用命運窺視的時候,再去‘看’關於你和他的命運長河,就算他真的是因爲種子計劃,不再屬於法迪爾位面,而是和中央大世界產生了聯繫,但事關你自己和他的聯繫,你以命運窺視的能力看自己,就算是中央大世界也會爲你展現出一角的,那樣你就能看到自己與他相關的了。”
“明白了,老師。”法拉蘇道,隨後又補了一句表明自己的態度,“我並不討厭他,特別是現在的他,我覺得他是一個有秘密的男人。